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邸。</p>
一名秦吏急匆匆的來到府邸內，隨後來到書房之中。</p>
“郡守大人，高奴城城守白衍，在府邸外求見！”</p>
秦吏對著郡守楊憲拱手道。</p>
聞言。</p>
看著竹簡的楊憲頭都沒有抬起來，手中的竹簡也沒有放下。</p>
“讓他進來！”</p>
楊憲見到的說出一句。</p>
秦吏听到後，連忙轉身離開書房。</p>
楊憲一手拿著竹簡，另一只手伸向瓷杯，把盛有茶水的瓷杯放在嘴邊，輕輕吹會，方才抿入口中。</p>
放下瓷杯之後，在楊憲身後的兩名侍女中，其中一名侍女便去一旁，端著熱乎乎的暖茶，小心翼翼的給楊憲倒上。</p>
整個過程，楊憲的目光都從未離開過竹簡。</p>
“沒想到那白衍，居然還親自來到榆中城！”</p>
在木座另一旁，尚未離開的李平燕，頗感意外的說道。</p>
隨後李平燕卻不由得搖搖頭，沒有證據，就是來了又能如何。</p>
“自負罷了！”</p>
楊憲倒是沒有太過意外。</p>
許久後。</p>
伴隨著一個腳步聲，隨後書房內就響起一句話。</p>
“高奴城，城守白衍，參見郡守！”</p>
或許是剛好看完竹簡，或許是想看看，想讓他去其他郡請援的人長什麼模樣，楊憲終于是抬起頭，望向方才在書房內，開口說話之人。</p>
這一看，楊憲本就沒有喜色的老臉，更是浮現一絲不喜。</p>
“你便是那個讓老夫求援的白衍？”</p>
楊憲看著年紀輕輕，當他孫兒都算小的少年，眉頭不自然的皺上一分。</p>
一旁的李平燕看到白衍，眼神之中也頗感意外。</p>
此前一直以為，年紀輕輕就能奪得先登首功，並且數次立功的白衍，應當是一個五大三粗，身強體壯的少年。</p>
不曾想，這個在他人眼中能與他佷兒李信一樣，被稱為秦軍少壯將領的白氏子弟白衍，居然是一個儒弱少年。</p>
書房內。</p>
白衍听到郡守楊憲的話，閃過一絲錯愕，但還是點點頭。</p>
“是！”</p>
白衍看著年紀老邁，頭發都灰白的郡守楊憲，有些疑惑，他並不記得可是哪里得罪過郡守楊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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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證據？”</p>
楊憲從木桌上，伸手拿過一卷未開過的竹簡，隨後打開看起來。</p>
“沒有證據！但白衍覺得實在太過反常，明明適逢干旱，如今寒冬來臨，月氏、匈奴卻都沒有動靜。白衍以為，只要調集大軍前來，無論月氏與匈奴如何，上郡，還是北地，皆可保......”</p>
白衍听到楊憲的話，連忙拱手解釋，然而話音方才落下，就被楊憲打斷。</p>
“你可知道，十萬大軍沿途奔波，需要多少糧草？你可知道，十萬大軍來到上郡，上郡要負擔多少糧草？若是沒有證據就去求援調兵，誤國誤民！”</p>
楊憲看著竹簡，輕聲說道。</p>
“大人，白衍願意以命擔保！”</p>
白衍看著楊憲，然而下一刻。</p>
“命？你的命值幾個錢！”</p>
楊憲那老態龍鐘的嗓音，嘲笑道。</p>
身為郡守的楊憲，也是白衍的上級官員，這一刻沒有給白衍留一絲情面。</p>
李平燕倒是沒有意外，楊憲不僅是郡守，更是秦國四朝老臣，與大將楊瑞和一樣，是楊氏的頂梁，白衍不過是一個小輩。</p>
此前白衍的舉動，別說楊憲，就是他都感覺這白氏子弟，並沒有傳言之中的靠譜。</p>
並且一日前，他把這件事，已經命人送去咸陽，送給御史中丞，本意是想讓御史大夫知道這件事。</p>
眼下听著方才白衍的話，李平燕覺得，還是再上書一封，把眼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匯報上去。</p>
若是昨日覺得白衍不適合當城守，那眼下李平燕覺得，白衍心性應當在磨煉一番，如今的白衍，並不適合當一城城守。</p>
“大人，白衍的命不值錢，但高奴城內！”</p>
白衍看著楊憲，正欲繼續開口。</p>
這時候，白衍身後的書房門被推開，一名侍女緩緩進來。</p>
“大人，東園先生唐秉、夏黃先生崔廣已到！”</p>
侍女對著楊憲開口說道。</p>
聞言，楊憲連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p>
就連李平燕听到這兩個人的名字，也連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與楊憲一同朝外走去。</p>
“大人！”</p>
白衍看著楊憲與李平燕要離開，連忙再次開口。</p>
楊憲理都沒有理會白衍，而是快步朝著外面走去。</p>
白衍在郡守府的院子，看著楊憲與李平燕二人，一臉熱情的迎兩名五六十歲的老者。</p>
“大人！”</p>
白衍看著楊憲離開的背影，再次拱手打禮。</p>
“吾有要事相商！”</p>
早已經失去耐心的楊憲停下腳步，老眼瞥向白衍一眼，隨後徑直往正堂走去。</p>
白衍站在原地，站在這院子之中。</p>
小時候，在齊國老家的村子里，村民看不起他，他可以走，回到自己的家。</p>
但如今長大後，在這座府邸之中，被人嘲笑，被人無視，明明能走數千里的腳，如同壓著萬斤枷鎖，此刻卻一步也不能走。</p>
