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彈丸論破】世界。
虛擬世界的封鎖被打破, 生活在“里側”的人類們拿回身體的控制權，虛弱地爬出營養艙。時隔百年, 他們驚惶無措地看到了“外側”的世界。
那是一片沒有人類社會參與, 遍地機器人的世界。
天空的霧霾被清理干淨。
大地的廢棄垃圾，被轉化為能源的一部分。
雖然陌生無比，但是地球恢復了健康, 原生態的家園欣欣向榮，植被與鋼鐵工廠融為一體，空氣清新, 希望教派和絕望教派的人們看到後痛哭流涕。
“我們出來了！”
“這是一百年前的人渴望的世界！”
“我們回家了！我們從虛擬世界逃出來了啊啊啊！”
一代代知道真相的人隱藏在ai監視的虛擬世界，嘗試了各種方法, 為的就是戰勝“神座出流”。在昔日“希望之峰”學園的老人們死去後，這些新時代的人已經不認識“神座出流”的長相, 畏懼如虎, 把對方視作了這個世界最恐怖的大boss。
所幸，他們撬動了“神座出流”身邊的一個助手。
——名為“黑之十三號”的管理員。
人類社會在復甦，機器人群體遭到驅趕和毀滅，“黑之十三號”不在乎那些充當勞動力的低級機器人，只是在得知高級智能機器人也遭到毀滅後，心頭一堵, 他渴望有血有肉、能交流的同類, 在能進入虛擬世界之前，他的家庭教師是當代最頂尖的ai智能。
如今, 這些東西被打上了“舊時代”的符號。
【明明機器人能幫助人類，是更先進的智能產品，人類完全可以利用……而不是毀滅。】
【算了，它們不是人類。】
“黑之十三號”也不懂自己的情緒, 想到馬上就能查到身世，便拋開了那些影響決策的雜念。
他按照約定，離開基地，來到了百年前“希望之峰”學園的遺址——龐大的工業園區的核心地段。
學園的後人們在等著“黑之十三號”。
金發少年一路走入眾人的眼簾，赤足，不染縴塵，白衣白褲，正值最青澀稚氣的年齡。他有著天使般完美的外表，高盧人的血統，膚色潔白，藍瞳里無心無情的目光就像是第二個“神座出流”。
根據兩個教派的高層推斷，對方是“神座出流”改造的同伴，學習能力超群，負責代替主人管理虛擬世界，只是改造的不夠徹底，保留了少許人性。
這一絲人性，成為了他們攻破的弱點。
他們扮演“黑之十三號”的朋友、老師、外賣員等等身份，與進入虛擬世界的金發少年產生聯系。他們知曉了“黑之十三號”是克隆人，同情對方，越發憎恨統治世界、圈養全人類的“神座出流”。
百年的光陰，無數相識的記憶，使得他們成為了這一代“黑之十三號”能夠結盟的對象。
“我的父母是誰？”
“黑之十三號”問出了最關心的事情。
他的容貌出色，身體素質極強，擁有人類幻想中的重力異能力，這是連神座出流也沒有的力量。他不可能無緣無故被神座出流選中，在此之前，他要麼名聲在外，被神座出流記住，要麼基因蘊含特殊的潛力，被神座出流通過基因庫的大數據甄選出來。
“先生，我們需要時間查找，畢竟‘神座出流’抹除過你的信息，我們復原記錄也有難度。”
希望、絕望教派的高層編織了一個借口，聲稱“黑之十三號”的父母曾經是“希望之峰”海外分院的人，父親是法國人，母親是英國人，擁有很高的才能，二者結合才能誕下“黑之十三號”這樣的人。
至于為什麼只有他們這些後人記得，現實中沒有留下記錄，很簡單，被“神座出流”抹去了！
“神座出流”不希望“黑之十三號”有父母！
這一點對應上“黑之十三號”的印象，每次他詢問神座出流的時候，對方的回答刺傷他的心。
【“你的父母已死。”】
【“我不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
【“不要再說這些無聊的問題，你在這個世界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你就是一個智力中上的普通人，唯一的優勢是能操控重力。”】
【“當好你助手的身份，其他我不管。”】
【“出門不用通知我。”】
【“區區重力，別太自傲了，我想要控制你有一百種辦法。”】
