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听到楚玄舟的問題, 陸雲挽當下就心虛了起來。
在登基儀式籌備的同一時間，他已經將大量資金轉入了原主設立在多個邊緣行星上各不相同的身份名下。
確定實驗順利完成後，陸雲挽就會找個機會, 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
無論是從哪一個角度看, 自己都不可能永遠待在楚玄舟的身邊。
更不可能永遠待在帝國的權力中心。
——這不是找死嗎？
陸雲挽低頭笑了一下，借此來掩飾自己尷尬。
快快快, 快做正事！
主角怎麼還不快點進行典禮的下一項活動？
和默默在心中祈禱的陸雲挽完全相反的是, 楚玄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視線始終落在對方的身上。
看樣子是不等自己回答這個問題他是不會罷休了。
陸雲挽之前怎麼沒有發現, 楚玄舟竟然是一個這麼任性的人？
這個時候, 陸雲挽終于緩緩地抬眸朝楚玄舟看了過去。
冰藍色的碎光，灑在了那雙黑沉的眼眸里, 就像雪花在漆黑的冬夜中飄舞。
半掩在長長睫毛下的眼眸，鮮少這樣溫柔。
陸雲挽看著楚玄舟的眼楮, 鄭重其事、一字一頓地說︰“我許諾, 永遠待在楚玄舟的身邊。”
就在幾秒鐘之前，陸雲挽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攝政王”只是自己偽裝出來的身份, 而並非真正的“陸雲挽”。
在“攝政王”這個身份死亡之前, 自己的確是會一直待在楚玄舟的身邊啊。
這樣一想, 陸雲挽的神情突然變得無比坦然。
他看上去真誠極了。
這樣真誠的目光，甚至在頃刻間將一向容易不安、喜歡懷疑的楚玄舟給蒙騙了過去。
他以為陸雲挽是真心的。
陸雲挽看到，楚玄舟的目光明顯緩和了一瞬, 趁著楚玄舟動搖，陸雲挽乘勝追擊。
他的目光忽然銳利了起來, 繼而再度和緩。
陸雲挽看著楚玄舟, 在他的耳邊說︰“殿下, 您還可以更貪心一點。”
末了, 不等楚玄舟再搞出什麼ど蛾子，陸雲挽立刻站直身，將手中的皇冠輕輕地舉了起來。
永恆之殿里再次有樂曲聲響起，楚玄舟如夢初醒般轉身坐回了皇座。
松了一口氣的陸雲挽舉著皇冠向前走去，他輕輕笑了一下，俯身將手中的皇冠放到了一邊的藍色人造星雲上。
剎那間，星雲彌散開來，銀白的長發在星辰中閃耀。
而那一頂代表著帝國最高權力的皇冠，也在這個時候輕輕地落到了楚玄舟的頭頂。
星際數以萬億計入將目光都投在了楚玄舟的身上，但是他的目光卻始終貼在站在自己身前的陸雲挽身上。
就在古老人魚聖歌吟唱至最高潮時，那頂皇冠穩穩地戴在了楚玄舟的頭上。
而擠滿了永恆之殿的人，也在這個時候一起向他行禮。
短短一年多以前，楚玄舟還是流落在邊緣星球的私生子。
他沒有精神力，血統也沒有覺醒。
任誰都能將他踩一腳。
但是現在，楚玄舟卻坐到了這個星際最高的位置上。
陸雲挽最後抬眸看了楚玄舟一眼，然後一步步向後退去，見狀楚玄舟下意識向前想要拉住陸雲挽，但緊接著就見攝政王向他笑了一下，然後也同整座永恆之殿里的其他人一樣，慢慢地單膝跪在了地上。
陸雲挽將右手貼在了心口，無比虔誠地朝楚玄舟低下了頭。
這一剎那，難以形容的愉悅感向楚玄舟的腦海之中沖去。
楚玄舟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感受到權力的奇妙。
楚玄舟想要獲得更多，他想要將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
繼位典禮的儀式結束後，是一連串的晚宴活動。
往常帝國都會大辦特辦，但是今年不一樣，楚玄舟太了解人魚聚會是什麼樣了……
他完全不想陸雲挽出現在那樣的場合。
所以和以往不同的是，楚玄舟直接取消了今年的慶祝活動。
陸雲挽雖然不知道楚玄舟心中這些彎彎繞繞，但是收到宴會取消的消息後，他大概比誰都要開心。
趁著楚玄舟忙于交接帝國各項事務的時候，已經在首都星耽擱了一段時間的陸雲挽，立刻乘坐星艦向帝國科技大學所在的洛厄爾星而去。
——此時慶祝活動還沒有結束，按理來說陸雲挽應該繼續待在首都星才可以。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精神力相關實驗正好進入關鍵階段，陸雲挽無論怎麼說都要開溜一陣子。
精神科力引導治愈實驗已經接近尾聲，但是這個世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實驗的存在。
