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言從沒沒喜歡過人,第一次動心。
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姑娘相處。
那天從暗四的院子里出來,滿唐以為秦扶言去處理正事,其實他溜溜達達找了好幾個成婚的魔族。
側面打听這些人平常是怎麼跟家里的夫人相處的,夫人平常喜歡什麼禮物,兩個人相處時該去哪里找點什麼話題。
左右魔尊大人表現的很是雲淡風輕,仿佛他只是替別人打听,轉身之後,立刻從儲物袋里掏出個小本本。
一筆一劃,寫的認認真真。
滿唐換了身燻紫色的漸變長裙,頭上的珠釵絞著纏花,腰間拿一根細細的珍珠鏈子綁著,整個人顯得清冷雅致。
二人自魔界出來。
離的最近的城鎮長安城。
四五月份的天氣,天空掛著一輪明月,銀河鋪成星星點點。
城外的桃花開了一樹,淺粉色的花瓣隨著風飄飄蕩蕩。
秦扶言綁著高高的馬尾,手里握著柄十二骨的折扇,他大袖垂下,料子透出反光,趁的一張臉著實矜貴。
兩旁的路上掛起紅燈籠,流甦墜子看起來喜慶的很,照的整條大路明明晃晃。
秦扶言單手背在身後,聲音平淡,“節慶,社火節。”
言簡意賅。
滿唐一臉驚喜,在古代沒有手機電腦,節慶什麼的,向來熱鬧的很。
何況長安城離修真界和魔界都很近,說不定三方聯動,更加新奇。
她湊近秦扶言,“哇,秦扶言,你是知道有社火節,所以才特意帶我來玩的嗎。”
許是滿唐臉上的真誠太過真誠,秦扶言難得露出點窘迫,他單手壓住嘴巴,輕咳一聲。
“也是偶然听說。”
藏在陰影里的暗二眼淚汪汪,好想暴打主子的狗頭!
什麼偶然!他還記得那天是個陰天,魔界本來就黑沉沉的,陰雨天氣更是黑的整個屋子里伸手不見五指。
他從入定里醒過來,一抬眼就對上自家主子那張怨種臉,嚇的暗二差點當場去世。
後來主子吩咐,查一下最近的凡間有什麼熱鬧的場所,暗二還以為發現無常的蹤跡,連口闢谷丹都沒磕。
著急忙慌的就出來了,他半天之內跑遍凡間所有城鎮,連人家員外兒子成親辦喜事都沒放過,
整理了整整一大本冊子,恭恭敬敬的遞交給魔尊,這人坐在榻上,一臉嚴肅認真的翻開本子,然後...
他就是為了哄媳婦開心!
嗚嗚嗚嗚!
滿唐得了回答,一臉的小驕傲,她挽著秦扶言的胳膊,“原來真的是特意找的。”
“走走走,一起去看看。”
小秦被滿唐拽的一個趔趄,嘴上還挺硬,就說是偶然。
他們之前站在社火節外圍,越往里走越熱鬧,表演的隊伍一波接著一波,吐火鑽圈,銀槍刺喉。
賣力氣掙銀子的商隊光著膀子,各種花樣眼花繚亂。
縱使是晚上,可街上人來人往。
古代沒有燈帶,他們便把造型迥異的燈籠掛在樹上,下邊垂著的小方片上寫著燈籠的主家名字。
社火節一開始為了紀念灶神後來漸漸演變為神祭。
在這一天。
長安城會擺上所有的神仙排位。
以紅布包著,供于供桌,前邊是巨大的香爐,許多有錢的富商為了求第一爐香,往往砸出天文數字。
這也就表示,社火節的節慶舉報資金更加充足。
也就更加繁華,當然也會吸引更多的人來。
修真之人最後求的也是大道成天,偶爾會有宗門里的弟子偷偷跑出來,隨著凡間一起祭拜那些神位,只想求個心安。
滿唐在滄州城買的兔子燈籠如今還掛在宮殿門外。
長安城里的燈籠在工藝上更顯繁瑣,離的最近的攤位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笑起來很慈祥。
“姑娘買燈籠嗎,這些都是我兒媳親手做的,很好看的。”
燈籠的竹篾染起各種顏色,滿唐從中間挑了一盞狐狸模樣的,通身雪白,唯獨額間點著一枚似開未開的蓮花。
狐狸看起來有些慵懶,眼楮拉的很長,滿唐說話乖乖的,“婆婆,你這些燈籠怎麼賣呀。”
老婆婆伸出三根手指,“三枚銅錢。”
她話音剛落,旁邊的攤子發出嗤笑,“老李家的,我們賣燈籠只要兩文錢,你的燈籠是瓖了金子還是瓖了銀子,姑娘,要不來我家看看?”