【等你的實力令我滿意了，我會給你見親人的機會。】
神座出流的話語回蕩在“黑之十三號”的耳邊，對“黑之十三號”來說與搪塞沒有區別。
這世上會有神座出流不知道的人嗎？
還有！
令你滿意？
我經過你的教育方式，把重力操控從毫米級提升到微米級，物理化學了一百年，也沒見你滿意！
初見失蹤五十多年的神座出流，“黑之十三號”沒有太大的心理波瀾。不在就不在，沒有神座出流，他一個人照樣能在設備完整的實驗基地里活下去。
但是，人經不起細想，他越想越生氣。
“黑之十三號”自認實力足夠強大，站在人類巔峰，與神座出流對戰也有一定的勝率。他在乎父母，羨慕家庭美滿的孩子，那是因為他一出生就只有神座出流相伴，作為壽命短暫的克隆人，他們本該有很多的共同話語，然而神座出流對他不聞不問，就像是在使用一件不限量的工具。
“黑之十三號”討厭克隆，神座出流則把克隆視作“永生”的手段，逼迫他不斷的繼承記憶。
最後，“黑之十三號”就背叛對方了。
面對拿不出答案的人類教派，“黑之十三號”不再多言，提出想要見“超高校級的幸運”的要求︰“我听說你們有一名特別幸運的成員。”
而後，“黑之十三號”實驗了對方的幸運能力，發現運用水平低下，又有一些失落。
這世上能把“幸運”運用得出神入化，讓他輸得心服口服的人，再無第二人了。
又隔了數天。
“黑之十三號”再次受到這些人的請求，想要獲得一顆衛星的使用權，理由是要找到過去的情報，他們必須擁有力量壓制住野心家，重整世界地圖。
“可以。”
“黑之十三號”猜到他們的意圖，依舊不在意，他接管了神座出流的權限，全球在他的監控之下，他要的“報酬”那麼低，這些人不至于拿不出來。
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報酬”背後，是兩個教派聯手謀劃的巨大壓力。
他們之前信誓旦旦，也以為這是小事一件。
“查無此人。”
“我們的謊言如何圓過去？”
“沒有辦法，繼續編造虛假的父母吧，在人類取得與他抗衡的力量之前，我們不能激怒他。”
“老大，我們得不到他的dna信息！他在防備我們，交談的現場沒有留下一絲皮屑。”
“……這很正常，他擔心被人再次克隆。”
“他赤足而來，地面怎麼會毫無痕跡呢？他身上穿了透明無痕的防御甲嗎？”
“神座出流把科技推到了什麼水平，目前未知，我們不能小覷‘黑之十三號’，他繼承了科技的力量，我們不能相信四周的任何機器人。”
“找超高校級的心理專家來，我們接下來開一個會議，討論如何加深雙方的關系。”
秘密會議上。
一個個男男女女坐在椅子上，面孔嚴肅，表示為難。在虛擬世界，他們與“黑之十三號”是同樣被“神座出流”迫害的人，能建立共情，出來之後，他們就是新世界的開闊者，對方卻留在基地里，一心一意等消息，成為舊時代下最可怕的克隆人。
“黑之十三號”威懾著所有野心家或者理想家，讓他們遲遲不敢攻陷對方掌管的基地。
可是，發起攻擊是遲早的事情！
人類寧願舍棄便捷的電子產品和機器人，自然不會甘願被一名舊時代的克隆人鉗制住要害。
超高校級的心理專家說出了一條建議。
“為他取名！”
“名字是一個人的身份，‘黑之十三號’顯然不是正常的名字，而是實驗代號，他缺少對人類社會的認同感，我們就給予這份認同感！”
……
實驗基地前，一名女性等候已久，她望著純白的實驗基地就有發悚的感覺，面前的大門用核彈也轟不破，是全世界防御力最厲害的地方。
收到故人來訪的電子通知，“黑之十三號”從里面走出來，仍然是上次見面的少年模樣，美則美矣，與人類社會脫軌，眉眼的冷漠觸目心驚，簡直像是非人類，沒有融入塵世之感。
超高校級的社交專家露出笑顏，親切地說道︰“先生，我來找你匯報一個好消息！經過我們千辛萬苦的復查，我們查到了珍貴的記錄，有關于你的名字。”
“黑之十三號”浮現一些她希望的驚喜之色，感興趣地問道︰“名字？有我父母的名字嗎？”
超高校級的社交專家歉意道︰“呃……只有你的名字。”
“黑之十三號”答道︰“說吧。”
超高校級的社交專家︰“你叫喬治，這個名字是您已逝的祖母為您取的乳名。”
“黑之十三號”將信將疑︰“不會查錯嗎？”
