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有相無相
此時坐在琴後的竟然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身上穿著一套粉紅色的衣裳,頭上還扎著兩條小辨子,盤成一條,再插了一朵布花,顯得十分稚嫩。
但從身材來看,其實八九歲似乎已不小了,因為王穿知道在大明朝十三四歲的姑娘嫁人是十分正常的事,男娃娃過了十四歲也都該成家立業了。
對于有錢人家的子女一直奉行的是成家立業的規矩,相反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十四五歲已經算是大人,也是家里的勞動力了,早成家可以無後顧之憂,更何況窮人家要找媳婦也並非容易之事,但相比較而言可要比現代要好得多了。
說門當戶對,窮人家配窮人家,富家公子娶富家小姐,相對而言並不會有太多的光棍兒,不像現代社會走在大街小巷里,大部分是一些成年卻又未成年的浪蕩子,浪蕩女,于社會無功,于國家不利,于父母不孝。
而且大部分都手無縛雞之力,身無本事,養活自己都困難,更別提成家立業了。
當然這也非是誰都願意的,這也是沒有辦法大勢所驅,王穿還留在現代社會,那麼說不定要再熬幾年,過了三十而立之年後才可能成家,變成立業成家。
可縱然如此,成家後一輩子不能立業的興許也不在小數。
所以王穿一想到這里也就原諒了自己,同時對于穿越來大明朝天啟也把有更大的信心。
此時琴聲響起,到時也是熟悉的旋律,王穿竟然可以跟著哼哼著。
小宛姑娘所撫是春江花月夜,說起來比之剛才那一曲高山流水還要復雜。
《春江花月夜》大唐張若虛的名詩,被後人稱之為詩中之詩,頂峰上的頂峰,素來有孤篇壓全唐之稱,意思就是說在全唐詩里,張若虛只憑此詩就力壓其它大唐詩人的名詩。
此詩依樂府吳聲歌曲名而作,傳聞樂曲為陳後主所譜,也有人說是隋煬帝所譜。
反正對于王穿來說,不管是誰陳後主還是隋煬帝其實都是落寞皇帝,空有一肚子才華,卻只能淪落去當皇帝。
听聞此兩人還是親戚關系,也怪不得兩人對于這首詩會如此感興趣。
此詩以春、江、花、月、夜五景同時構築了一幅美妙的人生良辰美景圖,形成一種讓人思之不絕的優雅意境,第一部分著重于描寫江畔的夜景,第三部分見景而生無限感嘆,最後再因景生情,寫一個中年思婦思念自己遠游丈夫,而游子思念家婦的一種離愁別恨緒。
可通過寫景,通過對江水對月光的拓展,讓整個詩有極寬廣的空間,也留給世人無盡的想象空間。
最後再用落花、流水、殘月來映示一種殘缺的淒然,同時詩人也感嘆春光易逝,歲月如梭,縱是良辰美景,卻又不得與自己心愛之人同處的那一種無奈與失落。
整首詩不僅透著極高眼界與超凡的情懷,最終卻也無法逃過命運的顛沛流離。
透著舊樂府曲調之中所固有的一種低落與惆悵。
而曲調悠遠,流暢婉轉,情景聲交融得絲絲入扣,讀之讓人身臨其境,再加上小宛姑娘獨特而清純的琴聲與歌聲,更是把曲中一唱三嘆的感覺體現得淋灕盡致。
此曲經這位年幼的小宛姑娘撫出,比之剛才那一首高山流水更俱情懷,若說此曲由剛才的徐夫人撫出意味會更濃重一些,可卻是由一個年幼的小宛姑娘撫出顯得有些不相搭配,卻又別有一番情情竇初開的韻味。
但若論及琴藝,小宛姑娘應該是深得她娘的真傳,而且嗓音清純流暢,听之有如天籟,完全碾壓王穿所听過的任何所謂明星大腕的那些窮吼亂嘶。
而且更難得的是小宛已然把自己最真誠的情感付諸于琴中,在夜間听到此曲,已然不是一個怨婦的形像,相反像一個豆蔻年華的姑娘家在春江邊上,映著月色,對月抒情,充滿了對人生美好未來的渴望與期盼,同時也感懷著此時身在青樓的不安與抗爭。
曲聲與歌聲中同樣充滿著小宛姑娘尋覓知音知己的那一種情竇初開的渴望。
王穿品味著小宛姑娘所撫的春江花月夜十分投入,幾乎忘卻了自己來此是做什麼的,像一個真正的文人雅士,完全沉醉在樂曲之中。
當然對于這個小宛姑娘王穿還是認真的品味了一番,若說初見玄靜之時覺得玄靜有如水中之荷,未出水卻已含香而待。
那麼這個小宛姑娘就有如待放的一朵野玫瑰,可以想像得到將來盛開之時那種香艷斑斕的景像。
若說這個姑娘就是後來讓世人留戀傳頌的秦淮八艷之董小宛,那麼王穿也相信,畢竟從此女的舉止儀態來看,比之富貴人家的大小姐也不惶相讓,甚至更體現出一種知書達禮的儒雅氣質,卻又與富家小姐不一樣,帶著一股野野的芬芳氣息。
