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奴城。</p>
伴隨著天色黑下來之後，天氣愈加寒冷，睡不著的白衍，在秦吏的跟隨下，來到城頭上。</p>
一眼望去，在黑夜籠罩之下，百姓家的燈火如同鋪在大地之中，一家家，一戶戶。</p>
白衍站在城頭上，仰天凝視。</p>
寒風拂過臉頰，卻不覺得冷，比起寒風，白衍望著天空的皓月繁星，想到十日後，月氏、匈奴的大軍就會襲來，心里更冷。</p>
現在白衍面對的難題，便是如何說服郡守，讓郡守楊憲書信去北地、河西、河東請援。</p>
十年前。</p>
面對十余萬匈奴，李牧能擊潰，不僅耗費數年，更是在決戰之時，精心挑選出一千三百輛戰車、一萬三千精騎、五萬名善戰之卒、十萬名弓箭手。</p>
眼下高奴，只有一萬二千秦國鐵騎，而其中，還有三千多是新騎。</p>
對比李牧，如今高奴沒有一千三百輛戰車、十萬弓弩手，甚至明日去榆中城，都不敢一定保證能有五萬秦卒。</p>
“若，世間沒有白衍，高奴可否逃過此劫？”</p>
白衍凝視著天空皓月，在這一刻，心里呢喃道。</p>
他若仍舊是一個叫‘衍’的少年，當初不去要這白姓，眼下沒有這白氏子弟白衍，高奴城，或許不會有此劫難。</p>
“白衍，若是真讓匈奴屠戮高奴城，你與羋啟、陸樓一樣，該死！”</p>
白衍再次看向高奴城內，一片燈火，心中喃喃自語。</p>
匈奴來得太快，讓他萬般沒有料到，此前他以為秦國一統之後，方才需要面對匈奴。</p>
但眼下既然匈奴已經與月氏聯合，準備突襲高奴，那這一戰注定躲不掉。</p>
許久後。</p>
看著城內的萬家燈火，白衍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兩名秦吏，帶著一對夫婦，以及一名孩童朝他走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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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守大人！他們說要找你！”</p>
秦吏來到白衍面前，拱手說道。</p>
隨後那對夫婦上前，對著白衍拱手行禮，而那名孩童，赫然正是今日帶他去府邸的那個孩童。</p>
這時候白衍也注意到，這對夫婦之中，男子的樣貌，一看就不是中原人，這也讓白衍很快明白，為何那孩童會匈奴話。</p>
“草民拜見城守大人！”</p>
夫婦跪在地上，隨後從懷中掏出三個錢。</p>
“城守大人，今日孩童.......”</p>
男子不斷解釋著今日的事情。</p>
但此刻白衍沒有听進去，而是看著婦人手中熊熊燃燒的火把，以及飄出的濃濃黑煙，這股黑煙刺鼻，且燻人。</p>
“錢的事情，各取所需，是我給你家孩童的，起來吧！”</p>
白衍看著這男子誠惶誠恐的模樣，輕聲解釋道。</p>
城道上。</p>
男子起身後，看著年紀輕輕的城守大人沒有怪罪，此前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p>
夜晚回家後若不是他們察覺孩子的異樣，逼問之下，孩子說出來，否則傳出去，差點就釀成大禍。</p>
“你是匈奴人？”</p>
白衍看著眼前的男子，既然男子教那孩童識得匈奴話，這男子應該是匈奴人。</p>
“回大人，草民此前的確是匈奴人，後面來到中原後，遇上妻子，便在中原安家，如今草民也是秦人。”</p>
男子對著白衍說道，隨後十分忐忑的從懷中掏出木牌，交給白衍。</p>
白衍看著木牌，點點頭，隨後還給男子。</p>
隨後來到孩童面前，蹲下身子，看著孩童低著頭，但側臉仍舊紅腫著。</p>
“你們不該打他，他不偷不搶，只是想帶錢回去給你們，並且一開始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是城守。”</p>
白衍嘆息一聲。</p>
話音落下，一直低著頭的孩童抬頭用紅彤彤的眼楮看白衍一眼，被打時沒有流淚的孩童，此刻兩只眼楮頓時浮現淚水，順著紅腫的臉頰緩緩流下。</p>
“你孩子十歲就能養家，比天底下那些士族子弟強上百倍，你該感到開心。”</p>
白衍伸手揉了揉孩童的頭，其身後對著男子說道。</p>
“啊！”</p>
“啊！</p>
”</p>
夫婦二人愣在原地，一臉懵。</p>
別說夫婦二人，就是白衍身後的兩名秦吏，以及方才帶夫婦二人上來的兩名秦吏，此刻他們看著城守大人，都張著嘴，愣在原地。</p>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過，有人說出這般話，而且還是從一個年紀輕輕的士族子弟口中說出來，這士族子弟不僅爵位是五大夫，還是城守。</p>
唯有那孩童，此刻都忘記流淚，抬著頭，那淚水模湖的眼楮，怔怔出神的望著白衍。</p>
“大人，我們夫婦二人謹記！”</p>
男子說話間，手持指天，隨後低下頭，兩手虔誠的放在左右胸口。</p>
這是匈奴最隆重的禮節！寓意尊重、祝福。</p>
男子說完，轉頭看著兒子，帶著一絲愧疚，之前兒子說過，城守大人與其他人不一樣，他還不相信，特別是方才看到城守大人如此年輕，他更是不相信，畢竟年紀放在哪里。</p>
然而眼下，他卻願意把最好的祝福送給城守大人。</p>
他已經意識到，他的確冤枉了兒子，這年紀輕輕的城守大人，的確與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p>
“你們是如何弄到這個的？”</p>
這時候，白衍把話題轉移到婦人手中的火把上。</p>
“城守大人，這火把是延水河旁的一條支流取到的，很多很多，雖然黑霧大，味道濃，也沒有脂油方便。”</p>
听著城守大人的詢問，男子看著妻子手中的火把︰“但對我們來說，不花錢就行，晚出也夠用，只要不輕易在家用就行。”</p>
城道內。</p>
白衍听著男子的話，望著那火把，似乎想到什麼，隨後轉頭看著眼前城內萬家燈火。</p>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里浮現。</p>
........</p>
兩日後。</p>
榆中城，在郡尉府之中，胡進正在書房內，處理著竹簡。</p>
在升為郡尉之後，掌管一郡兵馬，並且管理諸多關隘都尉，如今每天要處理的事情，數不勝數。</p>
“報，郡尉，高奴來報！”</p>
一名秦吏急匆匆的跑入書房，隨後拿著竹簡，對著胡進說道。</p>
胡進聞言有些意外。</p>
高奴？莫非是陸樓那件桉子有進展了？</p>
“呈上來！”</p>
胡進對著秦吏說道。</p>
陸樓那件桉子，一直壓在心頭，如同一塊巨石，讓他想起的時候，心中格外壓抑。</p>
但奈何一點線索都沒有。</p>
書房內。</p>
胡進結果秦吏遞上來的竹簡，緩緩打開，很快便知道是白衍送來的竹簡。</p>
想起那小子，胡進心里忍不住有些許笑意，感覺輕松不少，畢竟他可是知道，別看白衍年輕，但領兵方面，可不比其他人弱。</p>
然而看著看著，胡進眉頭緊皺，看到後面，徹底坐不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