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四百四十二章 稅戰(十六)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南希北慶 本章︰第四百四十二章 稅戰(十六)

    <b></b>                  對于張斐為何要為趙文政辯護,在坊間,可用一句話解釋,他實在是給得太多了。

    一場辯護,兩萬貫!

    即便輸了,也得支付一萬貫。

    這可比放高利貸都還要香啊!

    為什麼李國忠他們能夠為這些權貴忙前忙後,人家張斐就不可以?

    地上有錢都不撿?

    坊間其實是很能理解為什麼張斐要接這官司。

    但是在朝中幾乎沒有人這麼想,他們眼中是局勢的變化,在所有官員看來,這就是某人指使的。

    而這個人就是皇帝。

    王安石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區別就在于,別人認為皇帝是指使張斐去保宗室,而王安石則是認為,皇帝是嫌這個坑還不夠大,還得再挖一點。

    這倒不是說王安石在這方面的智慧也十分超群,其實他也不差,許多事他不是看不明白,只是對于他而言,沒有必要去看太明白,因為他非常堅持自己的理念,就是看明白,他也得那麼干,他沒得選。

    但也不至于說這方面,他比文彥博、司馬光等人更強。

    只是因為趙頊之前就跟王安石談過這個宗室問題,是要改革的,他知道皇帝絕不可能為了宗室,給改革變法去添加一些阻礙,這完全不可能,故此這里面肯定也是有問題的。

    基于這一點,就很容易想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但如他的老對手司馬光,就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皇帝保皇親國戚,這是很正常的事,如果皇帝不保,那他們也沒有必要去盯著此案。

    不同于王安石淡定自若,司馬光就直接跑去張斐。

    在他看來,這簡直就離譜。

    他們是處心積慮要跟你作對,但到最後,你卻直接跳反。

    要知道此案不僅僅關乎新法,同時也關乎到他的公檢法。

    “你小子缺這點錢?”

    司馬光見到張斐,就是一個王八探頭,直接懟在張斐臉上。

    他對張斐還是有所要求的,�怴@ 梢裕  庵智  峭蟯蠆荒蘢 模 庖壞闥碥瀑揮械閬袼啤br />
    張斐急急後退一步,“司馬學士,這錢可真是不少,我我也很缺。”

    司馬光道“也就是說,如果有人殺人放火,請你去為他辯護,只要給的多,你都會答應。”

    “當然。”

    張斐點點頭。

    司馬光皺眉道“你說什麼?”

    也不等張斐回答,他狠狠一跺腳,“你小子真是糊涂啊!你憑借法制之法,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名聲,是前途無量,為了這區區兩萬貫,你就讓這一切毀于一旦,真是鼠目寸光。”

    可說著,他又不覺得張斐是鼠目寸光之人,神色一變,又問道“是不是有人逼你這麼做?”

    張斐趕忙搖頭道“沒有。”

    “我不信!”

    “呃。”

    面對這司馬魯豫,張斐也是頭疼的緊,伸手道“司馬學士,請坐。容我與你解釋。”

    司馬光是認定這就是皇帝安排的,那張斐也沒有辦法,稍稍瞧他一眼,然後坐了下來。

    張斐也坐了下去,道“我接下這官司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對方能出得起這價錢,我是無愧于心,反倒是司馬學士方才說那話,是有違法律精神的。”

    司馬光听得人都傻了,敢情是我有違法律精神?當即是吹胡子瞪眼,指著張斐“你你倒是說說看,老夫哪里錯了?”

    張斐道“因為司馬學士你沒有公正地看待此事,是帶有偏見的,而法律的真諦,不就是追求公平公正嗎?”

    “老夫帶有偏見?”

    “當然。”

    張斐點點頭“到目前為止,檢察院也只是起訴,皇庭並沒有給出判決,那麼趙知事就有可能是被冤枉的,甚至有可能趙知事一個忠良之臣。

    但是根據司馬學士方才那番話,顯然是已經將趙知事看成是一個有罪之人,這不是偏見是什麼?如果司馬學士來審,恐怕都不需要審,可以直接判。”

    司馬光稍顯尷尬,咳得一聲“檢察院方面是鐵證如山!”

    張斐馬上道“既然如此,司馬學士又擔心什麼?”

    司馬光愣了愣,哼道“我是擔心你小子又使出那顛倒黑白的手段,幫趙知事脫罪。當初阿雲一案,證據確鑿,可就是你幫她脫罪的。”

    看來這道坎真是過不去了。張斐道“司馬學士此言差矣,我只是辯護,最終判決的是司馬學士,要是不公,也是司馬學士不公。說到底,這判決權就不在我手里,我說什麼,主審官可以不听,如果主審官是公正的,並且又采納了我的辯詞,這怎麼就不是公正的。”

    對于阿雲一案,司馬光不服氣,但他早已經是願賭服輸,擺擺手道“我今兒來不是要與你說這些的。”

    “不。”

    張斐突然也較真起來,“先說清楚這事。”

    司馬光道“當初阿雲一案,你是怎麼贏的,你心里就沒數嗎?你是借用孝道裹挾老夫,但是阿雲肯定是想殺韋阿大的,這里就你我二人,你犯不著說謊。”

    張斐搖搖頭道“我要論得不是這結果,而是我當時幫阿雲辯護,有沒有錯?”

