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內。</p>
伴隨著一輛馬車，來到一座府邸停下，業、懷二人連忙下馬。</p>
馬夫掀開車簾後，白衍的身影從馬車內走出來。</p>
“當心點！”</p>
白衍把巨大的木箱拖出馬車邊緣，輕聲說道。</p>
雖說五百金不是五百斤，但五百塊金餅仍舊有不少重量，加上用于裝金子的木箱，這重量更是多出不少。</p>
府邸內。</p>
得到消息的暴氏，已經帶著溪與徐師，在院子等候。</p>
當看到一身官服的白衍，從大門進入院子時，徐師與溪看向白衍的目光中，都異彩連連。</p>
去的時候白衍坐著馬車，身穿秦甲，如今回來之時，白衍已經一身官服，頭上帶著爵弁。</p>
顯然，眼下白衍已經是一名秦國大臣，爵位也是將爵。</p>
“將軍！”</p>
暴氏上前，看著白衍過來，秦服之下，挽挽打禮。</p>
若是此前叫眼前少年是大夫，那麼眼下，少年至少也是將爵，稱呼也該趁為將軍。</p>
“這是王上賞賜的五百金！”</p>
白衍點點頭，指著業與懷抬著的木箱，對著暴氏說道。</p>
五百金。</p>
听到這個數量，暴氏美眸有些吃驚的看著木箱，此前她雖然是將軍夫人，但即使是身為大將軍的韓陵，都沒有這等數量的黃金。</p>
韓地疆域就那麼大，韓國朝堂內又不止韓陵一個將軍。</p>
雖說韓邱私下里也會貪污輜重軍餉，但能摳出來的本就不多，層層分割，抵達手中的也沒多少。</p>
眼下秦王嬴政，出手賞賜之數，居然如此之多。</p>
正當暴氏出神之際，白衍從官服袖口內的布袋之中，掏出數張地契。</p>
暴氏見白衍把地契交給自己，伸出雙手接過。</p>
“地契，田宅，各七十四頃！”</p>
暴氏看著地契上的數量，呢喃道，隨後抬起俏臉，美眸看向白衍。</p>
白衍感受著暴氏的目光，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有點受不住，讓業等人帶著木箱去書房。</p>
即使是內斂的白衍，看到暴氏的那種眼神，不知為何，不多虛榮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滿足。</p>
回到書房內。</p>
白衍餓了一個早上，回到府邸，終于可以舒舒服服的喝口茶，吃點東西。</p>
徐師在旁邊伺候著白衍。</p>
看著白衍在吃著東西，此前在齊國生活過的徐師，有些意外。</p>
在齊國，像卿位、將爵，每天朝堂都會提供雞肉、鴨肉供官員享用，但看將軍的模樣，顯然秦國朝堂並沒有。</p>
莫非是沒到午時就已經下朝，所以方才沒有？</p>
“好多！”</p>
在徐師疑惑之時，一旁的溪突然發出驚嘆的聲音，其原因便是伴隨著箱子打開，一眼就能看到箱子內金燦燦的金子。</p>
世上若是什麼顏色讓人心跳加快，那一定金色，其次是古銅色。</p>
一個是金子，一個是錢幣，只要是人，都會需要。</p>
這代表著生活的舒適，與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關，衣食住行，全都離不開這些，只要擁有錢幣足夠多，或者一塊金子，就可以過上其他人眼紅羨慕的生活。</p>
木桌上。</p>
白衍也看到這一幕。</p>
五百金！</p>
即使是白衍再一次看到這一箱的金子，呼吸都有絲許不順暢。</p>
別說他是一個百姓之子，就是士族、權貴，都無法抵抗這些，世人不愛財者有，少有，而且絕不包括他白衍。</p>
“夫人，白衍要取走四百金回上郡！”</p>
白衍對著暴氏說道。</p>
作為普通百姓人家之子，白衍也有貪婪之心，但也正是因為來自于普通百姓人家，在這一刻，白衍看著這一箱金子，做出選擇。</p>
高奴城的山脈下，那四千多座小墳，鐵騎大營內的一個營帳之中，還放著四千多塊木牌。</p>
他要帶著黃金回去，連帶木牌一起，送回將士們的家中。</p>
當日，高奴城一戰，是他白衍率領將士們留下。</p>
在山脈之中，也是那些將士無怨無悔的跟隨他與匈奴人拼殺。</p>
這黃金誘人，但那些戰死的將士，在白衍心中，比這些黃金更貴重。</p>
雖說若是黃金不分下去，將士們不會說寒心，那些陣亡的將士也不會死不瞑目。</p>
但他白衍，自問無顏再去上郡，不敢再面對那四千多座孤墳。</p>
