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斯科特的話之後, 克萊因院長怔了一下。
緊接著,他露出來了心領神會的笑容。
“我倒是不知道你會說出這樣的話,斯科特。”
“我並不是那種迂腐的人, 克萊因先生。”斯科特回答說。
“當然,你不會是。更何況這本身就是情理之中的要求。”克萊因微微一笑。“你剛才說得對, 比賽的意義不就在于能讓參賽者們之間更深入地了解嗎?”
不管是了解等級、戰力、技能,還是了解性格、身份、目的, 這兩者之間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斯科特的說法給克萊因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方向——盡管礙于東厄城與教廷的特殊交易他們不能做些什麼,但幼崽們之間需要進行的打交道環節總不會有人妨礙吧?
也許是要跟城主建議一下, 謹慎考慮後續競賽環節的內容才是。
但問題就在于••••••該怎麼做呢?
——
盛大的宴會暫時落幕, 在最終決賽的內容被確定以前,生活恢復了格外平靜的狀態。
斯科特坐在寢室的書房之中,安靜地握著羽毛筆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他的面前,那本攤開的筆記本上面的文字正在不斷發生著變化——
[你在做什麼?]
[為什麼自行中斷了測試?]
[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已經有十三分鐘又四十八秒沒有動過試卷上的答案了。]
[也許你就是喜歡將珍貴的元素寶石花在這種無意義的發呆上呢?如果是那樣,也許我應該向那樣奢侈又愚蠢的人感到抱歉。]
[••••••]
等到斯科特終于回過神來的時候,所看到的就是筆記本上這些毫不留情被潑灑的毒液。
少年一愣, 接著抬手在筆記本上寫道——
[很抱歉弗蘭先生,因為想到了一些讓人困擾的問題, 所以••••••]
他“所以”兩個字後面的寫下的字體,就像是自帶了強效清除藥劑似的, 才剛剛寫下一個筆畫就會立刻清空成無人落筆的樣子。
很顯然,這位性格高傲的筆記本先生並不打算接受這樣的解釋。
斯科特有些困擾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羽毛筆,然後伸手從旁邊的口袋里拿出了一顆元素寶石, 將它放在了筆記本上。
但過了一秒, 兩秒, 三秒, 這顆元素寶石依然是完好無損,並沒有被需要魔力的筆記本所吞噬。
[我很抱歉,弗蘭先生。]他只能老老實實地另起一行,繼續寫道。
這段字體並沒有繼續被消除,但也沒有新的字符出現在剩下的空格中。
對方似乎真的生氣了。
斯科特想。
在那次接受了弗蘭的考驗並順利通過後,之後兩人相處的時間中,測驗成了約定俗成的慣例。
而他在剛剛的測驗里發了很久的呆,現在,對方是在等自己的解釋。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好吧,解釋••••••
少年抬筆,堅硬的筆尖落在白色的紙張上,留下了優雅的墨痕——
[或許,弗蘭先生知道‘異族’嗎?]
[異族?]魔法師的筆跡終于出現在了本子上面。
[真難得,你確信這是幾百年之後的時間嗎?竟然連一個普通的學生都能知道這個詞。]
[我很確信,先生。]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位來自幾百年前的法師先生真的听說過異族的存在。
根據湯尼他們的說法,異族的存在感被動、或者說是被主動地減弱後的時間就是在幾百年前。
能夠知道這個詞的要麼是強者,要麼是身份高貴的人物,而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存在之中,斯科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位不知怎麼藏在筆記本中的弗蘭法師。
其實,克勞德應當也是符合這一選項的人物。但當斯科特向曾經享譽大陸的騎士先生進行詢問的時候,他竟然表現出了一無所知的樣子。
【你在說什麼,斯科特?異族是指那些高級魔獸的族群嗎?】這是克勞德先生的回答。
克勞德先生不知道這些。
這個認知讓斯科特有些驚訝。
其實克勞德先生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在斯科特和克勞德認識的這些年中,他逐漸從對方的口中補全了部分騎士先生的成長經歷。
出身于普通的邊緣山村,是沒有姓氏的平民,意外檢測出了強大的天賦並且入駐學院,以優異的成績迅速又出色地畢業。接著,就如同克勞德先生本身所期待的那樣,順利地成為了一個真正的騎士。
這段經歷看起來像極了話本之中的主人公成長史,平民出身的小子一路都順風順水、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頂尖的騎士大人。
但這樣的經歷也就注定了,克勞德先生所知道的東西相對來說有限。
就像是對方根本就不知道異族是什麼,就像是在听到黑街的時候表示出了相當驚訝的神色,就像是••••••
克勞德先生至今為止沒辦法解釋,為什麼他自己會死在最為鼎盛的年紀。
斯科特那雙灰色的眸子淡淡地垂了下去,強行讓自己從這些陰郁的假設中抽身。
相對于克勞德的一無所知,眼前的筆記本先生顯然知道的要多的多的多。
[在前不久,我遇到了自稱異族的人物。]斯科特在筆記本上寫道。
他沉穩的字跡沒有任何的卡頓,就好像剛才那些紛雜的想法是出自于別人的腦海。
[他有著漆黑的翅膀,眼楮看起來有些奇怪。]他的文字看起來就像是個惶恐的少年。
[如果你一定要和翼族打交道的話,不和他們對視是最好的選擇。]弗蘭的字跡出現在了斯科特的後面,語氣似乎軟和了些。[但他們不是對人類並不感興趣嗎?]
