漆黑一片的房間里, 負責維持生命體征的儀器運轉著,面板的紅點閃爍著交替明滅,間或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赤井秀一雙手抱胸, 平靜地靠在門邊。黑衣干淨利落,幾乎要與這個沉默的房間融為一體。
病房中央, 水無憐奈的呼吸平穩地起伏著。赤井秀一還閉著眼, 卻忽然冷不丁開口道︰“你還是不願醒嗎?”
這句話自然也沒有回答。男人碧綠的眼眸微睜, 窗簾嚴實地遮擋住光線,赤井秀一看著儀器陰影里黯淡的輪廓, 不知在想些什麼。
房門忽然篤篤篤響了三聲,一個聲音在門外說︰“赤井先生, 緊急集合。”
“作戰會議嗎?”赤井秀一聞言推門,卻沒有看到人影。
他愣了一下,垂下頭, 才發現不到大腿的高度,柯南的手里拿著個蝴蝶結變聲器。
他拽了拽赤井秀一褲腿,繼續對里面說︰“是的。”
同事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赤井秀一眉毛一挑, 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希望能討論出一個好方法。”
噠一聲,門在離開的身後關上了。
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這條走廊,漆黑的病房里恢復寂靜。
一切籠罩在昏暗里,儀器的陰影如蟄伏的巨獸,誰也注意不到的地方, 水無憐奈脖子下床單的褶皺, 微微變化了一點。
厚重的窗簾忽然一動, 中間的縫隙里流瀉出一絲光亮, 病房的門悄無聲息地又開了, 一道身影溜了進來。
身影走到床邊,站定在那里不動了。
一開始他只是低頭看著,可病床里的女人睡意安穩,等待片刻後,黑影低聲說︰“喂,醒醒吧,水無憐奈。”
窗簾輕輕地晃動著,縫隙里透來的光亮搖曳不定地掃在黑影臉上。一剎那的明滅他的臉龐,黑色圓框眼鏡,藍眸的眼尾上挑——正是本堂瑛 。
“你知道我姐姐吧?”他說,“她叫本堂瑛海。為什麼你和她一模一樣?我姐姐又到底在哪?”
水無憐奈沒有回應,以至于他的追問都好像一個人上演的獨角戲。忽然他好像從那種克制的狀態中解放了,伸出雙手,抓住了水無憐奈肩膀,大力搖晃著沉睡的女人︰“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他們要把你帶到別的地方去了對不對?你醒一醒,在那之前你醒一醒啊!”
檢測儀器發出了連綿不斷的警報音,而他置若罔聞,本堂瑛 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忽然他視野一轉,目光看到了床頭櫃上放著的剪刀,于是想也不想,一把抄起!半空劃過了一道冷冷的銀弧,剪刀猛地刺下,本堂瑛 雙手握柄,死死咬牙道︰“你告訴我——”
啪!
金屬的末端離白色的棉被只剩一步之遙,一只手從被子里伸出來,牢牢地握住了本堂瑛 手腕。
這是只女人的手。
本堂瑛 徹底呆住,愣愣地注視著沉睡的女人忽然睜開眼︰“不行……小瑛。”
水無憐奈虛弱地露出了一個微笑。“我說過,不能變成一個會傷害別人的人。”
剪刀當啷一聲,砰然落地,本堂瑛 的眼楮死死地瞪大了,他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卻不住搖著頭。
“你不是我姐姐,”他顫抖地說,“你是ab型血,怎麼可能——”
“那是因為你以前患過的病。做了移植骨髓手術,現在你身體里流淌的,是和你姐姐一樣的血。”
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本堂瑛 近乎倉皇地回過頭去,就在此時,燈開了。
“之所以不告訴你這些,還更名改姓,當上了電視主播,是因為你姐姐的真實身份,是cia的諜報人員,這一切起源于你的父親。”唐𢶷裕打開燈。
赤井秀一裝作被作戰會議叫走後,他、柯南、唐𢶷裕三人便守在走廊轉角,等待著本堂瑛 的到來。
水無憐奈一直偽裝成昏迷狀態,如果不是自己的弟弟,誰也無法叫醒他。
至于將前因後果和盤托出給本堂瑛 ,柯南是小孩子,赤井秀一又顯得過于冷峻,只有和本堂瑛 一面之緣的唐𢶷裕能勝任這個工作。
“所以現在什麼都別問了,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拜托你好嗎?”水無憐奈的手,輕輕地握住了久未謀面的親人,她輕聲道︰“姐姐只希望你能夠無憂無慮、自由健康地長大。”
“可我不要無憂無慮,我也沒有無憂無慮。”本堂瑛 的藍眼楮里忽然蓄滿淚水,“我只想和家人待在一起,想實現這個願望,為什麼那麼難?”
赤井秀一忽然出聲道︰“她在做危險的事,不聯系你,是為了確保你的安全。”
本堂瑛 抹了一把淚,轉過頭問︰“那,等事情做完以後呢?成功了,她就會回來嗎?”
赤井秀一短暫地沉默片刻。
他們這些在黑暗里對抗組織的人,更多的依靠著是一種堅定的信念。他們堅信著勝利的到來,自己卻未必能見到曙光,可到那時,自會有千家萬戶沐浴在光明之下。
這樣的景象,會有同伴會替他們看到。
可這句話,對于戰士的家人來說,未免也過于殘忍了。
于是直到最後,赤井秀一也只是簡短地回復道︰“會的。”
本堂瑛 卻笑了一下。
“好,瑛海姐姐,”他收回手,“我听你的話。”
“你可以知道的事,就到此為止了。”赤井秀一回頭道,“卡邁爾,交給你了。”
“等等,不——!”本堂瑛 一頓,雖然看上去他已經接受了現實,可面對近在眼前的分別時,他突然表現出那種小孩子心愛的玩具被眼睜睜奪走的恐慌,即使按住他的是安德烈卡邁爾,這個壯闊結實的司機,本堂瑛 依然爆發出奇大的力量。
他徑直掙脫束縛,重新跑回到病床前︰“姐姐,我……”
水無憐奈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去吧。”
本堂瑛 的眼淚,忽然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
他點了點頭,細微的動作似乎耗盡了他的全身力氣。卡邁爾只是輕輕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幾乎沒用什麼力氣,本堂瑛 卻像水面上的落葉,被輕飄飄推出病房。
水無憐奈嘆了口氣,閉上眼。
再睜眼時,她已經是那個cia潛伏于黑暗的優秀諜報員了。
“現在是我們的時間了,fbi王牌赤井秀一,柯南,還有——”
她的目光轉向了唐𢶷裕,藍色的瞳孔卻不易察覺地擴張了一瞬。
“警視廳,唐𢶷裕。”後者點了點頭,溫和地說︰“怎麼了嗎?”
“……沒什麼,”
“你只是長得有點像……”水無憐奈頓了頓,這個能言善道的記者好像在那一刻突然卡了殼,詞窮了幾秒才說︰“我認識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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