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吃飯。
正常。
和青木出去吃飯。
堪稱一種極大的心理挑戰。
我雖然和青木出去吃飯很多次了, 但依舊不會習慣他令人震驚又迷惑的“免單”方式。
就像這次遇見的是一個油膩的人,自認錢多,自顧自地說要請我們吃飯。
更可怕的是……這個人不僅僅是注意到了青木,他還想要與我交好。
“你們是不是情侶?沒關系,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小姐, 你可真可愛啊哈哈哈哈哈哈。”他似乎自負地認為沒人能拒絕,特別是袒露了自己的富二代身份以後。
滋——
叉子在白色盤上劃出無比刺耳難受的響聲。
“閉嘴蠢貨, 趕快給我滾。”青木臉色很冷, 眼神幾乎稱得上是狠毒。
青木是經歷過萬千死亡的人, 他的惡意經過了無數次地獄的錘煉,非常人可以比擬, 他彌漫出的陰鷙宛如張牙舞爪又黏稠到窒息的絕對陰影,直叫人喘不過氣。
那人一頓, 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了還要嘴硬說了幾句。
我松了口氣,皺著眉,小聲抱怨︰“真惡心。”
“…對啊, 真想吐,”青木緩慢地收回陰翳的視線, 他看向我, “我才不會把詩緒里給別人分享。一根骨頭、一滴血、一塊肉都不行。”
“?”
有點理解,但又不是太理解。
“誰會把人拆分看待啊,樂高嗎?”
“可是可是, 詩緒里真的每一部分都很可愛嘛。每次我貼近詩緒里的側頸,那層薄薄的皮肉, 還有血脈中汩汩流動的溫熱的血, 都太讓人興奮了。”青木說著說著蒼白臉上染上殷紅。
“詩緒里肯定也這麼覺得吧!難道詩緒里你每次看著我都沒有覺得我的肉很香很漂亮嗎?”
青木一臉自傲。
我吐槽一樣開玩笑道︰“……並沒有呢, 如果你的肉擺放在超市打折區的貨架上,我想我會瘋狂心動的。會懷著撿便宜……不是,會懷著虔誠的心態吃下去的。”
“真的嗎?”
“……”
他一臉認真的懷疑,讓我覺得不太妙。
幸好新的菜被服務員端上來,打斷了對話。
我有點擔心我們的錢加一起都湊不齊飯錢︰“你帶夠錢了嗎?青木。”
“帶了啊。”
結賬的時候,是青木在刷卡——和以前不同的一張。
我已經放棄弄清楚他的銀行卡到底有多少張了,並且感覺只要青木不隨意丟掉那些卡,他的錢是多到花不完的存在。
晚上我就在臥室的書桌上寫題,青木吵死了,還非要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一刻也不甘于寂寞。
他給我的臥室鋪了張不知道哪里買的軟綿干淨的地毯,就在上面滾來滾去,也不去看電視,寧願在臥室安靜的氛圍里自己玩兒也不想出去到客廳。
我說了句安靜,他才徹底安靜下來。
等學習任務完成,我蓋上筆帽,剛揉了揉眼楮,腳邊就踫到衣物的棉質褶皺和稍有冷意的皮膚。
青木滾到了我的小腿邊,整個人柔韌得宛如蛇一般攀上我的膝蓋,臉貼在我的大腿上,骨軟筋酥似的纏繞。
我嚇了一跳,差點給他踹出去,幸好忍住了……
“…你干嘛,我要洗漱了,走開啦。”
“詩緒里,”青木那雙眼楮掀起,乖巧望著人的模樣幾乎是絕殺的誘惑,“我們今晚上一起睡吧。”
我冷漠拒絕︰“不要。”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就算將男女之分給他解釋得嘴巴干,他都不會太理解,想了想,道︰“你太冷了,冬天不想離你太近。”
青木無話可說︰“……”
我掙開他,洗漱完把非要賴在我房間的青木推出去,關上門,躺床上入睡。
學校正在組織一次小型的戶外活動,上次去雪山,這次就去參觀現代高樓建築。
明明不管我們這一年級的事,結果學校腦子一抽把我們給安排上了,美名其曰考前放松。
我︰“………”
絕對有青木的作用在里面吧!?