[我並不清楚,先生。除了他以外還有其他的幾人,給我的感覺都非常不同。]
[不了解也是正常的,所以,既然故意鋪墊了那麼久——你想要知道什麼?]
斯科特所等待的句子終于出現在了最後一行。
他從座位上直起身來,更為端正地書寫下了自己的需求。
[我想要听听弗蘭先生的看法,沒有人比您更合適了。]
••••••
••••••
雖然在很多時候,會有人對斯科特給出[不善言辭][看起來很難相處]的評價,但事實上這絕對是有失偏頗的。
盡管他的思考方式可能和大部分人不一樣,但這種不一樣也在一位相當優秀的引導者的引導下,逐漸和這個世界融合到了一起。
這就意味著,他更容易發揮出自己的優勢——就好像是現在這樣。
與弗蘭法師的交談雖然僅限于紙張之上,但文字本身就是溝通的最大窗口,斯科特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這位先生大致的性格︰
高傲的就如同標準的貴族,可能還要比一般貴族更尊貴一些;
自信到了有些狂妄的地步,就算是被人稱頌的全系法師菲爾都不屑一顧;
只討厭蠢材,並不討厭聰明人在自己的面前展示心思;
不吝惜于任何方面的指導,只要你有足夠的理由說服他。
在這樣的標準下,即便是對方看出了斯科特一開始的目的,但只要在這種迂回的詢問下被成功討好了,弗蘭法師同樣會慷慨地給出富有誠意的回答。
就像是剛才那樣,斯科特成功听到了另一立場的人給出的有關“異族”的事情。
[我曾經得到過幾名異族的配合,雖然最終的實驗結果並不如人意。]
這是筆記本先生最開始給出的回答。
根據他的說法,在那個異族人已經隱匿的差不多的時代中,弗蘭法師還是能輕松以人格魅力吸引到數名異族來配合他的實驗。
實驗的目的就是異族和人類之間的差異。
[和人類不太一樣,他們是純粹地信奉著神明的種族,而不管是繁衍還是力量的來源,似乎都依托于神明而存在。]
神明啊••••••
關于前半句話,斯科特已經有所了解,但後半句話卻還是第一次听說。
原來異族的繁衍也是和神明有關系的?也難怪,假如異族的繁衍方式與人類相同的話,也不存在“不應該出現幼崽”這樣的說法了。
不過這種思考卻讓斯科特覺得有些神奇。
雖然來到異世界已經很長時間了,也對于以教廷為首的侍奉神明的人、以及象征著神明寵愛的聖術天賦有著一定程度的了解,更是在剛來這世界上的時候就背誦過《神說》這樣的書籍。
但作為曾經無神論世界中的人,想要認識到“神明竟然真的存在”“ 真的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過痕跡”這種事,還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新奇感。
[怎麼說呢,是很神奇的造物啊,說不定當初神明真的很寵愛這些異族呢~]
筆記本上華麗的字體上下翻飛。
[為什麼說••••••是寵愛呢?]
張揚的字跡一頓,接著重新書寫道——
[你既然知道異族,也應該知道天賦對吧?]
[不同于人類弄虛作假的天賦,屬于異族們的那種特殊的天賦?]
斯科特沉默了兩秒,他在思考,如果自己承認了的話是否就意味著某種程度上的坦白,以及如果要進行說明的話又要說明到什麼地步。
但權衡之下,他還是將羽毛筆點在紙頁上面——
[您說的沒錯,我清楚這一點。]
因為某些原因,他的確很需要知道這方面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的求知欲和當初的我一樣旺盛。那你也應該知道,異族們那種特殊的力量了吧?]
[那靠著自身天賦而不斷增長的、和人類完全不同的力量。]
斯科特沒有再說話。
他抬起頭,看著虛空之中不自覺被內心召喚出來的、閃爍著淡淡藍色熒光的面板。
【技能天賦)︰門戈里斯之眼】
【是否開啟天賦樹?】
【是否】
這是在昨天的黑街之行後,進度條終于讀滿後的最新產物。也是他今天猶豫了許久,選擇冒險詢問弗蘭的原因。
[是的,我知道。]他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