那是個看起來流里流氣的小年輕,一雙吊梢眼,兩手攏在袖子里,滿唐搭眼看過去,小年輕眼前一亮,態度熱絡。
“姑娘,燈籠配美人,我這里有盞仙雀登枝的,你要是不嫌棄,送給你。”
他仿佛沒看到滿唐身後跟著的秦扶言,兩只眼都快貼滿唐身上了。
老婆婆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姑娘別听他胡說,您就算不買我老婆子的燈籠,也別買胡家小子的,他那燈籠都是從外邊撿的貴家不要的東西。”
老婆婆渾濁的眼楮里帶著真誠,“祭神要用心的,這街上攤子的燈籠都是主家一點點用手編出來的,神能听到,您別被騙了。”
胡家小子被拆穿,臉上帶著煩躁,他惡狠狠的朝著老婆婆揮了揮拳頭。
“老太婆!再瞎說我打死你!”
滿唐臉色一寒,嘴角勾起嘲弄的笑,“仙雀登枝?”
指尖撥動那盞燈籠,滿唐眼尖,果真從仙雀的眼楮那里看出些許的瑕疵,這大抵就是貴家不要的原因。
胡家小子帶著諂媚的笑,“姑娘,別听那個老太婆瞎說,她兒子死的早,跟那個寡婦兒媳婦一塊養孩子,為了賺點錢臉都不要了,還三文錢,看她那張皺皺巴巴的老臉值不值三文錢。”
他把燈籠往滿唐方向推了推,“這燈籠說送您就送您,我保證一文錢都不收。”
他拍了拍胸脯,滿唐眉眼流轉,淡淡的掃了一眼,胡家小子哪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眼楮都直了。
秦扶言掌心的魔氣已經控制不住,卻看著滿唐把燈籠往里一推,態度輕傲。
“什麼垃圾玩意都敢往本姑娘這推,嘲諷本姑娘是只鳥雀?嗤,信不信我打你!”
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胡家小子威脅老婆婆的話,被滿唐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胡家小子瞪了瞪眼,還想說話。
秦扶言上前一步,折扇上的刀尖寒鋒凌厲,面色陰沉,胡家小子登時腦袋一縮,他只敢欺負老弱婦孺,真對上秦扶言這種看起來就貴氣的。
也不過慫成一團。
滿唐把那盞狐狸燈拿起來,“麻煩婆婆幫我點著。”
底座下方可以擰出來,里邊是一根細細的蠟燭,滿唐的意思就是這盞狐狸燈她買了,老婆婆臉上的褶皺登時舒展開。
她張著一張沒有牙的嘴巴笑了笑,從位子上摸了個火折子。
“好 好 ,姑娘,您看啊,我家的燈籠裝的都是蠟燭,不容易滅的,多收一文錢真的不貴,別的攤子裝的都是煤油...”
生活的重擔壓在老婆婆身上,她或許年輕的時候也很好看,但是現在為了一點點的好意,不斷的重復著感謝。
以及解釋自己家燈籠的好處,絲毫不提孤兒寡母。
亮起的狐狸燈籠活靈活現,滿唐從秦扶言袖子里掏出一枚銀錠子,塞到老婆婆手里。
“婆婆,謝謝,我很喜歡。”
魔尊大人出門,買東西從來不按銅錢算,這枚銀子太過貴重,老婆婆褶皺的皮膚雙手捧著。
“這...姑娘,找不開。”
滿唐彎著眼楮笑了笑,“婆婆,剩下的就當感謝啦。”
婆婆嘴里不停感謝,還想再給滿唐塞幾個燈籠,小姑娘擺擺手,把狐狸擺到秦扶言臉蛋旁邊。
“一個就夠啦,再多的話,小狐狸崽子會吃醋的。”
婆婆沒听懂,秦扶言听懂了。
他嘴角不露聲色的朝上揚,偏偏聲音平靜。
“嗯,狐狸是個醋壇子。”
二人轉身,那個被忽視的胡家小子,眼神里帶著貪婪,滿唐扯了一下秦扶言的袖子。
魔尊大人朝後比了個手勢。
暗二悄咪咪的跟上婆婆,後來同秦扶言匯報,說當天晚上,胡家小子就撬了老婆婆的門,拿刀逼問銀子的下落。
婆婆孤兒寡母,家里還有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娃娃,她們絕口不提銀子在哪。
胡家小子氣急敗壞,要把女娃娃綁走賣進青樓,左右老李家的男人都死絕了,她們在長安城里也是個禍害。
女娃娃嚇的窩在母親懷里,就在一片混亂時,暗二一刀斬了胡家小子的腦袋。
<a id=".asxs.com/view/144292/">《控衛在此》</a>
鮮血流了一地,那母女三人嚇愣了,暗二藏在黑暗里,聲音透過面罩悶悶的。
“我家主子的銀子,可不是誰都能拿的。”
這話側面表明了身份。
婆婆眼神暗了暗,當夜帶著兒媳在屋子外邊挖了個坑,把胡家小子埋了起來。
總歸是不能連累恩人的。
秦扶言手指敲了敲腿,沒有多說,他對凡間的仇怨從不在意。
之所以幫助老婆婆一家,也不過是為了護著滿唐的願望。
他在乎的,從來只有滿唐一個。
不過那勞什子胡家小子,死不足惜罷了。
...
“滿長老!”
灶火節舞獅隊伍熱熱鬧鬧。
滿唐就听著身後有人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