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麼？”
石懷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母親便在院子里面嗔怪的吼道︰“以前沒見過你抽過煙，今兒是怎麼了？老頭子，天塌不下來。”
石懷宇看見父親，喊了一聲爹。
父親听了，狠狠地將煙頭踩在腳底下，還剩大半截煙，則是小心的擦拭了一下，想要再裝進煙盒里面，卻又怕髒了其他煙卷，便又放在了上衣口袋里。
石懷宇干脆就坐在門口的石墩子上，開口問道︰“爹，是不是姑姑不同意？”
石懷宇陪著母親回到了家，見到父親已經回來了。
石懷宇從土牆上直起腰來，他知道，這個時候，他是這個家的唯一支柱，若是自己倒下了，這個家就倒下了。
就像在地里，白若秋訓斥他一樣，這個時候，無論希望多渺茫，自己都得振作起來，哪怕沒有希望，自己也得創造希望。
于是，石懷宇對父親說道︰“爹，關于姐姐的病，還有許多種治療方案，骨髓移植只是其中的一種，我回去後再和主治醫生商量一下，選擇其他的治療方案。”
石懷宇是在安慰父親，實際上自己心中也沒底。
父親抬眼望了一眼石懷宇，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因為激動而咳嗽了幾下︰“你是說，你姐姐的病，還能治？還能治好？”
石懷宇重重的點了點頭。
院子里面的母親也從地上拾起了搪瓷臉盆，招呼著石懷宇，喉嚨好像被堵了一樣，假裝大聲問道︰“你的那兩個朋友想吃什麼飯，我給做去。”
“嗯，等她們回來再說吧。”石懷宇听得見母親的聲音里面，也是滿含了驚喜，便隨口答應了一下母親。
父親這個時候也不再唉聲嘆氣，而是從口袋里面再次掏出半截煙來，一把拿到嘴邊，頭朝石懷宇揚了揚。
石懷宇連忙拿出打火機來，給父親點著，父親猛地抽了一口，盡管還是咳嗽了一聲，不過，他卻是蹲在地上，眼瞅著拿在眼前的煙卷，呵呵的笑了一聲。
“崽兒，我沒出過門，你姐姐就交給你了，只要是你姐姐沒事兒，這輩子當牛做馬報答你。”
父親說著，石懷宇卻是听得淚流滿面。
這是他這一段時間來，第一次流淚。
兩個人就在門口，一個蹲著，一個坐著，怔怔的誰也沒有說話，父親抽完那半截煙後，伸手拿出煙盒，仔細撫摸了一下，自言自語到︰“以後說不定還得求人辦事，你拿著吧。”
石懷宇沒有拒絕父親，這個時候，他只能拿著煙盒，鄭重的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只要放進自己的口袋里，父親才覺得安心。
這個時候，出去賣東西的卓婭暄和白若秋兩個人一同回來了，她們一回來，整個院子就熱鬧了。
鄰居們也知道石懷宇領了兩個女孩回家，一時覺得新奇，也時不時的借口借東西或者詢問其他事情，而來院子里面瞅瞅。
石懷宇卻是將白若秋拉著走出了院子，走過幾家鄰居家後，走到一顆大樹低下，石懷宇將父親今天上午的事情說給了白若秋，他想听听白若秋的意見。
白若秋踢了大樹一腳，踢得生疼，咧著嘴嘶了一聲，嘆了口氣說道︰“按照西醫理論上來說，如果真的找不到可以移植的骨髓的話，那就基本上斷定了石慧蘭的時間不會太長了，神君您做好打算。”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石懷宇走近白若秋，幾乎要和白若秋臉對臉，近似歇斯底里的朝白若秋吼道。
白若秋沒有躲避，而是伸手攏了攏齊耳短發，鄭重的對石懷宇說道︰“這是現在最有效而且是唯一的辦法，除了這個辦法，我想不出來還有其他什麼更好的辦法。”
“而其他辦法，也只是延緩一點時間而已，完全不能從根兒上痊愈。所以，我只能遺憾的說道，石慧蘭的時間不長了。”
幾乎年過半百的父親母親，在人世間生活了四十多年，正當壯年，卻是疾病纏身，不能過度的勞作，使得生活拮據，甚至連兩個孩子以後的生活都難以保證。
這個時候，正是孩子最需要父母付出的時候，也是孩子需要父母伸出援手救命的時候，父親母親卻是無能為力。
若是這點希望都沒有了，那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劇。
“你姑姑家只有一個孩子，比及大不了幾歲，到現在了都沒有結婚，前幾年說是出去闖蕩了，結果，兩年前左右，托人送過來一大筆錢後，就再也沒有音信了，電話也停機了，同去的同村人也都回來了，說是他狠狠的掙了一筆錢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父親很艱難的說著，之後，還一直補充說到，姑姑一說到自己家的孩子，就痛哭不已，父親在姑姑家哄了姑姑一上午，這才回來。
石懷宇听了，心沉到了一片黑暗里，他整個身體完全靠在了家門口的土牆上。
母親在院子里面收拾，也是在側耳听著，當听到這些消息後，手里面拿著的一個臉盆也 當一聲掉在地上。
父親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他已經沒有了勇氣再去指責母親。
父親難過的抬起頭來，望了望遠處的山，只不過，鄰居家的高牆遮擋住了視線，很難看到山丘的全貌。
父親搖了搖頭，掃了石懷宇一眼，說道︰“不，你姑姑一听說是給慧蘭治病，當場就同意了，後來，還給你在縣城打工的姑父打了一個電話，你姑父也同意，只是……”
父親忍不住低聲乞求石懷宇︰“崽兒，慧蘭雖不是你的親姐姐，可是，他待你……”
“爹，不要說了，姐姐待我如何，我自然知道，我會盡我最大努力，拯救我的姐姐，還有，你和娘，永遠是我的親人，見外的話以後就不要說了。”
然後，兩只手四處從衣服兜里找火，卻是找不到。
母親看見了，滿是皺紋的臉上不由得有些慍怒，朝著父親吼了一句︰“啥時候學會抽煙了？少抽點。”
父親看見石懷宇回來，本來是在院子里屋檐下的一張凳子上坐著，听見石懷宇喊他的時候，眼神躲閃了一下，渾濁的眼眶頓時涌出來兩滴濁淚。
父親嗯啊了一聲，便從凳子上挪開身，悄聲的走到門口，就蹲在門口牆根哪兒，滿是老繭的手，從衣服兜里抖抖索索的掏出了一盒煙，顫抖著從煙盒里面抽出一根來，拿在嘴上。
石懷宇听了，心頭一愣，便連忙回廚房拿了一個發黃了的一次性打火機，走到父親面前，蹲下身來，啪的一下，給父親點著了。
父親猛地抽了一口，嗆的連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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