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內。</p>
白衍帶男子的領路下，來到雅間閣樓，一進入雅間，便見到三十五六歲的郭開。</p>
起初白衍還看著素未謀面的郭開，微微皺眉。</p>
然而接下來。</p>
當听到男子介紹的時候，白衍表情一驚。</p>
“徐君子，這位便是相國建信君！”</p>
男子給白衍介紹道。</p>
白衍听到建信君這個稱呼，立刻就知道，眼前這名男子，赫然正是他惦記許久的趙國丞相郭開。</p>
當初瑾公就曾經說過，郭開，出身太原晉陽郭氏。</p>
這個郭氏來頭可不是一般，其祖上可追朔到周武王時期。</p>
周武王封其叔虢叔于東虢，原本是在滎陽，趙簡子開拓晉陽前後，虢叔後裔輾轉徙居晉陽，後人以郭姓自居，在晉、趙時期開始，郭氏便一直是大族。</p>
這也是為何郭開當初能是趙悼襄王趙偃的伴讀，而非奴僕。</p>
能與趙國公子做伴讀，可想而知郭氏的在趙國的地位。</p>
“徐子霄，見過趙相！”</p>
白衍舉起雙手，對著郭開緩緩打禮。</p>
白衍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見到郭開。</p>
看著眼前三十多歲，臉色圓潤，鼻嘴之間有顆黑痣的郭開，白衍滿是好奇。</p>
很難想象，就是眼前這個其貌不揚，並且方才三十多歲的郭開，不僅除掉廉頗，並且兩代趙王即位後，都讓郭開為趙國丞相。</p>
“不必多禮！”</p>
郭開見到徐子霄，一臉笑意，拱手回禮道。</p>
想當方才在酒樓下的動靜，已經恐怕引起一些人的注意。</p>
“今日一見，本想在這酒樓與徐君子痛飲幾杯，不曾想忘帶府中陳年美酒。”</p>
郭開禮畢之後，看向年紀輕輕的白衍，對著四周解釋一番後，再次拱手︰“不知徐君子可否賞臉，隨郭開去府邸，飲酒作樂！”</p>
白衍听到剛來這里，就要離開，覺得奇怪之余，很快想到方才自己弄出的動靜。</p>
“郭相美意，子霄萬不敢辭！”</p>
白衍對著郭開拱手道。</p>
郭開見狀，滿意的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p>
白衍抬手還禮，看著郭開走在前面，也跟在後面一起離去。</p>
坐在郭開的馬車上。</p>
白衍看著郭開，心里清楚郭開為何會找他，顯然糧粟一事，已經傳到郭開的耳中。</p>
雖然很意外郭開會以這種方式出現，不過這反而是件好事。</p>
因為有郭開在，公子嘉哪里才會更為急迫。</p>
听著馬車外的動靜。</p>
白衍不相信。</p>
知道他有三萬石糧草的公子嘉，會不派人監視。</p>
方才雖然不知道是郭開，但他弄出的動靜，公子嘉不可能不知道。</p>
一路上。</p>
白衍都在與郭開談笑，而面對郭開詢問徐氏是哪里的士族，白衍都是岔開話題，閉口不談。</p>
郭開也是個明白人，見白衍不說，也沒有再問。</p>
半個時辰後，當來到郭開的府邸。</p>
白衍隨著郭開走下馬車，進入府邸之後，這寬闊的府邸給白衍第一個感覺就是有錢。</p>
比起新鄭張府，這郭開的府邸，沒有張府那種數十載積攢下來的底蘊，但郭開的府邸，勝在不管是沿途的院子、涼亭、長廊，做工都十分精致、新穎。</p>
片刻後。</p>
白衍跟著郭開，來到府邸內的正堂，一番客套之後，白衍來到一個木桌後，跪坐下來。</p>
“不知今日郭相叫子霄過來，可是有要事？”</p>
白衍跪坐下來後，看著郭開，拱手問道。</p>