甚至就連那些被陸雲挽騙來資助實驗的人魚貴族，都不清楚這個實驗現在究竟進行到了哪一步。
洛厄爾星依舊平靜。
核心實驗室內，身為人類代表的季昕淮屏住呼吸站在試驗艙內。
他的身上接滿了各類儀器，看上去格外恐怖。
陸雲挽站在實驗艙外緊緊地盯著里面的人，他的臉上罕見地斂起了所有笑意。
看到實驗艙外光屏上的數值產生波動，陸雲挽立刻蹙眉，出聲提醒引導著艙內的季昕淮。
他雖然站在實驗室的邊緣，但是這一屋子人的心神，卻全部被陸雲挽所牽動。
相比起從前，陸雲挽的聲音里少了幾分漫不經心，多了幾分認真嚴肅。
這樣的攝政王，是所有人都未曾見過的……
陸雲挽不知道，哪怕是在實驗的關鍵時刻，還有有人忍不住偷偷觀察著他。
幸好，實驗走到這一步，除了陸雲挽和季昕淮以外，其他人也幫不了什麼忙了。
“不要緊張，”陸雲挽緩步走到了透明的實驗艙邊，他將手貼在了艙壁上，“試著忘記駕駛機甲時的感覺。”
陸雲挽的聲音不大，傳到實驗艙後就更加模糊了。
他的語氣明明也一點都不嚴厲，但卻擁有令人服從的力量。
就連身為人類起.義軍、無比反感陸雲挽的季昕淮，都下意識一步步地跟著陸雲挽說的去做了。
幾秒鐘後，季昕淮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按照陸雲挽說的那樣嘗試起來。
實驗艙內安靜極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陸雲挽表面上看著氣定神閑，實際上也默默地攥緊了手心。
一秒……
兩秒……
時間的流速似乎都變得慢了起來。
“實驗數據采集中……”
“數據分析中，請勿中止實驗。”
熟悉的提示音出現在了陸雲挽的耳邊，這樣的機械女聲他最近一段時間已經不知道听到過多少次了。
以往用不了幾秒，光腦就會發出“實驗結果異常”的提示。
但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陸雲挽的錯覺，等待下一個環節的時間好像格外長。
幾秒鐘之後，試驗艙忽然閃起了藍光。
“實驗結束。”
“實驗信息已讀取，請確認。”
緊接著試驗艙的艙門也打了開來。
方才纏在季昕淮身上的線纜自動收了回去，少年蒙了一下，這才下意識從實驗艙里走出。
“呃……這，這個實驗信息已讀取是什麼意思？”他還沒有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轉而向宋非衍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但宋教授卻也愣在了這里，他看著實驗艙，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意思就是，實驗已經成功了。”
陸雲挽笑著走到了光腦前，將所有數據調取了出來。
剎那間，密密麻麻的文字排滿了整整一面光屏，而在所有的數據之後“實驗成功”幾個藍色的大字尤其明顯。
轉眼間這個項目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一開始的時候，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將它當做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抑或是做好了實驗持續多年的心理準備。
但是沒有人想得到，陸雲挽竟然真的將他了解到的一切分享了出來，並且從各個角度與方向，盡全力推動著實驗的進行。
尤其是宋非衍。
一向痴迷于實驗的他，有些反常地轉身看向陸雲挽 。
宋非衍的目光非常復雜，他看了陸雲挽一會，忽然嘆了一口氣說︰“……你。”
“你真的……完成了這個實驗。”
實驗結束之後，陸雲挽就恢復了他往常的樣子。
听到宋非衍的話，他笑著轉身瞄了對方一眼說︰“是你完成了這項實驗，宋教授。”
宋非衍有些艱難地搖了搖頭。
他和陸雲挽曾是朋友，宋非衍曾經以為自己非常了解陸雲挽。
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一切似乎與自己想象的不一樣。
陸雲挽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後續實驗收尾與數據整理工作，都是宋非衍和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完成的。