不過時間是在周末的一天,倒是無所謂。
冬天來臨,還未下過雪,但空氣已經能顯示出人們呼出的白霧,露在外面的皮膚凍得發抖,在教室里坐著,寫字的手都一直僵硬著。
出去游玩那天,其實路程很近,也就坐二十分鐘的大巴車而已,參觀完一處科技館,老師就放行讓人隨意逛街,下午四點回來集合。
科技館附近就是一條熱鬧非凡的商業街。
我自己一個人走,打算隨便看看。
有一家精品店內的角落,擺放著一個抓娃娃機器,我看了眼價格,很便宜,想著沒什麼事情就玩玩。
第一次,沒抓到。
嗯,正常。
第二次,還是沒抓到。
嗯,意料之中。
第三次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拖腔拿調的黏糊聲音。
“詩緒里詩緒里——原來你在這里啊,找了好久。”
青木出現在這里,穿著校服,戴著口罩,一雙漂亮上挑的黑色眸輕飄飄地看過來,像是在人心上撓癢。
我︰“唔……因為很無聊。”
他看我又失敗,自告奮勇道︰“我來我來我來!”
我把位置讓給他,靠近看才發現青木的校服不知為何是陳舊的,胸口處還有幾滴不起眼的紅色水滴。
我瞥一眼就沒放在心上,移開視線。
根本不需要問要哪個,因為玻璃罩子內全是堆積的一模一樣的豬豬玩偶,沒有選擇可言,抓手顫巍巍地抓起一只,然後中途啪嗒一下落下。
“……”青木不爽,眼神陰暗,張口就噴,“肯定是這個制作者偷工減料,或者心機地設置了機關吧,真是卑劣低賤的行為!”
我︰“你小聲點……”
這還在店里呢。
但是我來抓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吹彩虹屁。
我投個幣。
青木︰“詩緒里,你簡直是在做慈善了,就當給這個老板投點錢讓他去進修良心商家課吧。真是善良——”
我死魚眼控制抓手位置,沒听他指揮。
青木︰“那里那里!嗯……不過詩緒里你選擇的地方也好好哦。”
抓手沒抓住,空著回到原位。
青木︰“詩緒里……你肯定是不喜歡這個玩偶,也是,好丑啊。”
我這才回他話︰“……就是抓不到啊,也不用找借口。”
“但是詩緒里很厲害啊,那些軟弱無能的人早就破口大罵,哪兒像詩緒里那麼從容。”
他隨後狠狠吹了一波我的彩虹屁,給我听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撓撓臉︰“也沒有啦……”
青木還在吹,我︰“不,我也不是這麼想的……高瞻遠矚不至于。”
過了一會兒,我︰“……別說了,真的。”
臨走之前,青木憤憤地買了一個豬玩偶,瞅了幾眼︰“好丑……”
然後塞我懷里。
外面的街道人山人海,我才一個轉頭,青木人就不見了。
四處張望了片刻,人頭攢動,遠處傳來人群的竊竊私語,不斷接近,青木撥開人群來到我面前,笑道︰“原來你在這里啊詩緒里,我下車後你都不等我的。”
我瞥一眼周圍被他的臉所吸引的路人們,說道︰“青木,你剛剛戴的口罩呢?”
“……嗯?”青木聞言反倒一愣,繼而頃刻間暴露出深深的忌恨,彌漫出的一點兒負面情緒就足夠讓人心生涼意,但很快收斂起來,在我望過去之時扯起嘴角。
他的語氣有些勉強︰“口罩啊,掉了。重新買一個就好了。”
“對了,我還沒說謝謝。謝謝你送我這個玩偶了。”我指了指懷里的豬玩偶,問道。
“………”青木的虛假表情終于維持不住,破碎成深色的恨意,似乎胸口中翻涌著滔天的不明思緒。
他沒說什麼,硬是給憋住,伸手把玩偶拿過來,一把塞給了過路的人,全程視線都黏在我的臉上。
路人很是驚訝︰“誒……給我的嗎?”