他白衍來自百姓人家，比其他將軍、大臣，更能體會到那些將士，對于其父母，那些百姓人家，意味著什麼。</p>
那些將士的父母，在等著等待著將士們歸去，一些將士的孩兒，方才出生，有的將士還沒見過一面。</p>
一些父母的家中，還住著將士那未過門的女子，在等著將士們歸期之時，回去成親。</p>
紅衣變素縞。</p>
昔日一別，一個個活生生的將士，如今歸去，人不歸，歸去的，只有一塊木牌。</p>
白衍不敢想象，歸期之日，那些原本應當穿著紅衣等待良人歸的女子，那些將士的父母，那些將士年幼的兒女，不見其人只見木牌時，會是何等痛苦。</p>
四百金看起來很多，讓人看到，心怦怦跳。</p>
但要分給那些陣亡的將士，別說這四百金，就是四千金、四萬金分，白衍都不覺得多半塊。</p>
因為他是鐵騎主將，白衍！</p>
那些將士，生死相隨的人。</p>
多少將士是從陽城開始，便一直跟著他，一起殺敵，一起在野外過夜。</p>
伴隨著腦海的想法，或許是想得多了，或許是想象到那些畫面，心里沉甸甸的，白衍雙眼泛紅。</p>
書房內。</p>
暴氏美眸看著白衍的眼神，當初在藍田的時候，她不知道這個眼神代表著什麼，直到事後才听說酒樓的事情。</p>
而如今，再次從面前少年的臉頰上，看到那雙眼神，她哪里還不知道。</p>
“將軍，府邸內所需不多，若是不夠，全憑將軍做主！”</p>
暴氏輕聲開口。</p>
若是白衍的話，讓一旁的業與懷眼楮泛紅，那暴氏的話，則讓二人一臉吃驚。</p>
當看到面帶笑意的暴氏，直到這一刻，業、懷二人方才體會到，夫人除了美貌，還有很多讓人震撼的地方。</p>
白衍抬起頭，看向暴氏。</p>
望著暴氏那水靈靈，滿是笑意的雙眼，白衍心里滿是輕松。</p>
他沒說緣由，但暴氏，能理解他。</p>
正在這時候。</p>
書房外一名下人的聲音傳來。</p>
“將軍，府邸外有一名叫呂奇的人，求見將軍！”</p>
下人的話，讓白衍回過神。</p>
“讓他進來！”</p>
白衍說道，隨後看向業、懷︰“把四百金取出來！”</p>
說完，白衍看向徐師。</p>
“今日準備一下，明日一早，便隨我去平陽白氏。”</p>
此番回來，注定不能待多久，在離開前最後一件事情，便是帶著徐師去白氏。</p>
看看徐師能不能除去，白裕的毒。</p>
讓白裕回歸朝堂。</p>
“諾！將軍！”</p>
徐師點點頭。</p>
片刻後。</p>
在下人的帶領下，呂奇的身影來到書房內。</p>
方才進入書房，呂奇就看到地上裝滿黃金的箱子，以及貌美動人的暴氏。</p>
當看到暴氏的第一眼，即使從小到大，見過形形色色的呂奇，都忍不住感嘆，因為像暴氏這樣的女子，十分罕見，一般都不會籍籍無名，定會讓世人皆爭。</p>
好在呂奇幾乎瞬間就回過神，暴氏雖美，但呂奇還是知道禮儀，並且這是白衍的人，他可不會有一絲非分之想。</p>
呂奇只是好奇，仲衍何時去拐了一位這樣的絕色女子！</p>
書房內，當呂奇目光看到白衍的時候，看到白衍一身官服，呂奇兩眼瞬間就瞪大起來。</p>
“真將爵了？”</p>
呂奇張大嘴巴，滿是喜悅的問道。</p>
盡管心里有所準備，但直到親眼看到白衍穿上官服，看著官服上面有一條顯眼的紋路，呂奇還是有一絲恍忽。</p>
仲衍，真的升為將爵了？</p>
“恭喜仲衍，賀喜仲衍！”</p>
呂奇回過神後，一想到如今自己的靠山，已經成為左庶長，一個手持兵權的將爵。</p>
這給呂奇的底氣，可比昔日多出的，不是那麼一星半點。</p>
將爵與大夫爵差距如同天地，世人皆知。</p>
白衍看著呂奇的模樣，拱手打禮，一不過比起之前穿著秦甲，或者穿著布衣不同，眼下白衍拱手打禮的時候，巨大的袖口會垂吊張開。</p>
“坐！”</p>
白衍听著呂奇的話，禮畢之後輕聲說道，示意呂奇入坐。</p>
徐師這時候，也在木桌上，放好茶杯，倒上茶水。</p>
呂奇走過來的時候，突然看到業、懷正在把黃金取出來。</p>
“仲衍，這是？”</p>
呂奇有些好奇，這黃金好好的，為何要取出來？</p>
呂奇來到木桌前，跪坐下來後，看著白衍把事情說出來。</p>
很快，呂奇就得知白衍的打算，也理解白衍的想法。</p>
隨之而來的，便是呂奇有些擔憂。</p>
“仲衍，此舉......”</p>
呂奇想了想，還是說出來︰“朝堂哪里，會不會忌憚？”</p>
在呂奇眼里，白衍把大部分賞金分給陣亡將士，可謂是有利有弊，以利來說，沒人比得上呂奇更清楚，白衍這般，完全可以收買人心。</p>
