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到死亡視線, 三個人立刻看天看地，等季倚危移開目光，才松一口氣。
不過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剛看了主系統那顆又丑又詭異的機械腦袋，再看看季倚危兜里的機械貓貓球，就連之前沒有覺得系統有多可愛、甚至抱有防備之心的盛頌時都不得不承認——
貓貓球真可愛啊真可愛。
主系統跟貓貓球真的是一個物種嗎？
三人倒是沒有想要舉報帶系統來的季倚危，都保持了沉默。系統2333號在這個黃金vip席位, 炫著絕版補充劑，听宿主會議。
場中的音樂聲停了, 機器人們有序撤下。宿主們也很給面子, 一個個放下手中的餐盤和酒水，望向中央的圓台上。
主系統緩緩飄上台，依舊是那副客氣得要死的雙面人態度。
“在場諸位精英, 感謝各位撥冗前來。”金屬質地的嘴角始終向上揚起, 它深深環視場中, 眼窩中的白光晦澀地閃動。
系統2333號在心里麻木地想, 原來主系統詞庫里竟然還有“撥冗前來”這種敬辭啊……
他把這句話錄下來了, 打算以後有機會設定為起床鬧鈴。他相信, 任何貓貓球在听到主系統的音色說著“撥冗前來”的時候，都能笑得從充電樁上滾下來。
在場的宿主也笑了, 卻是那種善意的。絕大多數宿主並不知道無限空間的真相與自身的末路, 無限空間對他們而言，更像是一個死而復生的機會，能夠體會人上人的生活。
有幾個宿主更是顯得跟主系統非常親近，聞言笑著接話道。
“關系都這麼好了, 您有什麼想法說就行。”
“我倒是听說, 要增加一筆不出任務費？”
增加費用, 放在哪里都是敏感話題，單主系統顯然早有準備，它順著說道。
“是的，但是，絕對不是給大家增加負擔。”
它再次環視一圈，見宿主們都在認真听他說，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無限空間現在就是它的一言堂，宿主們都信賴他，遵守它的規則，從不懷疑，也許有零星幾個知道了真相，但那又怎樣呢？很快就會被它找出來，一一剪除。
主系統切換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腔調。
“要知道，在場的精英宿主們都是很積極出任務的，反倒是那些能力差又平庸的宿主和新人宿主，總是想賴在主系統空間里不出任務。”
“不付出太多代價，反倒消耗大家辛苦賺取、用來維持空間運作的積分……”
“非常惡劣。”它又強調了一遍，“真是太自私，太惡劣了！”
“所以，我才決定增加收費項。過十天不出任務，就交一萬積分。”它說完又連忙給宿主們寬心，“當然，卡點是允許的，無論如何，只要在要求的時間內出了任務就行。”
別看在場的資深宿主積分極多，但對普通宿主來說，一萬積分絕對要大命。這條規定一旦通過，底層宿主必須沒日沒夜地賺取積分，死亡率自然也會大大增加。
2333號听得心中一緊，他明白這是主系統的陽謀，決定一部分宿主生死的事情，卻由宿主中的既得利益者來進行表決。主系統這真是不光分化系統和宿主，還在分化宿主內部，手段髒得很。
但是系統2333號忽然掰著尾巴算了算。沒有計算器，尾巴只有兩條，他算起來就有點點艱難，可是越算，他的耳朵越是支稜。
【一萬積分換十天，三萬積分就是一個月，三十六萬積分就是一年……】
嗯？問換什麼？當然是假期啊！
算完之後，系統2333號潸然淚下。
請問，系統可以這麼換假期嗎？既然他們的提成只有百分之五，那麼就乘以百分之五，那就是五百積分修十天！
貓貓球們一年才只有三天法定假期啊！五百積分！十天！他願意！
他碎碎念計算的聲音也被季倚危听到了，季倚危稍作沉思，思路與2333號竟然完全一致！
三三真的好聰明哦！積分換假期難道不香嗎！他怎麼沒想到呢！
系統2333號就看到季倚危忽然舉手，露出腕表，打斷了主系統的話。
“先給我交個一百萬的。”
他說道，示意刷腕表。
“我想體驗一下在主系統空間賴三年的感覺。”
主系統︰“……”
其他宿主︰“……”
思路和格局都打開了！
系統2333號︰“……”
嗚啊，他的意思明明是花點積分買假期休閑啊！沒讓季倚危一口氣花一百萬！這個敗家子！歸零怪！
主系統的笑容開始勉強。
“季先生，請不要開玩笑了。”
這是交罰款！不可以主動被罰款換假期！是誰？是誰思維清奇從這個方面切入？看來它還要再完善一下相關的限制條件。
季倚危冷笑。
“你算什麼東西，誰跟你開玩笑。”
一名跟主系統關系親近的宿主想要打個圓場，被同伴拉住了，對他猛使眼色。
得罪大魔王，你不要命了？
宿主︰“……”
他立刻開始眼觀鼻鼻觀心。