超高校級的社交專家︰“喬治這個名字符合英法兩國的取名愛好，簡單又好听，應該不會有錯，將來等您找到了全名，可以再棄用這個名字。”
“黑之十三號”沉默。
超高校級的社交專家嘆氣︰“每次我們都不忍用‘黑之十三號’來稱呼你，我們是同胞，是人類的大家庭一份子，我們有來自天南海北的名字，不同的膚色，每一個名字皆是家人對我們的愛。”
“黑之十三號”還是覺得“喬治”不好听。
太普通了一點。
何況，這個名字不該是歸自己擁有，而是一百年前沒有被克隆的另一個自己的名字。
“我想要得到父母的姓氏，名字就算了，它是我的……謝謝你們，以後有好消息再來找我。”
“黑之十三號”欠身，總算有了點人情味。
他懂得道謝。
就像是教科書里教導的禮儀。
關上門，“黑之十三號”的身影回歸冰冷的實驗基地，門里門外的兩張臉一起變得平靜下來。
超高校級的社交專家心道︰失敗了。
取全名，他們沒有把握，想乳名試一試，沒有想到“黑之十三號”執拗于父母的姓氏。
……
北極，一處位于冰層下方的基地啟動了。
黑色長發的少年從營養液里走出來，克隆人的皮膚滴著黏液，猶如從母體里脫離的新生嬰兒。他用沒有來得及養護的雙手觸踫操控屏。
屏幕上，全世界劃分出不同區域的小格子。
其中一格子就是“黑之十三號”所在的實驗基地，攝像頭跟拍了對方去見其他人的經過。
“預料之中的行為。”
神座出流淡漠地說了一句話。
他知道“黑之十三號”被人欺騙了，所謂的乳名，僅僅是一群反叛者試圖給對方套上的枷鎖，讓“黑之十三號”不敢利用科技與全人類為敵。
神座出流“復活”後，第一時間確定“黑之十三號”的變化，花費了十分鐘在對方身上，他才逐步檢查實驗室的狀況——有不少危險的實驗室被“黑之十三號”強行停止了，那些一度令“神座出流”沉迷的實驗，被“黑之十三號”干脆摧毀了。
“黑之十三號”表示，自己不愛做實驗，也不想別人再去踫這種實驗。
神座出流眼皮不抬一下，沒有為銷毀感到心痛，說道︰“調出實驗備份，繼續實驗。”
不留下後手，準備多個dna備份，能放心實驗基地里有一個“拆家愛好者”？
【文豪野犬】世界的牧神就是前車之鑒。
一個長相猶如雪染千紗的ai智能在屏幕上出現，神色憂心忡忡，“她”有著橘粉色的長發，身穿女僕裝，繼承了雪染千紗“超高校級的女僕”的才能。
同時，“她”是“黑之十三號”童年的家庭教師，負責照顧對方的心理，並未遭到銷毀。
“雪染千紗”版ai智能說道︰“神座先生，您不去找他嗎？他真的相信您把基地托付給他了，至今為止，他沒有讓任何人類進入實驗基地。”
“她”在為自己照顧的孩子說好話。
哪怕是模擬人類的一言一行，也盡到了最大的義務。
“不去。”神座出流繼續忙碌。
“您……您是我見過最不合格的家長！”ai智能生悶氣，雙手叉腰，細數神座出流的罪狀，“您上上上次做實驗，三年沒有出來，他害怕您死了，強闖進去；您上上次要求他操控重力，配合實驗，他累到昏迷過去也沒有吭一聲；您上次一走，把他遺棄五十多年，這次詐尸，又繼續遺棄他！”
神座出流︰“……”
神座出流有點煩“她”，把“她”的對話功能關閉了。
ai智能在慘被關小黑屋前尖叫一聲。
“您不負責任！”
並不。
神座出流只是看在“她”的教育水平不錯，把“她”分配給“黑之十三號”。神座出流記起“她”是日向創渴望的班級的老師，所以分析出是自己的潛意識作祟，讓“她”再次出現在生活之中。
“只要他認識到錯誤，按下按鈕，啟動克隆程序，我就會出現在他面前，現階段物資匱乏，我暫時不會放棄一具攜帶‘ex級千里眼’的克隆體。”
神座出流查看自己的實驗數據。
沒必要提前去見。
尤其是“黑之十三號”跟隨他多年，還會被人類欺騙，讓他認為對方有必要漲一漲教訓。
——助手不能太笨了。
——你在乎名字，等我忙完了群主的事情再給你取。
【彈丸論破】世界，最大的反派boss神座出流在心里獨自宣布︰“黑之13號”實驗，初步結束，下一個實驗名為——延長克隆體壽命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