“不要的東西!就丟給你了!”青木毫不客氣。
“你……!”路人想要發火,被旁邊的人拉住,那人心驚膽戰地望著青木泛著陰暗不虞的臉色,小聲催促快走。
他們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雖然知道青木的陰晴不定,但就算是沒有戀情在里面作祟,想必作為一個普通關系的人,在此種場景下也很難做到完全的無波瀾。
心情不可避免地低落下去,我深呼口氣,迅速調整好心態,也就是千萬不要對這人產生任何的期待,也不要按照常規理所當然地想著和青木有相互的正面的反饋。
我面上平靜,移開目光︰“所以你剛剛去哪兒了?”
“我……”青木皺眉,他突然拉著我進入剛剛的店鋪,買了一只一模一樣的豬玩偶塞進我懷里,“這個才是給詩緒里的!”
“?”我不懂他的想法,把它還了回去,“我不要。”
“為什麼啊?明明比剛才那只好看多了……”青木委屈道。
這不是一模一樣的嗎???
我心平氣和地解釋︰“你剛剛給我,又拿回去隨便給了一個人。現在又給我,我不想跟你玩這些。”
青木這才察覺到我的心情差,抿唇,似乎在努力理解中,“可…可是,剛剛的就是和現在的不一樣嘛……”
“我覺得一樣啊。哪里不一樣了。”
青木露出一種不可置信又有些糾結的神情。
“難道詩緒里覺得拿兩個玩偶也可以嗎?”
“現在一個都不想要。”我說道。
“……”青木面上混合著繁復的情緒,我根本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奇怪的嫉妒、糾結還是其他什麼。
我懶得管他莫名其妙的行為,掠過他走出店門。
誰知道我才走了一會兒就看到迎面而來的青木,震驚了。
這走的好快??繞了一圈嗎?
這里有些冷清,沒有店門,周圍人很少。
他完全沒有方才的委屈感情,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詩緒里!你跑哪兒去了,我找了好久哦。”
我有點不高興了,“才分開不到幾分鐘,算什麼好久。”
青木一愣,下一秒,眼睫緩慢地眨了眨,凝滯片刻,他也露出糾結到極點的表情︰“……難道詩緒里你真的覺得兩個都是一樣的嗎?”
“……是啊,別問了。放過這個話題吧。”我準備走人。
青木顧不得顯露一些負面的東西,立刻拉住我的手腕,他明顯知道孰輕孰重,反正就是絕不想看見此刻這種情況,他撒嬌道︰“對不起嘛詩緒里……兩個就兩個!我馬上把那個玩偶搶回來!”
……至于贗品就最好對詩緒里的青睞感激涕零吧。
青木就算心髒被嫉妒的荊棘狠狠纏繞,宛如泡在燙水里翻滾,想要無理智地做出一些泄憤之事,也比不上看見詩緒里冷漠不理人的表情時的情緒,既疼痛又急迫,還有一股更加黏稠黑暗的思緒在翻騰,頃刻間便蓋過了對仿制品的嫉妒。
“倒也不必……”我嘆了口氣,“算了,最重要的難道不是你送了我東西卻又輕易地當成垃圾扔掉嗎?太過分了。”
我的情緒已經徹底平靜,總之把這個人當成一會兒想這樣,一會兒想那樣的頑劣人就行。
難道我還不夠清楚青木富江的性格嗎?
“不……”青木急忙道,但他也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只是垂眸盯著我平靜的臉非常的焦躁不安。
他無法準確得知如何讓我消氣,如何正確的道歉,像找不到方向的飛蟲橫沖直撞,青木道︰“詩緒里你殺了我吧,就可以收回剛剛的事情了!就可以讓你不要對我生氣了!”
我︰“不要啊,你在說什麼,而且怎麼可能將事情收回去啊?”
青木靠近,神色激動,面上染上了緋紅,他連偽裝都失去了,袒露出真實的急迫︰“那你打我吧!打到骨頭碎掉都可以!或者鎖住我,用刀割我也可以!”
我差點給嚇住,脫口而出︰“才不要啊!總、總之確實沒關系,你也不用太在意。你就…就只需要知道給了我就不要用那種態度拿回去扔掉啊,陰晴不定的,反正這樣我的心情很不好。”
青木安靜片刻,黑沉的眼眸微斂,聲音有些低︰“我知道了……詩緒里…你……”
他似乎在努力地按耐住自己的嫉妒心。
“如果只是送的東西……我就不會扔……”
人就不一定了。
這人仿佛一點兒也不懂人情世故,宛如蹣跚學步的孩童,我一回神就給了他一拳︰“而且以後也不要說那種話了!”
