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帥!”
曹評眉頭緊鎖地從皇城出來,忽听得一聲喊,抬頭看去,但見馬天豪走來,不禁詫異道︰“老四?”
待馬天豪走近,他便是問道︰“你怎麼來了?”
馬天豪很是緊張道︰“我先前听聞朝廷已經決定派張三去河中府建設公檢法,那小子極有可能會拉上棟兒和小義的,故此我特地趕來提醒副帥一聲。”
曹評眼中閃過一抹郁悶,嘴上卻問道︰“去哪里不好麼?”
馬天豪哎幼一聲︰“要說去那里干別的事,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去弄什麼公檢法,這可是萬萬使不得,因為這肯定會將人都給得罪的。”
那河中府還真不同于開封府,開封府還是非常律的,畢竟這是天子腳下,但是河中府那地,有幾個人屁股上沒有屎,真要嚴格執法的話,不得將人都給得罪了。
他曾在禁軍里面就職,去過那里,知道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那邊的暗箱操作多如牛毛,且都是有很有背景的,要想將這一潭污水給弄清,他覺得是不可能的。
就連老四這個商賈都知道,唉!曹評閉目嘆了口氣道︰“已經晚了!”
“晚了?”
馬天豪一臉錯愕地看著曹評。
曹評道︰“方才官家召我入宮,談得就是這事,官家已經決定將棟兒調去河中府,擔任河中府總警司。”
馬天豪皺眉道︰“副帥答應了嗎?”
“我。”
曹評搖搖頭,“上車再說吧。”
上得馬車,曹評面色凝重道︰“官家一心勵精圖治,改革變法,方才又幾度表示對我們曹家的器重,如果我拒絕的話,官家可能會認為我們曹家與他不是一條心的,我是沒法拒絕啊。”
馬天豪擔憂道︰“棟兒這性格上那里去著實難以令人放心啊!”
曹評苦嘆道︰“關于這一點,我也跟官家提起過,但是官家卻非常看好棟兒,也對棟兒最近所做得事,是贊賞有加,我還能怎麼說。”
馬天豪眼珠子轉了幾下,趕緊道︰“副帥,可千萬別讓小義也跟著去,他們兩個在一起,哪天不闖禍,更是會無法無天的。”
你是外戚,你沒有辦法,但我不是啊!
曹評瞟了眼馬天豪,哪里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呵呵道︰“你還真心以為官家這麼器重棟兒嗎?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真的器重,也不至于說特意召我入宮商談此事。”
馬天豪一愣,“副帥的意思是,這是張三所為?”
“定是如此。”曹評哼了一聲,又道︰“棟兒也是通過小義才認識張三的,你說張三那小子會放過小義嗎?官家方才還特地提了一句,讓棟兒帶著小義一塊去。”
馬天豪不禁恨得是咬牙切齒,“那臭小子!”
既然此事已經落實,各方就得整頓人馬,目前只有開封府有完善的公檢法,只能從開封府派人過去,不能讓張斐一個人跑去那邊,建設公檢法,張斐只是擔任庭長,公檢法的精髓是在于,相互制衡,互不統管,如果說由庭長去建設,就庭長就是公檢法的老大,那就沒啥意義了,公檢法有關部門,都得派人過去。
檢察院方面也已經確定派甦轍過去。
當許遵表示,朝廷打算委派甦轍前往河中府擔任主檢察長,在坐的其余檢控官,皆是悄悄松得一口氣。
甦轍反倒是面如止水,拱手道︰“下官領命。”
許遵先是瞧了其他人一眼,然後才問道︰“你可願意去?”
甦轍道︰“下官乃是朝廷命官,朝廷既有任務交予下官,下官自當會全力以赴,哪還能挑三揀四。”
許遵一愣,好心提醒道︰“但是河中府那地,情況比較復雜,在那里做檢控官,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甦轍道︰“若是執法者還怕違法者,何談江山社稷。”
別看他性格比甦軾要沉穩,但是在政治上,他其實比甦軾要激進的多,他反對王安石,可比甦軾 多了,只不過他這人心思縝密,不會讓人輕易抓住把柄的,甦軾就有些大咧咧,神經大條,又喜歡爭強好勝,專惹一些不該惹的麻煩。
這是最令人頭疼的。
許遵笑著點點頭道︰“那行,既然你沒有意見,那就這麼定了,不過何時過去,還得等朝廷的命令,你先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務。”
“下官遵命。”
國子監。
“啊?讓讓我們隨老師一塊去河中府?”
上官均等人是睜大眼楮,震驚地看著司馬光。
驚喜之色,躍然紙上。
他們可不同于曹評這些老油條,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都認為這是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
都未參加科考,就能夠參與這種任務,可會將其他羨慕壞了。
司馬光點點頭道︰“你們可否願意?”
蔡卞先是點點頭,但旋即又道道︰“但是我們今年還要參加科考?”