這種感覺讓王穿也生出一種莫名的罪惡感來,畢竟對一個小自己盡二十歲的小姑娘產生如此罪惡的想法,實在是有違一個君子的高潔。
但想著此小宛就是董小宛,那想想傳于世人董小宛的悲涼身世,王穿又不僅心生同情,既願此女就是董小宛,又不願她成為後世人眼中秦淮八艷的董小宛。
當然王穿還是看了看那個和尚,那個來春樓尋歡的和尚。
此時和尚同樣十分自得,對是一種自得的情緒,像是自己在親手撫此曲一樣,眼中看小宛姑娘的神色又與剛才看徐夫人的神色不一樣,而是帶著一種慈詳,像一個老僧一樣,眼中無有波瀾,卻透著十分親切的感覺。
王穿此時心里似乎明白,卻又不明白,他知道這咱眼神里完全沒有剛才他心里所想的那種罪惡想法,而是十分真誠的感情流露。
若說這個和尚從一開始就讓王穿有些厭惡之情,心里有所成就,把這個風流和尚當成一個欺世盜名的花和尚來看,那麼此時王穿又有了新的改變,對這個和尚多添了一絲好感。
“好好好,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能幾回聞,小宛姑娘琴藝已無相之境,讓人欣慰。”
此時高聲稱贊的自然是那個和尚了,竟然不是那個風流成性的瑞王爺,更不是一直並不言語的冬雪廳的客人。
那一桌客人自王穿上來之後似乎就沒有言語,若不是能看見燭光之下的身影,王穿都幾乎忘了竟然還有一桌。
雖然王穿心里也有許多感嘆,也想借此機會夸贊,甚至于認識一下這位小宛姑娘,可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理科生,素來表達欠佳,就算心里有所感受,卻也無法用言來表達。
所以雖然心有不服氣,可還是只能听別人來評價了。
王穿這才回過身來看了看桌中的三人,三人到也習慣,並不像王穿如此投入,此時的王穿到像一個鄉巴佬一樣。
“得高僧幻覺妙相大師稱贊小女實在感激不盡,只是大師過獎了,小女此曲還未得其真義,不敢受此恭維。”
王穿一听,神色馬上煥發榮光,不是因為小宛姑娘像夜鶯一樣美妙的聲音,而是因為小宛姑娘身上還留著清純,並沒有受世俗影響,對于別人的恭維會沾沾自喜,反而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覺。
而且王穿此時算是知道了這個“花和尚”的名號,竟然叫幻覺妙相。
幻覺意思十分明顯就是其給人的感覺有如玄幻,而妙相則更是有些離譜了。
因為王穿記得道德經中,玄與妙相連,是為玄妙,意指道之不可道不可言,是為玄妙。
而相則是佛家常掛在口中的一個詞,通俗一點就是表示事物的外表,外相。
可這個名字王穿似乎在那里听過,此時也是看了一眼魏ど,見魏ど點頭示意王穿這才想起,他讓魏虎去尋過京城外的隱世高人,而魏虎說承恩寺有一得道高僧就叫妙相,看起來就是今晚所遇之人。
而依魏虎的安排,明天就可以與這位妙相大師一見,不想今夜卻在此風月場所遇見了,這讓王穿也是有些意外。
但他心里還是覺得這個妙相非是什麼得道高僧,應該是一個妖僧,畢竟現代社會里許多電影除了一些真正的高僧之外,大部分都是妖僧,因為真正得道的高僧,世人能見一面都是奢求了,又為何會在京城如此繁華而且是青樓的場所出現呢?
王穿此時主意已定,再回想了一些佛教的口語,已然再次轉身。
而且一般說無相其實已經是佛修里最高的境界了,但所有人都能听說,其實小宛的曲中是有景有情的,而且這曲中也有小宛自己的想法,這不該用無相來稱贊。
對于一個修佛的高僧來說,更不會犯此低級的錯誤,除非是愛屋及烏,或都他與這個小宛有著一種特殊的關系,所以看小宛的眼神才會如此親切,對小宛的評價才會如此失了一個修佛人的真誠。
“是呀,此曲听似無相,其實有相。”
王穿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偏偏要與這位得道高僧背著干,直接就懟了一句出去。
整個三樓此時頓時陷入沉靜,大家都被王穿這一句話給驚住了。
就連凌虛子與魏ど都吃驚的看著王穿,不知道王穿又打的什麼主意。
可玄靜卻微笑看著王穿十分欣賞,也十分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