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邪魔
農舍里，一片狼藉，桌椅都被拋得翻了一地，地上盡是土碗的碎片，還有尚在冒著熱氣的菜。
而小宛姑娘卻只得一個人躲在農舍堂屋里的一個角落里瑟瑟發抖。
剛才她好心好意做了一桌菜，把菜與飯都端上了桌，叫了清歡公子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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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未曾想到的，也從未會想的是清歡公子今天晚上卻是半分情面都不給她，人只一出來就像是中了邪魔一樣，竟然把整桌的菜都給掀翻在地。
而且清歡公子的嘴里還不停的叫喚著，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完全已不是所認識的儒雅有度的公子了。
只是幸得這一家農舍遠離其它農舍，而且也是入夜之後，對于農村百姓都已入睡了，雖然清歡以子像野獸一樣嚎叫著帶著十分恐怖的音調，但實際上卻並沒有人會注意得到，像是沒有發生什麼一樣。
只是苦了小宛，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不得不獨自面對，當她看著此時披頭散發的清歡公子時心里充滿了恐懼與疑惑還有一些同情。
這兩日來，她雖然知道自己只是清歡公子手中的獵物，可她卻一直與清歡公子相伴相隨在此農舍，也相互尊重著對方，到也相安無事。
小宛閑時自然也可以去院子里轉轉，沒事的時候也把整個農舍收拾了一番，自己找到一些剩余的米面，再從農舍邊上采了一些野菜，這樣勉強湊合著夠兩個人過著清淡的日子。
而清歡公子似乎也回復一個真正的公子，一個君子一樣，對小宛同樣十分尊敬，並不為難于小宛。
只是也曾警告過小宛，無論什麼時候她都不能逃出去，因為清歡公子隨時都能察覺到她在做什麼。
而且她從一開始的恐懼，到慢慢適應了清歡公子，也忘了清歡公子其實只是一個蛇妖而已，反而覺得清歡公子儀表不凡，溫文爾雅，舉止得當，語氣溫柔，超過了她見過的大部分京城世家公子所擁有的素質。
對于這個清歡公子，她也從一開始的厭惡轉為一點點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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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依然不懂清歡公子以惡行教化世人的說法，但對于小宛這種生于下九流的百姓來說，其實什麼是善是什麼惡其實並無明確的概念，畢竟誰對她好，或許這就是一種善吧。
縱然是天子的各種政令，她也感受不到天子對百姓的恩義，更不敢確定那是一種善。
更何況此時大明朝魏忠賢專權，京城之內一直血雨腥風沒有人會認為自己是生長在一個太平的年代，更兼之十幾日前的大爆炸，更給百姓心中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像今晚的月光一樣，雖然月亮很努力的想沖出陰雲的密布，可光線依然十分暗淡。
而此時的她，再看到如此景像的時候，心里已是恐慌得無處可逃，只得萎縮起來，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並不想讓清歡公子看到。
清歡公子掀完這一切，顯然還沒有完全發泄出自己心中的怨恨之情，雙手扯著頭發，臉上極盡的痛苦著，不停的用頭撞著堂屋邊上的土牆。
一下，兩下，慢慢的整個房屋都在震動著，而土牆上也滲出了血，從一開始的一小片，慢慢變成一大片，許多血都從土牆那昏黑的油脂下向下流著，一直流到地上，形成一條讓人見之生畏的鮮紅血印。
鮮給的血。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清歡公子一直不停的叫喚著，整個人極度的痛苦。
小宛並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知道這幾日來清歡公子一直都在修行，並沒有外出，甚至于飯也沒有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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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小宛也盡了力，雖然清苦一些，而且所做的飯菜也還算可口，但至少可以糊口，而這也是她一個九歲姑娘家能做的最好的了。
可這幾日來清歡公子的臉色卻一直十分憂郁，並沒有體現出一個得逞之人的興奮與歡快。
雖然面對小宛的時候，他偶爾也會強作歡顏，不想讓小宛知道他的困惑，可小宛知道眼前的清歡公子定是遇上了什麼困難，從清歡公子的眼楮中，小宛也知道其實他也是一個被**的痛苦折磨著的人，或許表現越是輕松的人，其內心的痛苦比普通人更深沉一些，而也正因為此這才讓清歡公子的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制。
听著撞擊聲，小宛慢慢的也回復了一些，看著清歡公子如此自殘，心里的同情心再次涌起，此時還是鼓足勇氣站了起來，慢慢的朝著清歡公子走了過去。
“公子，你不要這樣了，這樣你會自己把自己撞死的。”
小宛輕輕的想扶住清歡公子，可清歡公子卻猛然扭頭瞪著小宛，眼楮里像冒著火一樣，充滿了仇怨之情，讓小宛幾乎嚇得跌到在地上。
“滾，我不想見到你，賤人。
快滾，滾得越遠越好，不要讓我見到你這個賤人，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賤人。
若是再讓我見到你，我定然會殺了你。”