因為眼下呂奇不管是在呂府，還是在潁川，都是用錢財收買人心，只要給錢的時機與數量沒問題，無數人願意死心塌地，根本不需要擔心忠誠。</p>
但呂奇同樣擔心有弊端。</p>
畢竟白衍此舉用黃金收買的，可不是他人的奴僕、婢女，也不是游俠義士，而是秦國鐵騎的將士。</p>
“王恩浩蕩！”</p>
白衍搖搖頭，輕輕拿起茶杯。</p>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呂奇一臉如同便秘一般。</p>
呂奇打斷白衍的話。</p>
“仲衍！”</p>
呂奇有些著急，表情都有些傷心。</p>
見狀，白衍沒有再開玩笑。</p>
“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p>
白衍輕聲說道，拿著茶杯，小嘬一口。</p>
白衍沒有告知呂奇，他已經把真實身份，告知秦王嬴政。</p>
如今之所以敢把賞金分給陣亡的將士，白衍也有過考量。</p>
今日在朝堂上，白衍親眼見到武將官員如此之多，這還不算鎮守在外的王翦、蒙武等一眾將軍，可以想象若是整個秦國駐守在外的將軍加起來，數量一定很嚇人。</p>
所以白衍在賭，賭這個舉動不會引起當今秦王嬴政的反感。</p>
而且在白衍眼里，他白衍是給戰亡的將士分金子，不是給其他將士、將領。</p>
此舉可以讓將士不懼死戰，並非如同廉頗、樂毅等一眾名將那般，收買人心。</p>
這是最大的區別。</p>
白衍不相信，在記憶中，敢把六十萬兵馬交給王翦的秦王嬴政，會看不出這點。</p>
在如今趙國有李牧與趙邊騎，魏國有殘余的魏武卒，齊國有技擊之士，楚國有項氏精銳，就連秦國，都有各自派系怕持著勢力的情況下。</p>
他的做法對于秦國來說，對于想要派兵攻伐天下的秦王嬴政來說，有利而無害。</p>
書房內。</p>
白衍放下茶杯。</p>
“仲衍，那就不能不......？”</p>
呂奇听到白衍都沒把握，有些不安，輕聲問道。</p>
“不能！”</p>
白衍听到呂奇的話，看著呂奇，輕輕搖頭。</p>
他明白呂奇的擔憂。</p>
但眼下，誰都不是秦王嬴政，誰都不明白秦王嬴政的心思，而他比呂奇更清楚一點的是，在記憶之中，在滅六國的道路上，嬴政從未懷疑過麾下大臣、將軍。</p>
不管是王翦父子、蒙恬父子，甚至與李牧有關系的李氏以及李信。</p>
秦王嬴政都給予信任。</p>
這換做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君王，有幾個能做到想秦王嬴政這般。</p>
這是白衍最大的信心。</p>
也是白衍甘願從齊國千里赴秦的原因。</p>
“好吧！”</p>
呂奇看著目光堅定的白衍，沒有再勸說。</p>
想到秦國境內，將軍那麼多，隴西李氏、河西的昌文君、以及楊瑞和、蒙武等一眾將軍。</p>
對比這些將軍手中的兵馬，仲衍麾下僅剩的數千戰騎，即使補充之後，戰斗力也遠遠不如當初！</p>
應該是沒有問題。</p>
放下心的呂奇，看向白衍，正準備說什麼。</p>
書房門外，突然一名下人，帶著一卷竹簡，急匆匆的走到白衍面前。</p>
“將軍，平陽白氏命人送來的書信！”</p>
下人說話間，把竹簡交給白衍。</p>
白衍接過來後，緩緩打開，看向其中的內容。</p>
里面是白裕告訴白衍，白氏兩日後會備好酒宴，雍城士族以及 縣孟白西三氏老族，甚至咸陽與其他地方的士族，都會來白氏。</p>
白衍看完後，收起竹簡，有些頭痛。</p>
差點忘記這一茬。</p>
在外人眼中，他是平陽白氏子弟，如今封為將爵，對于白氏來說，是件無比隆重的大喜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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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讓下人開始備宴。”</p>
白衍放下竹簡，轉身對著暴氏說道。</p>
白氏哪里，肯定是要去的，畢竟要帶徐師去給白裕看一下中的毒。</p>
眼下呂奇在這里，先在這里辦一頓家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