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懂葉書記的良苦用心。
接下來，其他乘坐高鐵的高干也到了。省里專門來了考斯特先行到達安州，來完成這次保障任務。
葉書記就跟著大隊伍按照既定路線參觀了。
大家都讓葉書記在主位，這麼多退休高干在，王成不好跟在葉書記身邊，便在人群後頭跟著。
道南縣縣委副書記蔣燦爛和王成本身就認識。
“王書記，好久不見啊！怎麼這幾年都沒怎麼听過你回來的消息呢”
“忙啊，前輩您也知道一個縣的事兒有多多…”王成不想說過多的話，他仍然為剛才听到的話而氣憤。
走到一家剛招商過來的高科技企業生產車間，人群里熙熙攘攘。蔣副書記拉了拉王成︰“王書記，這就是瞎搞，這家企業老總據說是xx的親戚，招商條件幾乎是喪權辱縣，廠房我們提供，免稅免各項費用，啟動資金我們還提供了一個多億…”
王成苦笑著搖頭︰“老家縣里這有錢哇，我們湖西想這樣干都干不了。”
“敗絮其中而已，也是在強撐，你以為縣里多有錢現在個個都是扯淡高手！”
王成不明白蔣對自己說這些話的原因。
在這種場合聊這些也不好，王成提起精神陪蔣聊︰“前輩您下一步要動一動搞縣長了吧”
蔣很郁悶地說︰“搞個錘子，上頭木有天線，沒有避雷針，容易挨劈（批）。”
王成也算是明白蔣敢這麼“放肆”的原因了。
參觀完一圈，安州市委書記邀請葉書記講話，王成心里在發笑︰葉書記肯定要狠狠地批評他們了。
這在一些墨守陳規的人看來，葉書記這麼大年紀了，做這些事是離經叛道的，好好的“春游”變成“批判大會”了。
但如果誰都嘻嘻哈哈把這事兒掩蓋過去，那最終受傷害的是所有人，災難來臨時沒有所謂的體制內外之分。
“同志們，我來這兒看了之後，感觸頗深啊︰首先我要肯定你們的成績，作為安州最好的縣之一，你們當之無愧；其次，我要批評你們墨守陳規，還停留在以往的思想無法自拔，我听你們書記說了你們的招商額度，數字上很好看，但實際怎麼樣，你們比我清楚。”
“同志們，現在的百姓都聰明了，不會信這些的，大家誠實點、穩重點，招商是促進縣城發展的重要因素，但不要為了招商而招商。你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多憑著良心干工作，其實老百姓就滿意了。”
“同志們，時代在發展，你們也要發展，不能總用老思想去看問題了，時代是往前走的，這一次改革，從上而下來的，但等這一批減編的編制消化完了後，下一步肯定就是更大程度的改革，你們要有居安思危的能力…”
葉書記這番話打了很多人的臉。
現場氣氛並不是很美麗。
吃午飯時，葉書記坐主桌主位，王成在同桌的其他位置就坐。
總之大家都很尷尬。
吃過晚飯，葉書記謝絕了其他安排，他提前帶著王成回省城了。
在車上，葉書記說︰“道南縣有一些經驗是值得你學習的，比如他們的產業園搞得就很有特色。”
王成在副駕駛扭過頭說︰“首長，您說得對…”
“但那個縣數據注水太嚴重了，今天走訪調研的那些企業，與他們報上來的數據，最少相差十倍。這種情況在道南不少見，但上級領導真的不知道嘛只不過睜只眼閉只眼罷了，你報的高，我這兒也有面子啊，反正出了事兒你擔責任。”
葉書記說得非常有道理，王成默默記住了。
“不過湖西縣和道南縣的差距還是挺大的，要正視差距，據我所知，道南縣發展至今，全靠前幾屆的某一任書記，在他任期內，力促了現在的道南縣工業走廊的建立，才有了道南縣今天的發展格局。”
“不過，現在道南縣那些領導都很扯淡…”
作為道南縣人，王成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呢。
“首長，道南縣的干部貪腐太嚴重太嚴重了，嚴重到觸目驚心。就比如各村的集體山，大部分都是木材林，一些縣里干部以低價買入後，把山上木頭砍光，拿去賣錢，之後再植樹，騙取補貼…據說，道南縣好幾個科級局局長身價都四五千萬了。”
葉書記神情逐漸嚴肅。
“就比如家里要辦點什麼事，在縣里一定要找個人…您就說道南公安吧，辦起案子來…我不好評價，但我總覺得這個縣外表看著光鮮亮麗，但內部總有問題，哪里有問題我還真的不好說。”
葉書記點點頭︰“說起這個事，我必須說幾句，一個省的執法者應該有基本的裁量權一致的態度，不然公平嘛不公平的，一個小錯，在外地可能是警告、罰款；跑道南縣直接是行政甚至是刑事拘留，這就有點矯枉過正。這不能說明一個縣執法如山，只能說明這個地兒的干部是沒有擔當的。”
葉書記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
王成心里很清楚，道南縣和湖西縣存在著巨大差距，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兩個縣就是倆異類︰道南縣在道南省南部地區，經濟發展得稍快，但同時浮躁的工作作風仍然存在，經濟建設雖好，但吏治確實問題很大；而湖西雖然隊伍整頓得很好，但經濟建設卻一致沒有明朗的頭緒。
但需要再次強調的是︰貪腐和經濟建設不能劃等號；這兩年國際形勢加劇，經濟發展速度變緩；這就有不少人懷念過去，覺得是所謂的反貪影響了…這種思想是極度錯誤的。
王成覺得湖西的經濟發展思路是否要調整了呢
想了一路，他覺得不必，還是要保持政策的穩定性。
葉書記看著王成的側臉，也思考起湖西目前的發展路徑來。
一台車，三個人，在黑夜中的高速上穿行，只留下淡淡的尾燈。
而那頭，李飛華正愁眉苦臉地參加局里班子成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