清歡公子眼楮里通紅一片，像野獸的眼楮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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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若是生病了，我給你去請大夫。”
“滾，快滾。”
清歡公子似乎認不眼前的小宛，又似乎是把小宛當成了另外一個女人，但卻總的來說依然還有那麼一點意識，在他說完之後，眼中又顯出發不忍，卻忽然大手一甩，小宛整個人都直接飛出了農舍的堂屋跌在地上。
此時的小宛心里再次充滿恐懼的看著清歡公子，雖然自己跌得不輕，可看著清歡公子如此傷害自己，她心里又泛起了不舍與憐憫。
原本她可以趁此機會逃出清歡公子的魔爪，可她卻並沒有走，依然掙扎爬了起來，再次去扶清歡公子。
當她再次踫觸清歡公子之時，她再次被清歡公子拋了出來摔在同樣的地方。
小宛身子越來越疼，可她卻並沒有放棄，她覺得縱然是惡人，或許也有改變的一天，畢竟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大惡之人，每一個惡人行惡的背後必然藏著一些常人難與理解的痛楚，若是能解開惡人作惡背後的苦難之處，或許惡人就不會作惡。
（其實真正的規則，就是自然之規，自然之規解決的是作惡的根源，而非是作惡後的罰處，簡單的來說是讓大家覺得行為自然而然，無惡無善，行為之前不會去想行為的結果是惡是善，這是符合道之使然的規則，而這從另一個方而來講就叫道德，而非是法律，這是因為道對萬物不仁，成就于對萬物的致仁，所以道的規矩是世間最為公平的。
而道德經有言，大器天成，也可理解為道成，除了順道而成的事外，其實人為的東西從來不能稱之為大器，都有人為的感**彩在其中，不論是藝術品還是法律都不可避免有強烈的個人主義色彩在其中，所以法律也不外乎于此。
試想當我們面對一萬個嬰兒，或是一百萬個嬰兒的時候，誰亦或是法律可以判定誰將來會行惡事呢，人成長的最初規矩非是法律而是道德，而現今許多違法的案件中，往往都有著一些讓人同情而惋惜的原因，皆是因為一個循遵德而成長的人，未必會因為遵行道德而受社會肯定，相反一個違背道德的人，卻未必會受法律罰處，甚至于許多既違反道德又違反法律的人，卻依然可以活得比遵行規矩的人活得更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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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例子已經潛移默化于百姓的心理之中，結果讓整個社會的道德水準層層下滑，讓法律不堪重負，而且直接影響執法人員，當執法人員的道德水平再次下滑的時候，整個社會就會陷入一個惡劣的循環，結果就是法律反過來約束道德而道德則慢慢變得無足輕重，這就是重表而輕本的結局，當然這世界唯一不可改變的就是道，包括道之所顯，人可得之道可稱之為德，即道德了，最終反過來由首先滋生而又代表著道德的法律會成為絆腳石被歷史無情的拋棄。）
第三次，這是小宛被摔出的第三次，這一次小宛幾乎站都站不起身了，可她還是半爬著過去，扶著此時已然整個人萎縮一團的清歡公子身邊。
清歡公子在哭泣著，像是恐懼的不是小宛而是他一樣，一個大男人低聲的抽泣著，從瘋狂到落寞，沒有人知道其中的轉換，但此時看著清歡公子顫抖的身子，小宛的同情心更盛，她想知道一個外表詭詐無比，一個修行千年的蛇妖，一個做下許多惡事之人，為何還會有如此多的悲傷。
而清歡公子嘴中所念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又讓她十分好奇，縱然是一身跌痛，也不惜還要安撫著此時已失心智的清歡公子。
……
……
“你們來了？”
“你們還是終于來了。”
一個人的聲音從山丘上傳來，自己在問，又自己在回答著，他說的是倭國的語言，而非是中原的語言。
而在他的身後整齊的跪著三個黑衣人，正是全都埋著頭，態度十分卑微又十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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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聖主，我們來了。”
回話的黑衣人也是說的倭語。
而三人的眼前是一個披著黑色披風的男子，整個身子緊緊的裹在黑色的披風之中，他的頭縮得很深，整個人像一團黑暗，黑得讓人生畏，就連此時的月亮都已然躲進了陰雲之中，似乎都沒有膽量照在這片京城外荒蕪的田野之中，照射黑衣人的黑暗。
“二十年了，我置身于這片陌生的土地已經二十年了，連我都忘記了曾經生我養我的土地是什麼樣了，我不知是該說曾經的地方是陌生還是說現在的地方是陌生了。
不知聖尊他老人家、還有我的父親他們還好嗎？”
男子有些感嘆，語氣里也略示悲涼，帶著強烈的思鄉之情，又帶著極強的矛盾之心，而似乎他對于京城這片土地也並沒有什麼感情，可想對曾經的土地有感情卻又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畢竟依著他的聲音來判斷，他也只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回聖主，聖尊很好，已然恢復更勝從前，而將軍也是老當益壯，功力更深了，所有對主所關心的一切都好。”
跪著的黑衣人雖然有些听不明白，但他們也不去扯那些聖主所言的感嘆，于他們而言，從來也不會有如此的感嘆。
“那就好，這一次是只有你們三人來嗎？”