正堂上。</p>
跪坐著的郭開，听到白衍的詢問，臉頰上露出笑容，看向白衍。</p>
“開，听聞徐君子此行來邯鄲，是為了售糧！”</p>
郭開慢悠悠的說道，說話間，眼神不動聲色的看了白衍三次，這種顯然是在觀察。</p>
看到府邸內的美妾全都上來之後，郭開伸手示意其中四人，去白衍身旁。</p>
“郭相消息當真靈通！子霄嘆服！”</p>
白衍听到郭開的話，故作意外的模樣，隨後拱手笑道。</p>
不過當看到四名妙齡女子，薄衫露體的來到身旁，白衍還是有些感慨，這郭開果真如傳言之中的那般，在美色方面，頗有造詣。</p>
“邯鄲也就那麼大！”</p>
郭開笑著微微搖頭。</p>
這句話頗有顯擺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認，能在公子嘉封鎖消息的情況下，知道白衍有糧，郭開在消息方面，絕對靈通。</p>
否則以郭開的身份，絕對不會親自見白衍。</p>
“君子，飲酒！”</p>
白衍正準備說話的時候，一名模樣清純的女子，便來靠在白衍的耳旁，小聲的說話。</p>
耳朵是人銘感的部位，即便是白衍也不例外。</p>
然而白衍被打岔，左右兩邊的美艷女子，紛紛靠在白衍臂膀。</p>
“開，很好奇，公子趙嘉，給徐君子何價！”</p>
听到郭開的詢問，白衍回過神，看向郭開。</p>
面對白衍的目光，郭開並不在意。</p>
“今日開請徐君子前來，只是問問，並無惡意！”</p>
郭開說道。</p>
白衍思索片刻，看著左右兩邊惹人心憐的女子，當與這女子柔弱的眼神對視之時。</p>
“送去趙國大軍的話，一石五百錢，若是送去代地給百姓，一石三百五十錢。”</p>
白衍說道。</p>
說完，白衍也在心里盤算，如何利用郭開，在這局勢上，添加一把火。</p>
“哦？為何同是糧粟，這差別如此之大？”</p>
郭開兩只手分別摟著兩個美妾，眉頭微皺，滿是詫異的看向白衍。</p>
“郭相不知，此糧貴賤，取決于得不得罪秦國，若是不得罪秦國，徐氏也甘願只拿一些辛苦錢。”</p>
白衍解釋道。</p>
听到白衍的話，郭開滿是意外，隨後忍不住笑起來。</p>
“妙，甚妙！”</p>
郭開笑著感慨，然後收起笑容，目光看向被眾女伺候的白衍。</p>
“听說此行，徐君子足足帶了五千石的糧粟。”</p>
郭開說道。</p>
白衍听到郭開的話，這時候才清楚，感情郭開眼下還並不知曉他這里有多少糧粟。</p>
“郭相這是？”</p>
白衍饒有興致的看向郭開。</p>
另一邊的郭開瞧見白衍的模樣，也會心一笑。</p>
“非開小人，實乃公子趙嘉一心只有代地百姓，然郭開身為一國之相，除了代地，尚要考慮整個趙國其他地方，遠的不說，就是這邯鄲城內，也需糧粟。”</p>
郭開臉頰上，似乎很無奈，又似乎勞心勞累，最後抬手對著邯鄲王宮方向拱手。</p>
“秉承為趙國鞠躬盡瘁，為我王分憂，今日郭開想請徐君子，將糧草賣于郭開。”</p>
郭開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在胸前，隨後有示意白衍。</p>
話已經說道這程度，已經可以敞開來說。</p>
“當然，郭開定是不會讓徐氏吃虧，郭開願以五百錢一石，將徐氏五千石的糧粟買下，徐君子以為如何？”</p>
郭開笑著問道。</p>
正堂內。</p>
隨著郭開的話音落下，便逐漸安靜下來。</p>
白衍沒有著急開口。</p>
看著郭開的模樣，白衍想都不用想，郭開收下這筆糧粟，絕對不會全交給趙王遷，哪怕能交半數，都是不可能。</p>