因為白衍比誰都清楚，他這一走，高奴百姓就要無家可歸，只要他跨出府邸門檻一步，日後鐵騎將士就要死傷無數。</p>
看著時不時，開始掉落一片片雪花。</p>
白衍抬頭望著天，心里祈禱著，能下一場大雪，把他困在榆中、把匈奴困在草原的大雪。</p>
半個時辰過去。</p>
院子里，寒風呼嘯而過，吹起偏偏雪花。</p>
白衍看著幾名侍女，從另一個地方，端著上等茶葉，朝著正堂走去，白衍也不記得，那名侍女手中熱騰騰的水壺，已經是第幾壺。</p>
一個時辰之後。</p>
白衍站在院子中，看著天空掉落的雪花消失，希望逐漸消失。</p>
兩個時辰後。</p>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一天顆粒未進的白衍，站在院子中，看著遠處一名名侍女端著熱騰騰的飯菜，美酒進入正堂。</p>
府邸門外。</p>
三十多名鐵騎將士，站在門外。</p>
一輛馬車這時候緩緩駛來，伴隨著的，還有十幾名親信，馬車停下之後，車簾掀開，一個讓鐵騎將士熟悉的人從馬車內走出來。</p>
“見過將軍！”</p>
“見過將軍！</p>
”</p>
一名名鐵騎將士看到胡進將軍，連忙拱手打禮。</p>
胡進此刻看著這些鐵騎將士，有些發懵，因為感覺有些眼熟，隨後立刻想到，這些都是高奴的鐵騎將士。</p>
“你們為何在此？”</p>
胡進走下馬車，開口問道。</p>
“吾等隨白衍將軍，前來榆中.......”</p>
伴隨著為首的鐵騎將領，對著胡進說出事情經過，胡進滿是意外。</p>
听到兩個時辰前，白衍就已經來到郡守府，胡進連忙朝著府邸內走去。</p>
府邸內。</p>
“他怎麼在哪那麼久？”</p>
“可不是，這都站了兩個時辰，天色都快黑了！他都還沒走！”</p>
“別看他年紀輕，但听說他可是高奴城城守，白衍！”</p>
“什麼，他就是白衍？你們看，那麼年輕，瘦瘦弱弱的，一點也不壯啊？”</p>
兩名下人一邊走，一邊看著院子里，那個身穿秦甲，佩著秦劍，孤零零站著的少年，小聲的議論道。</p>
當他們二人差點撞到一個人的時候，連忙回過神，這一回神差點沒被嚇得癱軟坐地。</p>
“大人！”</p>
“大人！</p>
”</p>
見到胡進，這兩名下人連忙打禮，心里無比忐忑，也慶幸方才沒有撞到郡尉。</p>
胡進沒有回答兩名下人，此刻他的目光，怔怔的望著那個站在院子中的少年。</p>
看著少年的背影，胡進還記得，當初陽城一戰，這個少年先登奪城，殺二十二人！</p>
胡進也記得，白裕中毒之後，是這少年挺身而出，橫刀立馬，力挽狂瀾，率領白氏鐵騎北上立功。</p>
胡進更記得在新城時，在姚賈、騰老將軍以及一眾將軍面前，少年寥寥幾句話，直接便斷掉韓國僅剩的生機。</p>
眼下。</p>
新鄭一別，在上郡榆中再次看到少年，而這一次，卻看到少年卻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p>
功勞以得，名譽亦有，為何少年還要為一個猜測，執著的來到榆中，站在這里被冷眼嘲笑？</p>
胡進一想便明白為何，與白衍接觸過的他，清楚的知道，白衍是認定月氏與匈奴，定會南下，方才來到這里。</p>
想到這里。</p>
胡進上前，來到白衍身旁。</p>
“沒有證據，別說楊憲、李平燕，就是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向其他郡求援。”</p>
胡進說道。</p>
臉色被寒風吹得有些發白的白衍，這時候才注意到，胡進將軍不知何時來到身旁。</p>
“白衍，見過胡將軍！”</p>
白衍對著胡進拱手打禮。</p>
“一郡兵馬都不夠？”</p>
胡進看著滴水未沾、顆粒未進，嘴皮干燥的白衍，輕聲說道。</p>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在告訴白衍，他胡進，如今是郡尉。</p>
“將軍，若真有那一日，白衍還希望胡將軍幫白衍，護送百姓來榆中。”</p>
白衍看著胡進，笑著說道，不過笑臉上的眼神似乎讓人感覺很悲傷。</p>
這時候，一名侍女從遠處走過來，來到胡進身旁。</p>
“胡將軍，酒宴已經擺好，大人請將軍進去！”</p>
侍女對著胡進說道。</p>
白衍這時候听到侍女的話，笑著看向胡進。</p>
“將軍，白衍先行告辭！”</p>
白衍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p>
“隨我進去，我自會再幫你說話。”</p>
胡進看著白衍。</p>
听著府邸正堂傳來楊憲等人的歡聲笑語，白衍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胡進，感謝的笑了笑。</p>
“不了，將軍，白衍有事！”</p>
白衍說道。</p>
一開始，他就知道胡進將軍會幫他，但收到竹簡之後，踏入這座城，他就沒打算去找胡進將軍。</p>
竹簡里胡進將軍已經說得很明白，是他執迷不悟而已，又何必讓胡進將軍日後難做人，畢竟監御史李大人在看著。</p>
轉頭看著府邸大門。</p>
白衍一步一步朝著大門外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