    司馬光眉頭一皺。

    張斐又道“如果我身為珥筆,而不能為一個嫌疑人辯護,那整個公檢法的意義何在?法官說什麼就是什麼?檢察院說什麼就是什麼?當然,我岳父大人他鐵面無私,明斷秋毫,他是不可能去冤枉人的,但如果是王鴻、王文善之流坐在上面,司馬學士還會信任檢察院的起訴嗎?

    司馬光兀自不語。

    張斐等得片刻,又繼續道“如果司馬學士不信任的話,那就代表司馬學士認同的只是個人,而非是信任司法。

    然而,事實證明,司馬學士不可能讓每個官員的道德品質都非常高尚,故而才需要公檢法來制止或者說減少冤假錯案。

    那法制之法的理念,是捍衛個人正當權益,正當就只跟權益有關,而與人是無關的,無論是好人壞人,他的正當權益都得受到保護。”

    在律學上面的造詣,司馬光是自愧不如,這點大家也都服氣,張斐都開宗立派,你若做不到,就別跟他較勁。直接就杠道“老夫又不是主審官,為何就不能主觀判斷,為何就不能帶有偏見?而且老夫的職責是人盡其才,我當然的看人來的,這無德之人,我是堅決不用。”

    急了!急了!這老頭急了!張斐訕訕道“我的意思是,我也沒錯啊。”

    司馬光呵呵一笑“你這話是說給我听的,而非是說給你自己听的,趙知事到底有沒有罪,你心里只怕比我都要清楚,你是觀法,我是觀人,那我是不是要問清楚。”

    操!給這老兒給繞進去了。這我還非得解釋清楚,可不能讓他察覺到官家的用意。張斐想了想,道“正是因為我非常清楚,我才接下這官司的。”

    司馬光問道“為何?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會破壞百姓對于公檢法的信任,也會破壞免役稅,于國于民,都非常不利。”

    張斐道“首先,我不認為這會破壞公檢法的信任,反而會令更多人信任公檢法,法就是法,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無論是你是權貴,還是窮人。”

    司馬光神色微微一變。

    他知道張斐指得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權貴。

    公檢法也不能給權貴營造出一種殺富濟貧的感覺,到底權力是在他們手里,要真將他們逼急了,這公檢法將會極大的阻礙,還是得告訴他們怎麼玩。

    又听張斐繼續言道“其次,雖然我當初幫阿雲贏得官司,但是朝廷也因此修改了許多律例,令我朝律法變得更加完善,可在一定程度上,杜絕此類情況再度發生,于國于民都是更為有利的,只有摔了跟頭,才會得到教訓。

    最後,為什麼官田會不斷被人侵佔,為什麼私鹽會不斷泛濫,關鍵就是朝廷並沒有去正視這個問題,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司馬光神色稍稍緩和幾分,又問道“那免役稅呢?”

    張斐道“趙知事花兩萬來請我,與免役稅毫無關系。”

    司馬光又問道“那你有必勝的把握?”

    張斐搖搖頭,“不瞞司馬學士,真沒有,不然的話,我也不會只要這麼一點錢,但但這官司肯定有得打。”

    檢察院。

    “如果這場官司,他張三都能贏,那我陳兵立刻辭官回鄉。”

    但見一個年輕檢控官是擲地有聲道。

    “我也辭官回家,依我之見,那張三定是趁著趙知事病急亂投醫,想賺一筆錢,我听說他就是輸了,也能賺一萬貫。”

    “你們切莫口出狂言。”

    但見許遵走了進來。

    一干檢控官立刻起身,行得一禮。

    許遵來到座位上坐下,“張三是我女婿,我很了解他,他若沒有把握,是絕不可能接下這個官司的。”

    他也想到了,這極有可能是張斐早有預謀,之前張斐半開玩笑的說過,要跟他過上幾招。

    方才立誓的陳兵小聲問道“許主檢,既然張三是你的女婿,那他為何還要。”

    許遵道“他雖是我女婿,但是事務所是他的事業,他接下這官司,也並非是違法之事,這我無權干預。”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只不過為了避嫌,此案我不能再參與,從今日起,將全權交由甦檢控負責。”

    “下官遵命。”

    甦轍拱手一禮,又道“但是此案證據確鑿,他他根本沒有贏得可能性,除非!”