若是郭開能把糧粟交給趙王，如此趙相，趙國日後怎麼可能會亡。</p>
正當白衍感慨郭開是下決心，從公子嘉手中搶糧的時候。</p>
突然一名僕人急匆匆的走來。</p>
“大人，公子趙嘉在府外，要見大人！”</p>
僕人來到正堂之中，對著郭開拱手輯禮。</p>
“什麼？”</p>
郭開听到僕人的話，滿是意外，他沒想到公子嘉居然來得那麼快。</p>
郭開疑惑的看向白衍。</p>
面對郭開的注視，白衍搖搖頭，示意他並未通知公子嘉。</p>
見狀。</p>
郭開更是不解。</p>
“讓公子趙嘉進來。”</p>
郭開輕聲說道，隨後看向白衍︰“勞煩徐君子去後室稍做，會有侍女伺候徐君子。”</p>
郭開本想請白衍回避一下，眼下他還不想與公子嘉正面起沖突。</p>
然而話音方才落下，就听到正堂外傳來聲響。</p>
“不必了吧！”</p>
說話的，正是趙王宗室，與白衍有過數面的公子嘉。</p>
在白衍的目光下，公子嘉大步從院子外走近正堂，一路上僕人根本不敢阻攔。</p>
別看郭開是趙國丞相，更是趙國建信君，但比起公子嘉，郭開雖有地位，但血統方面，遠遠不及公子嘉。</p>
公子嘉是正兒八經的趙王宗親，背後代表著的，是王室宗親。</p>
“公子何至于如此？”</p>
郭開看到公子嘉，拱手打禮後，眉頭緊鎖，輕聲問道。</p>
公子嘉听到郭開的話，看了一眼被眾女環繞的白衍，轉頭看向郭開。</p>
“那就要問郭相！”</p>
公子嘉語氣寸步不讓。</p>
這時候，白衍從眾女的懷中抽出手臂，起身對著公子嘉輯禮。</p>
“子霄，見過公子！”</p>
白衍打禮道。</p>
公子嘉見狀，一臉不忿，卻也對著白衍回禮。</p>
“吾乃趙相，听聞徐君子持糧入趙，便特地詢問一番，敢問公子，有何不妥？”</p>
郭開看了白衍一眼，隨後看向公子嘉，問道。</p>
“不妥之處就要問郭相，郭相此番，是為趙國收糧，還是為謀一己私利而收糧！”</p>
公子嘉陰陽怪氣的看向郭開。</p>
別人怕郭開，他公子嘉可不怕。</p>
“本相自然是為我王分憂，為趙國買糧。”</p>
郭開對著邯鄲方向拱手說道。</p>
此刻郭開看向公子嘉的目光，頗為不善，但奈何公子嘉背後站著王室宗親，以及朝中不少文武百官都心向公子嘉，他沒機會。</p>
“若是為趙國買糧，為何郭相遮遮掩掩，把徐君子請到府上，又故意避開趙嘉？”</p>
公子嘉听到郭開的話，荒謬的笑起來。</p>
“若是郭相私自掏錢，為趙國買糧，那趙嘉今日可否一觀，做個見證？”</p>
公子嘉說道。</p>
此話一出，郭開臉色一變，就連白衍都滿是意外的看向公子嘉。</p>
白衍沒想到這公子嘉言行舉止，如此‘剛硬’，當真是毫不留情。</p>
郭開知道，若是真掏錢，按照方才的價格買下白衍手中的五千石糧粟，那他相當于白白虧損二百五十金。</p>
“今日郭開只是听聞徐君子有糧，詢問一番，待擇日向王上稟報，方才不過是擔心公子誤會而已。”</p>
郭開沒有接公子嘉的話，而且強調今日請徐子霄過來，不過是詢問是否有糧。</p>
“那敢問郭相可有結果，若是無事，嘉有要事，想要請徐君子去府中一趟，郭相可否行個方便？”</p>
公子嘉看向郭開，開口問道，</p>
“這是自然！”</p>
郭開簡單的說出四字。</p>
“那便多謝郭相！”</p>
公子嘉對著郭開輯禮道，待郭開還禮之後，轉身對著白衍輯禮。</p>
白衍也連忙還禮。</p>
“請！”</p>
公子嘉對著白衍說道。</p>
白衍點點頭，離開前，白衍對著郭開拱手打禮。</p>