寧可得罪主系統，不要得罪季倚危，季倚危前幾天疑似剛發完瘋，誰敢惹他？
主系統也不想得罪季倚危，只能強行回避這個問題，進行下一個。
“另一方面，為了更好地服務在場諸位宿主，在下一步，我打算進一步加強系統管理。”
它勉強回歸自己的節奏，季倚危也沒有咬著不放，只是冷笑一聲。
“雖然系統是我制造出來的，但是時間久了，也會有程序錯亂或者出bug的情況。我會在下個月中旬展開一次集體大檢修，在此期間，也歡迎宿主積極上報系統故障，我會提供積分獎勵。”
下水道里，1001號只感覺渾身發冷，終于，主系統還是要對他們貓貓球動手了。
主系統話鋒一轉。
“其實今天除了找機會讓大家聚聚，要說的主要就是這兩條。而這兩條，主要是為了應對無限空間最近出現的暗流。”
“有人想損害在座所有宿主的利益，毀滅為大家提供容身之處的無限空間，其心可誅！希望發現蛛絲馬跡的宿主積極舉報，保衛家園。”
見宿主們紛紛點頭認可，主系統轉頭，特意詢問季倚危的想法。
一來季倚危是最強大的宿主，二來季倚危今天好幾次讓它下不來台……它擔心季倚危有了別的想法。
季倚危口袋里的2333號也抬頭，支稜起機械貓耳朵。
……他也想听听，季倚危的想法。
盛頌時一行更是緊張不已，不知道上次的勸說有沒有起效，上次周月出最後的幾句話，明顯是讓季倚危動搖了的。
萬眾矚目之中，季倚危笑了。他手揣在兜里，烏色眼瞳深處，是對一切都毫不介意的淡漠。
“我堅決捍衛主系統對無限空間的統治。”
“任何人……”
他繼續說道，輕聲而笑，視線掃視一圈，沒有宿主敢跟他對視，紛紛恐懼地低下頭去。
“任何人，膽敢破壞這個無限空間，便都是我的……”
“死敵。”
盛頌時痛苦閉眼，之前的勸說完全無效，季倚危依舊是主系統最大的倚仗，最不可動搖的走狗。
他口袋里的系統2333號也耷拉下貓耳朵。
主系統的嘴角劇烈上揚，它就知道，它就知道會如此！如果說最初它還覺得季倚危是一把容易反傷它的劍，現在，這把劍已經如臂驅使。
它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容忍了很多事情，甚至歷盡千辛萬苦，給季倚危選定了他唯一接受的系統——系統2333號。
主系統依舊厭惡系統2333號。
看似乖巧，實則跳脫。系統2333號像一排好牙齒里壞掉的那一顆，一根好玉米里壞掉的那一粒，是杯子的豁口，是下水道的堵塞……他是主系統最失敗的員工，偏偏能與季倚危兼容。
既然能兼容，那就用起來，沒必要立刻銷毀了。
但是等這把劍磨好之後……
系統2333號乍一听季倚危的發言，本來還有點沮喪，卻突然感覺自己被戳了戳。季倚危手在兜里，在他外殼上寫字，癢癢的。
【噗嗤。】
【它真信了哎。】
系統2333號︰“……”
好哇，原來你對領導的忠誠之心也是裝的！
下水道里，1001號屏幕閃動。在听了季倚危的發言之後，他在心中將這個本就有點瘋的宿主拉到需要特別警戒一欄。可是季倚危偏偏是三三的宿主，三三知道他的宿主抱有對主系統的忠誠之心嗎？太危險了！
1001號正在思索，忽然，他感知到身後有陰影靠近，一轉身，兩個輕捷小巧的蜘蛛型機器人已經逼近眼前！
系統1001號︰“！！！”
貓貓球沒有攻擊模塊，他轉身就跑。編號是早就遮掩住了，蜘蛛型機器人對他展開掃描偵測，因為定位功能的bug，這兩個機器人偵測許久，一無所獲。
系統1001號在下水道里加速飄浮，跌跌撞撞，一邊由衷地感謝三三。
三三！bug的神！
大禮堂中，原本眉開眼笑的主系統也突然變換了神情，變得陰冷起來。
“各位，今天的會議暫時只有這些內容。”
它的語氣十分輕柔。
“可以留下來用餐和休息，也可以自行離去。”
“散會。”
它要處理一只小老鼠。
系統2333號用尾巴推開季倚危還想在他身上寫字的手，機械貓耳朵動動，似乎也听到了一些聲音。
好像是在……下水道里？
“季倚危，會開完了，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呀？”他詢問道。
“約了個小聚會。”
“咦？你交新朋友啦？”
“在你休假的時候。”
“哇啊！快去！你就應該多交點朋友！之前你都沒朋友的！”
季倚危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盛頌時一行人，收回視線。他不騙三三，確實是聚會，不過他要先把三三安安全全送回家。
兩人心里都藏著一件事，季倚危把2333號送回小洋房，轉過身，神情就斂去了柔和，變得漠然。
他該跟盛頌時談談了。
系統2333號在門口歡送他離開，關上門一轉身——
就毫不猶豫地鑽進了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