陸雲挽看著中心光屏上“實驗成功”四個大字，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終于趕上了……
他沉默幾秒，再一次低頭打開了自己的私人光腦，給屬下發去了信息——
【開始準備《重刑同一案》。】
【是，攝政王大人。】
陸雲挽剛才收到回信，一陣腳步聲便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他下意識回頭，接著看到剛才結束實驗的季昕淮已經換好了軍服，他有些緊張地站在自己背後。
“攝政王大人，請問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陸雲挽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說︰“好啊。”
視線掃過稍顯忙碌與雜亂的實驗艙，陸雲挽對季昕淮說︰“他們在處理數據，我們出去說吧。”
“是。”
外界並不知道洛厄爾星上發生了什麼，這顆人類居多的星球，依舊保持著往日的寧靜模樣。
登基儀式雖然舉辦了，但是帝國的慶典還未結束，遠離首都星權力旋渦的洛厄爾星上也有很多活動舉辦。
一出實驗室，陸雲挽就看到不遠處的空中飄浮著一朵巨大的暗藍色星雲。
象征皇室的同色.圖騰，明明滅滅地在星雲之中浮現、消匿。
見他仰頭，季昕淮也隨之向上看去。
洛厄爾星上的一陣冷風從海上吹來，溜進了季昕淮的衣袖中，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
自己身邊的可是權傾星際的攝政王！
他居然和自己一起出來了？！
臥槽！！！
雖然季昕淮已經在一天天的實驗中看到陸雲挽的另一面，但身為人類起.義軍的他，也無比了解陸雲挽的殘忍與自私的本性。
但就是這樣的陸雲挽……他居然願意來到洛厄爾星，听自己說話？
季昕淮一時間覺得魔幻無比，並不由懷疑……陸雲挽該不會是有什麼其他的目的吧？
實際上季昕淮這一次還真的沒有猜錯。
陸雲挽願意同他說話，的確是“不懷好意”。
身為攝政王的陸雲挽，身邊安保充沛，要想死遁也並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
陸雲挽在等待裴照安和那群人魚貴族出手，但同時也想要通過季昕淮摸清人類起.義軍的動向。
實驗室所在的地區非常寧靜，陸雲挽眯著眼楮享受了片刻微風，然後狀似隨意的朝季昕淮問︰“你想說什麼？”
少年沉默了一下，咬了咬唇問︰“您……為什麼要參與這場實驗？”
陸雲挽低頭笑了一聲︰“你的問題有些無聊。”
听陸雲挽這麼說，季昕淮的表情立刻緊張了起來︰“我……”
不得不說，季昕淮現在這認慫的模樣，和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真的完全不同。
他將手搭在少年肩上，隨意拍了拍說︰“你想听我將官方理由再說一遍，還是再編一個你不相信的理由出來？”
陸雲挽的目光銳利，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少年在想什麼。
季昕淮愣住了。
看到他的反應，陸雲挽半點也不覺得意外，更不覺得生氣。
陸雲挽只是靜靜微笑著對季昕淮說︰“如果你不相信一個人，那麼永遠也得不到‘真相’。”
就像沒有想到陸雲挽會和自己說話一樣，季昕淮同樣也沒有想到他會給自己這樣一個答案。
他如被釘在原地般仔細思考著陸雲挽的話。
這個時候頭頂處忽然傳來一陣巨響，一道巨大的陰影忽然從半空投了下來。
……這是什麼東西？
陸雲挽下意識後退半步，接著看到︰
一架印有皇室圖騰的巨大銀色星艦，穿過了頭頂的人造星雲，緩緩向地面落下。
那架星艦足有一座城市那麼大，降落的同時就遮住了天空中所有光亮。
不過短短幾秒，陸雲挽所在的地方就變得如黑夜一般的暗。
星艦懸在幾米高處，落下了極其沉重且壓抑的陰影。
幾秒後，它打開了下部分艙門。
此時此刻，眼前的一幕甚至讓洛厄爾星上所有人都產生錯覺——
一只誕生于荒蠻宇宙的巨獸落地，張開了它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陸雲挽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可不過眨眼間，懸梯出現在了星艦之下。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楚玄舟怎麼來了！
他不是應該正在首都星忙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