“他日若有時間，子霄再來拜訪郭相！”</p>
白衍對著郭開說道。</p>
公子嘉見狀，也沒有怪罪，因為公子嘉也清楚，郭開乃是趙國丞相，若是徐子霄得罪，會有數不盡的麻煩。</p>
故而對于徐子霄奉行兩頭都不得罪的原則，公子嘉也能理解。</p>
“他日，開，定會美酒備之！”</p>
郭開對著白衍，笑道，拱手還禮。</p>
禮畢之後。</p>
郭開站在原地，看著公子嘉帶著白衍離去的背影，笑容緩緩消失，卻而代之的則是滿臉怒意。</p>
片刻後。</p>
郭開彎下腰，拿起桌子上的酒壺狠狠的摔在地上。</p>
伴隨著巨大的聲響。</p>
把郭開的兩個美妾，以及方才伺候白衍的幾個女子，全都嚇得瑟瑟發抖。</p>
“趙嘉！”</p>
郭開咬牙切齒的說出公子嘉的名字，目光凶狠。</p>
.........</p>
邯鄲城內。</p>
烈日灼灼，白衍坐在公子嘉的馬車之中。</p>
“公子倒是來得夠快！”</p>
白衍看著公子嘉一臉溫怒的模樣，笑著調侃道。</p>
此話一出，公子嘉臉色一變，知曉監視的事情，顯然已經被白衍感覺出來。</p>
“事關重大，嘉不敢馬虎，還望徐君子勿怪！”</p>
公子嘉嘆息，對著白衍拱手說道。</p>
白衍拱手還禮，示意能理解。</p>
看著公子嘉，伴隨著接觸下來，雖然沒有見過趙王遷，但白衍依舊能感覺到，若是公子嘉繼位為趙王，加之李牧領兵。</p>
秦國想滅趙國，恐怕難如登天！</p>
“方才郭開只知曉子霄手中有五千石糧粟，子霄也未曾告知郭開，有三萬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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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衍對著公子嘉說道。</p>
公子嘉听到這里，臉色一喜，喜的不僅是因為得知郭開得知的消息不多，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覺到，徐子霄傾向于他。</p>
“多謝子霄！”</p>
公子嘉拱手說道。</p>
然而還未等公子嘉說完，白衍回禮之後，便故作漫不經心的感慨一句。</p>
“方才子霄觀郭開為人，實在不敢相信，趙王居然命這等人為相，若是當初公子繼位，趙國何至于落入如此田地。”</p>
白衍嘆息道，滿是可惜的搖頭。</p>
常言道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公子嘉听到連徐氏子弟，方才來邯鄲做買賣的徐子霄，見過自己與郭開後，都忍不住這般感慨。</p>
公子嘉心中不觸動是假。</p>
畢竟當初身為趙國長公子，最該繼位的是他，若是他當初得以繼位，又怎會用郭開這樣的小人。</p>
如今趙國，又怎會無糧可用！</p>
想到如今趙國的慘狀。</p>
公子嘉眼楮泛紅，眼中閃過一抹不甘。</p>
“父王之意，嘉怎敢不從。”</p>
公子嘉故作不在意的說道，然而那笑容有多僵硬，多難堪，白衍怎麼可能看不到。</p>
白衍知道公子嘉的話，可以理解為其他意思。</p>
但表面上，听到公子嘉這麼說，白衍也不再多言，如同方才不過是無心感慨一樣，轉頭伸手掀開窗簾，看向窗外的街道、行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