“回聖主，初來的是我們三人，可其它三位護法與另外幾十個聖者已經來了中原，分布于各地，只待聖主招喚即可來京城幫助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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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的話說完也不敢多說，依然埋著頭，看來這個聖主的威嚴已然超過了當今皇上，縱然是大明皇上接見朝臣，有的時候朝臣說完之後都會抬頭看著皇帝的威儀，看看皇上的表情，可這些黑衣倭人卻是連頭也不敢抬。
“好，好，好呀，只是不知聖尊有什麼指示，父親又有什麼指示？”
“回聖主，聖尊並無指示，只希望聖主加強修煉提高修為，還說它日來中原定要與考較聖主的呢？
至于將軍，他只是說讓聖主等消息，二個月後大明朝必定會接到朝鮮求救的消息，那時聖主只要潛心而待，它日入主中原，聖主就可以順勢奪位，成為中原之主了。”
黑衣人這一次說得比較多，被稱為聖主之人卻是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被陰雲擋住的月亮，久久都沒有離開，似乎想看著那一弦月光沖出陰雲一樣。
“你們通知各地的聖者，沒有什麼安排，只需一個字亂即可了。
另外，今夜你們幫我去找一個蛇妖，他叫清歡公子，殺了他把他體內的元丹取出。
他身邊有一個姑娘，你們把她帶回來給我，听清楚沒有？”
“屬下尊命。”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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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聖主說完，知道月光是不會再現了，所以整個人也隨著黑暗無聲的潛入進去。
三個黑衣人一直在等，等了片刻之後這才敢站起身來，他們看了看眼前迅速的向著前面飛奔而去。
……
……
“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清歡公子經過長時間的狂燥最終還是慢慢的恢復了平靜，此時的他語氣溫柔，透著濃濃的自咎，邊說邊理了理頭發，再撫著已經靠在身睡著的小宛，一點也不像一個發過狂的男人。
他此時也自我感覺得到自己剛才的失態，所以臉上充滿了歉意，也充滿了自責。
小宛原本被摔了三次，身上也是跌傷了許多處，雖然剛才驚恐過度，可她卻一直依著清歡公子，以平復清歡公子的情緒，只是不想畢竟只是普通人，又累又驚又痛竟然會睡著了。
此時听著清歡公子的聲音已經恢復十分溫柔的語氣，也是十分驚異的看著清歡公子，卻不敢回復。
“是本公子失態了，若不是有你一直在安撫著本公子，說不定本公子剛才就走火入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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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淡淡一笑，到也十分真誠的感激著小宛。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此時能安撫他心靈的竟然是一個初次認識才幾日的小姑娘。
小宛听著他說自己會走火入魔，到是嘻嘻一笑，再看自己此時竟然依著清歡公子也是掙扎著起身，感覺身上的傷已經好了。
“你竟然也會走火入魔，難道說你現在還算不得上是一個魔嗎？”
小宛找了一個未被掀翻的椅子慢慢坐下這才回了清歡公子一句，她也是有意的避開與清歡公子的接觸。
“你還是怕我嗎，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在我心里我只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並不會把你看成其它任何姑娘，你這到可以真的放心了。”
清歡公子說完，看了看滿地狼藉，心里也是有些過意不去，此時也是隨手對著地上的一切一揮，施展邪術，只見剛才已經亂成一團的堂屋，此時已然恢復原來的樣子。
甚至于擺在桌上的碗筷還是剛才小宛端來時的樣子，菜似乎也還冒著熱氣。
小宛此時也是十分震驚的看著一切，又再看看若無其事的清歡公子，眼中充滿好奇。
“你剛才哭了，一個人哭得好傷心，我不知道你一個大男人竟然也會哭，你也是我見過哭的第一個男人，你把我當女兒，我可不會把你當父親，但也不會把你當敵人，你也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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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宛說著還是再次起身，這一次她邊說邊走到外面，打了一盆水進來放在一邊。
清歡公子見狀，此時也是借著水洗了洗臉上的淚痕，當然自己也覺得一個修行千年成精的蛇精在一個普通凡人面前痛哭流泣顯然並不是什麼好事。
但听著小宛此時並不把他當敵人，心里也是格外的開心。
此時洗了臉，再把頭發梳理整齊，整了整衣服，到又回復一向風流瀟灑的樣子。
“來吧，吃了飯我就送你回去。”
小宛看著清歡公子也是有些疑惑，此時的他似乎比任何時候都不像一個壞人，像他所說，像一個父親一樣，高大的身影帶著父親那種慈祥與厚重的安全感。
這或許是小宛長這麼大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但這種感覺又十分虛幻並不真實，而且還夾雜著一些其它的不一樣的感情在里面。
這里面有少女對男人的愛慕，也有對一個傷心男人的同情與憐憫。
而這一切都源于這幾日的相處，源于剛才受到的驚嚇與見到的情景，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經歷，所以給她的感受是全新的，從來也沒有經歷過。
不過她此時也是真的餓了，到十分順從的坐在桌前，兩個人都端碗吃起飯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