“好痛哦詩緒里——”青木恢復成以前的樣子,夸張道,又湊過來,“生氣的話還可以打。”
“不要!”
這件事就仿佛是桃子那件事一樣,青木做錯事,但只要我生氣,他總會立刻尋求方法。
而最終的解決方式又總是以我向他提出要求,他就算不理解理由也無腦著遵循我的話進行改變為終點。
接下來,我們逛了一會兒街,青木很喜歡一家奢侈品店,進去逛了片刻,然後再出來。
而我們再次被人海分開。
我勉強找了找青木。
越走越靠近河邊,河岸有一處草坡,一少年正抱著兩只玩偶站在草坡之上,似乎諷刺了幾句身後跟來的人。
我看了眼,是青木,另一人是我們的同班同學。
我正要喊他的名字,那同學卻神情激憤地掏出一把雪亮的刀刃,狠狠沖向青木。
那一刻想必也沒多少人能想起他的復活能力,反正我沒有,嚇了一跳,下意識趕過去。
青木他並沒有反抗,在他的心里似乎從沒有反抗一詞,說不清楚是懶佔據了怕疼的上風,還是更為復雜的緣由,又或許死了太多次,對于那些人丑惡的嘴臉總是習以為常甚至以此為樂。
他沒有看見我,當刀刺入他的腹部,身體被推向草坡之下時,那雙怨毒的黑眸終于映出我的身影,一瞬間瞪大,彌漫的情緒我不太懂。
我本能地去握住他的手腕。
然後高估自己的力氣,跟著跌下去。
那人驚恐地叫了一聲︰“間織!!”
他後退了幾步,慌里慌張地逃跑。
騰空的墜落感,慌亂感席卷了全身,青木的黑發凌亂,下一秒,反手握住我的手腕。
兩只玩偶被他松開,落在草地上翻滾,我感到他的手臂抱住了我,我的額頭抵在了他的胸口。
只經過了兩三秒。
我整個人被護在他的懷中,他的背部狠狠跌在草坡上,然後開始翻滾。
我們一路滾下河水,砸出一片水花。
那些河水冰冷刺骨,一瞬間將我包裹。
我們停止了翻滾,但是在河中下沉,驚慌間我睜開了眼楮,被水弄得有些刺痛。
青木被刺中,失了力,逐漸松開,血色浸染校服,在水中以煙霧狀散開,他的眼楮一直在凝視,黑色的發隨著水流飄著,整個人宛如快要溺死的妖,那張臉竟然在臨死前綻放出極致的美,淚痣令我腦中混沌一片,產生了暈眩感。
冰冷水已經讓我凍得差點失溫,感到生命力極速地流失。
我有心想要拉著他往上,卻發現雙手已經凍得僵硬,根本不听大腦的使喚。
雖然自己也要死了,但眼睜睜看著一個關系親近的人死亡卻是一件心神俱震的事情。
血霧在擴散。
他徹底松開了手。
同一時刻,身後有水波的振動,一只手拉住我的後背衣物,立刻將我與青木分開得更遠。
那一瞬間我的思維其實已然凝滯,只是下意識再用最後的力氣下沉想要抓住他,水波在我微微揮動的手臂邊激起一陣氣泡漣漪。
青木好像微微睜大了眼楮,特別高興一樣微彎眼眸。
身後的人用手掌輕輕蓋住了我的眼楮,我徹底失去了意識,水侵、入我的口中,冒出一連串氣泡。
……
水中。
[青木]從後面禁錮住昏迷的詩緒里的腰將她往上拉,而長相與他一模一樣的青木還在往下墜,他的黑眸安靜又執著地盯視,逐漸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三人之間的水流在緩慢流淌,陽光透入水中,構出極其美麗的光影。
往上游的中途,[青木]泄憤似的咬了一下詩緒里的耳垂。
雖然知道在她眼里誰都一樣,可是還是忍不住那樣深刻的嫉妒。
就算知道真相,她肯定也會說哪個都一樣吧。
反正,不管是誰,[青木]對她的愛都是一樣的粘稠,再說他們本就……一切相同,詩緒里分辨不了贗品是正常的,自然是不用在意區別。
唔……不過詩緒里如果真的能接受真相,就算把他和惡心的贗品一視同仁,也是喜歡他的證明,甚至稱得上善良無私又勇敢。
[青木]一股腦地把贊美詞往詩緒里身上丟。
當然了,究其根本這都是其他贗品的錯,他們本就不應該存在的!