司馬光道︰“這就是你們的科考,如果你們在當地表現出色的話,官家會賜予你們進士之名。”
蔡京小心翼翼地說道︰“但我們只能盡力輔助老師,這成敗可不在于我們。”
司馬光瞧了眼蔡京,微微笑道︰“你們的表現,將會由你們的老師來決定。”
蔡京心下一驚,心想,也就是說我們能否獲得進士名額,全憑老師來定,看來官家和司馬學士都非常器重老師,老師的仕途也必定會平步青雲。
心里已有計較。
上官均卻道︰“那倒不用,如此得來的進士,誰又會認同,我們願意與老師一塊前去,只希望朝廷保留我們參加科考的名額,待回來時再考。”
葉祖恰道︰“上官兄說得不錯,若不能在考場上勝過他人,這進士之名,也無人會信服。”
雖然富弼只提議上官均和蔡卞,但是張斐還是將蔡京、葉祖恰加了進去。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道︰“好罷,我會將你們的想法轉告官家的,估計沒有問題。”
叮囑完他們之後,司馬光便去到後堂,但見富弼和文彥博坐在里面。
文彥博撫須道︰“听說檢察院方面是派甦轍去,而警署方面則是派曹棟棟前去,這里面年紀最大的就是三十而立的甦轍,這在以前好像是從未發生過的。”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他們 然發現,這一次朝廷派出的人,清一色年輕人,年紀最小的馬小義也才十八歲,最大甦轍也才剛剛三十歲。
這在北宋的官場是非常離譜的事,其實北宋是非常信任年輕人的,但不會是弄這麼年輕的陣容,往往還會派一個年紀大的去壓陣。
司馬光苦笑道︰“這恰恰也是我最擔心的。”
富弼擺擺手道︰“正是如此,才值得人期待。以往能去河中府擔任要職的官員,哪個不是能臣干吏,雖有政績斐然者,但也僅限于表面,始終未能理清河中府和一團亂麻。或許派他們去,能夠取得不俗的成效。”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道︰“但願如此吧。”
但如果讓他來安排,他絕對不會選這個陣容,這個陣容就是完全配合張斐的,年紀大的,張斐壓不住,而如今就是要以張斐為絕對核心,故此當張斐提出這個陣容時,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汴京律師事務所。
“恭喜!恭喜!恭喜三郎升遷為河中庭長。”
“這對于咱們茶食人和耳筆,也是極大地鼓舞。”
李國忠、費明等茶食人來到事務所,主動向張斐道賀。
“多謝!多謝!”
張斐拱手回得一禮,突然話鋒一轉道︰“但是各位可是第一批來想我道賀的,畢竟其他人都認為這可不是一個好差事。”
範理瞧他們一眼,心想,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來道賀啊!
少了張斐在,李國忠他們當然非常開心啊!
在範理看來,這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李國忠尷尬一笑,又道︰“再難也不及三郎初來汴京時,當初三郎能夠憑借一身本事,深得官家青睞,並且不如仕途,這小小困難又算得了什麼。”
“哪里!哪里!李行首過獎了。”
張斐又伸手道︰“諸位請坐,請坐。”
待他們坐下後,張斐又問道︰“不知諸位可有去河中府開分店的打算?”
李國忠神色微微一變,瞄了眼費明,後者是心領神會道︰“河中府那地,關系非常復雜,恐怕沒有咱們的立足之地啊!”
張斐笑道︰“我去了可就不一樣了,我是耳筆出身,自然會非常推崇爭訟。”
幾大茶食人相視一眼,沒有做聲。
張斐又繼續道︰“近日我也了解過河中府的一些情況,我覺得我們耳筆在那邊是大有可為,那邊商業雖不及開封府繁榮,但是商業糾紛卻遠勝于開封府,涉及數額也是巨大的,如果公檢法能夠在當地立足,去那里打官司,必然會賺得盆滿缽滿。退一萬步說,縱使失敗了,也不會損失太多,回來就是了。”
李國忠問道︰“不知貴店可會派人前去?”
張斐點點頭道︰“征文會去那邊開設分店,但由于我是庭長,他們得避嫌,故此我們的耳筆過去,會在當地建設法援署,以無償打官司為主,我們的主要重心是在于計稅買賣上面。”
李國忠笑著點點頭︰“我們會認真考慮三郎的建議。”
其實他們此番前來道賀,還就是為了這事,他們也清楚河中府的情況,那里面水深得很,但如果公檢法能夠立足,幾乎所有鹽商、鹽戶,都需要法律服務,其中利潤簡直不敢想象,比京城肯定要的多。
但他們首先得知道,張斐到底還支不支持耳筆和茶食人,你是耳筆你當然會支持,但你現在是庭長,你還會支持嗎?
而張斐的表態,也令他們放下心來,他們倒是不太怕那邊復雜的關系網,他們就是為那些人提供服務的,這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找也應該找張斐的麻煩,要是張斐挺不住,他們直接回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