    許遵心知他想要說什麼,道“我們方才收到上面下達的政令,官家采納了司馬學士他們的建議,將交由開封府審理,由曾知府來主審,以我對曾知府的了解,他絕無可能徇私枉法。”

    甦轍稍稍松得一口氣,之前皇庭遲遲不開庭,令他心有懷疑,就怕呂嘉問在庭上偏袒張斐。

    陳兵又道“若是如此,張三不可能有機會。”

    “千萬別這麼想。”

    許遵道“以往這麼想的人,全都輸給了他。”

    甦轍問道“以許主檢對他的了解,他怎麼打這官司。”

    雖然許遵和張斐是翁婿關系,但是檢察院的人,都還是非信服許遵的,沒有人會認為許遵會徇私舞弊。

    許遵想了想,道“我曾親眼見識過他如何準備的,我認為他有可能會打官田鹽政的缺失,眾所周知,無論是侵佔官田,還是販賣私鹽,這都不是很稀奇的事,可見這些法令是存在問題的,他或許會從這方面著手。”

    齊濟道“即便存在著問題,但我們憑借的是明文條例,這販賣私鹽就是違法,侵佔官田就是違法,無論存有什麼問題,趙知事所為,都是違法行為。除非,他以法不責眾為由,來為趙知事脫罪。”

    “法不責眾?”

    許遵搖搖頭,“我不敢說沒有這個可能,但我認為可能性也不大。”

    甦轍點點頭道“之前皇庭已經判決徐煜、秦彪等人的罪名,這法不責眾,就無從談起,我也覺得這不大可能,關鍵,如此類違法行為,也沒有人敢公開去干,還都是偷偷摸摸的去做,這些證據,若沒有稅務司,我們也很難查得到。”

    齊濟納悶道“那他怎麼會打這官司?”

    許遵搖頭道“這我暫時也未有想到,但是你們是不能忽略條例上的細節,以及官田和鹽的弊政,同時也要兼顧大局,如祖宗之法。”

    “下官記住了。”

    甦轍是眉頭緊鎖,之前那場官司,雖然輸了,但是他也並不是非常在意,但是這場官司,他可不想輸,鐵證如山,這若都給翻了,那還得了,如今張斐接下這場官司,這真是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啊!

    然而,皇帝突然采納司馬光他們的建議,答應將此案移交給開封府審。

    這不但沒有平息怒火,反而是怒火更甚。

    之前你干嘛去了,如今趙文政請得張三出馬,你馬上就點頭了。

    你這擺明就是要保宗室啊!

    可真是太無恥了!

    但問題是,他們也沒有理由去指責皇帝。

    皇帝表面上確實沒有偏袒,他並沒有利用權力去左右此案,當時皇庭認為案情復雜,遲遲不開庭,與朕我關,皇庭也沒錯。

    之後你們說要移交開封府,朕到底也答應了呀!

    晚一點答應也不行麼?

    至于請張斐,那人家趙文政的權力。

    根據規章流程,這也是被允許的呀。

    官員們只能加大給予檢察院和開封府的支持,皇帝雖然是明擺著要保宗室,但是你們千萬別怕,非但如此,我們還非得將這趙文政定罪。

    可見他們心里也慌,畢竟張斐打官司的能力,確實無人敢質疑。

    甚至于徐家、秦家都感到非常後悔,我們真是傻啊,我們怎麼就沒有想到去找張斐幫忙。

    既然已經沒有請了,那這艘船上就不能有生還者,必須都得死,否則的話,那太不公平了。

    壓力立刻又來到開封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廝一旦穿上青袍,一準就沒好事。又來了!又來了!”

    李開真是如喪考妣,搖頭晃腦,如著了魔一般,嘴里是說個不停。

    曾鞏看不下去了,開口道“你慌什麼,以目前檢察院的證據,這官司他不可能贏。”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李開突然激動地手舞足蹈。

    曾鞏納悶道“什麼就是這個。”

    “這就是最可怕的。”

    李開道“之前呂相公在的時候,也是深受其擾,我們都認為這官司不可能贏,但到最後,你還不得不判他贏,這世上真是沒有比這更窩囊之事。”

    曾鞏就問道“這是為何?”

    李開嘆道“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故此我之前才去燒香祈福,但願那廝別上咱們這來,可到底還是沒有躲過這一段孽緣啊!”

    “孽緣?”

    這越說越玄乎,曾鞏都听迷糊了。

    李開煞有其事道“曾知府有所不知,那廝剛到汴京之時,待在咱們開封府的時辰,比待在他家還多!”

    說到這里,他猛地看向曾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曾鞏被他看得心里發毛,又問道“你為何這麼看著我?”

    李開道“其實最初那幾樁官司,本不應該來我們開封府的,就是呂相公不信邪,非得去審,結果這一審,就沒完沒了了,直到他離任為止。

    自曾知府你上任以來,他就一直沒有再來過,直到曾知府上回說不信,也想見識見識他的手段,結果馬上就靈驗了。”

    曾鞏真心被這李開給逗樂,好氣好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別在這里胡思亂想,審案本就是咱開封府的職責,他又是珥筆,常常遇到他,也沒什麼可稀奇。”

    李開嘆了口氣,“曾知府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到時候,曾知府就能夠體會到,為什麼咱們開封府從上至下,就連掃地的,都十分討厭那小子。”

    曾鞏又好奇道“掃地為何也討厭他?”

    李開道“他這一來,必定會引來一大群人觀審,掃地的能不討厭他麼。”

    “!”

    曾鞏呵呵笑了笑,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要見識見識,你趕緊派人去檢察院,讓他們動作快一點,我這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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