詩緒里被那些仿制品們覬覦,才是最可憐的啊。
……
……
我醒來時,是在醫院,輸液瓶吊掛在一旁。
我眼楮很痛,轉動了一下,看見坐在椅子上翻雜志的青木。
……對哦,他能自愈,還能復活。我這時候才想起來。
“詩緒里!”青木丟掉雜志,坐到我旁邊,眼淚啪嗒啪嗒掉落下來,“醫生說沒事了。詩緒里我好傷心啊……你都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我多難過……”
“眼楮痛……”我的聲音干澀又虛弱。
“差點感染了,就滴了眼藥水。”青木乖乖解釋,給我喂了口水。
他停頓幾秒,忽的嘀咕道︰“詩緒里……如果現在只要是[我]落下去,你會不會像昨天那樣對[我]啊?”
“……有什麼區別嗎。”
“好吧。”青木擅自理解了什麼東西一樣,唇角帶笑,眼底的濃重妒忌也消弭了一些。
我這才真正回過神。
以前不是沒看見過人死亡的過程,但那些大部分都是惡人互相殘、殺,不是一個人站在那里被殺害。
我也不是什麼過于冷血的人,陌生人我不知道,但肯定不能看到關系挺好的人有危險而無動于衷啊?至少會幫忙報警……這次完全是情急之下不過腦子的舉動。
雖然現在我的交際圈里只有青木一個人吧。
悲傷了。
而且!他都沒躲的!
想起冰水浸泡掠奪空氣到窒息和讓身體失去溫度平衡的可怖,我後知後覺地眼楮溢出淚水。
“詩緒里詩緒里……”他悄悄湊近。
我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啪一下抬手錘了他的肩膀,帶著哭腔道︰“都怪你!為什麼不躲啊!要不然也不會這樣了……還以為要死掉了,太可怕了……”
青木俯身,跟心虛的小狗似的一下一下舔舐我的淚痕,“那個人……我沒想到詩緒里在那里嘛。詩緒里在我就會躲了。”
這蒼白的話語完全不能夠止住我害怕的情緒,我越哭,抽泣的動靜就越大,喉嚨冒出嗚嗚的細小嗚咽。
青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說的話嗶嗶叨叨,要麼在說把那個殺人犯抓來泄憤,要麼就在說隨便我做什麼,不要再哭了。
我哭得差點背過氣去︰“你…你下次……我絕對會做噩夢的!”
“我下次一定不會在詩緒里面前死亡的。”青木認真保證道。
……行吧。雖然哪里怪怪的。
他說完卻見我還在哭,他都舔不過來了,干脆舔了舔我的眼瞼,淚水的源頭。
這時我才抽出氣說道︰“眼楮……眼楮好痛啊……”
越哭眼楮越痛,越痛越想哭。
我心情更加悲傷了。
青木幫我滴眼藥水,結果眼藥水才進入眼球表面就順著眼淚流下,他再滴,堅持不懈又認真地滴。
終于止住哭的時候,我的眼睫已經完全濕潤。
哭累了,我帶著沒有消散的抽噎說道︰“那昨天救我的人呢……”
青木欲言又止,最後慢吞吞道︰“可能是做好事不留名吧……”
我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這話被青木說出來怎麼那麼怪呢。
“不要再管這件事了詩緒里!反正都沒有受傷,只有詩緒里你還躺在病床上。好可憐的。其他人都應該跟你一樣,不,比你還難受才是對的。”青木說著說著落下幾滴淚來,詛咒著其他人。
他再俯身吻了吻我的眼尾。
“……詩緒里,你困了?”
我半闔上眼楮,精神狀態不好,聞言緩慢嗯了一聲。
入睡之時,他軟綿的臉在蹭著我的手心,微涼又帶著一股在暗處漆黑窺視一般的詭譎粘人。
還在我的指尖處小心又依戀地舔了舔。
黑暗徹底席卷了我的意識,墜入了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