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人多力量大呢。
二三十人齊齊忙活，小周師傅準備工作壓根沒做多少，那邊兒該串的菜肉，準備的各項材料，全都已經備得利利索索。
辛君端著好大一個盆子過來送串好的串兒時還囑咐道︰“周師傅，你烤的時候慢點兒，不然有人有吃的，有人沒有，那多難忍啊。”
小周師傅看了看忙忙碌碌的大伙兒，此刻也樂了︰“別怕，烤的第一把肉我吃——咱當廚師的，總得嘗嘗味兒吧？”
要流口水大家一起流口水，這不就妥了嗎？
還有就是——
“你也看看你們的效率吧！家里菜板都帶了倆，還有趙老板準備的這個，烤肉又不是放上去就熟了，肯定能供得上的。”
更何況，這可是燒烤攤專用烤爐，那麼長一溜兒呢！串兒擺滿，肯定人人都有。
水暖店的老板經過多方聊天，已經知道他們是天南海北來找朋友玩的，如今不由羨慕道︰
“你們這朋友處得仗義！”
這麼些人吃吃喝喝，就不說錢了，費的心思都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那是！”
秦雲在給兄弟面子這事兒上是從不落下風的︰“要不是夠親近，咱也不可能帶著家里人來打擾……”
男人們不分年齡又要互相吹捧起來，而就在這時，老板的手機響了。
他一看，趕緊將手套拽下來︰“喂，媳婦兒啊……我沒有在外面喝酒呢，我也沒抽煙在外頭散味兒……我真不是不敢回去！你看！”
他把手機舉起來，鏡頭對著這一圈兒晃眼而過，烏泱泱一幫子人，雲爸還端著手里的一盆子牛肉大呼小叫︰
“看這雪花！看看這雪花！”
秦媽拿著手機拍短視頻︰“老，好大一根牛舌頭！”
那邊還有人吆喝︰“這羊腿要怎麼烤啊？整個兒一邊烤一邊切，還是怎麼著？”
還有他那位老趙兄弟的大呼小叫︰“別烤別烤，那羊腿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的用泡沫箱裝了，沒化凍呢……”
大家熱熱鬧鬧，雖然沒擺攤兒，但已經有了好生意的兆頭。
恰在此時，又從旁邊小區側門里拐出來一個年輕人，正悶頭往燒烤街里頭沖。
路過這邊時，看到這一幫子人有模有樣的收拾著，腳步不由遲疑一瞬。
這是……又開一家燒烤攤？
但是也沒個招牌，估計是小區居民來試試水……算了，不管了！
隨意嘗試新口味容易翻車。更何況那邊炭火才剛燒起來，都沒開始正經烤呢！
他轉頭，又毫不猶豫的朝著燒烤街走去。
“你看！”
水暖老板剛好轉了一圈，報備結束︰
“我這兄弟今晚聚會搞自助燒烤，我在這兒幫忙呢——哎，那邊那小伙子，我們這兒賣菱角，1塊錢3個，買1塊錢的不？”
老板這純粹是招呼習慣了，他這水暖電的名字不是連鎖品牌，有些人在門口就會猶豫一瞬，這時候他就要熱情的請人進來看看。
這不，兩個大孩兒，三個小孩兒，跟個半圓似的中間低兩邊高，乖乖坐在馬扎上守著那兩筐半的菱角，一點兒不添亂。
這多好呢！
買一塊錢的唄！
他用這憨厚老實的模樣瞅著人家，眼楮里的話都快要流淌出來。
到底年輕人面皮薄，哪怕對1塊錢3個這價位心里吐槽了好一會兒，人卻乖乖的走了過來。
沒別的，哪怕是不想答理人家，可一看這坐的是3個乖巧小孩一起眼巴巴瞅著自己……
算了算了！
燒烤攤兒上隨便兒吃倆羊腰子都得大幾十，花一塊錢哄小孩怎麼了？
他低頭瞅著筐子里的嫩菱角︰“這麼小啊！”
菜市場買回來半個巴掌那麼長呢！
陳遲瞬間臉頰漲紅，此刻吭哧著不知道說什麼。
秦貝貝卻是不怯場，脆生生道︰“大哥哥，我們這個是嫩菱角，你說的那個長長的，喬喬哥哥說長太大有點老了，不好吃——我們這個好好吃的！”
雲丹青也是一副穩穩小大人模樣，細聲細氣吆喝起來︰“新鮮菱角，一塊錢3個，脆嫩清甜的小菱角！”
喬喬也補充︰“我們撈上來洗干淨了的，洗了好幾遍！”
年輕人︰……
“那、那就來一塊錢的吧！”
他說完又有點兒不好意思︰真只買一塊錢啊！
但嘴唇動了動，看看這不比指頭大多少的菱角，也沒把話說出來。
但旁邊的陳遲已經乖巧將脖子上掛出來的二維碼舉起來，眼楮也晶晶亮︰“哥哥，付這里！”
年輕人︰……
他看看三個小朋友，又看看同樣乖巧坐著的喬喬跟陳遲，對上他們那純淨無垢又飽含期待的眼神，此刻在心里 甩了自己兩耳刮子︰
我真不是人啊！人家明明是缺陷大孩帶小孩，我還擔心小朋友宰客……
“那、那……”
他吭吭哧哧糾結來去，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再多買點兒會不會顯得很憐憫似的，但是手機卻已經輕輕掃了碼。
【支付寶到賬1元】
喬喬的手機發出了提示，何陀螺熱乎乎的小手趕緊從筐子里抓了3顆小菱角來，穩穩放到年輕人的掌心︰
“哥哥，謝謝惠顧！”
說完又情不自禁眉梢翹了翹︰哇！他會說【謝謝惠顧】，好成熟啊！
何陀螺陷入沾沾自喜中。
再看這幾個孩子，大的小的眉開眼笑，顯然對這1元錢的收入很是滿意。
年輕人︰……就、就這啦？
他看著掌心里三顆小菱角，猶豫一會兒，還是握住拳頭轉頭走了。
走了沒幾步，心里頭不自在，于是又低頭往菱角殼上一咬，輕而易舉便將嫩嫩的殼子去掉了。
小小一粒菱角米也就蠶豆大小，塞進嘴里那一瞬間，原本是不抱希望的。
可沒想到，當真是像小孩兒說的那樣脆嫩清甜！
那種未成熟植物的微微青澀氣息根本察覺不到，也不是菜市場老菱角那種寡淡無味——
好好吃啊！
年輕人又往前走了幾步，手上三顆小菱角已經只剩碎殼子了。
他頓住腳步，猶豫片刻後，轉頭又沖了回來︰“小孩姐，我再買十塊——不，20塊錢的，你給優惠不？”
小孩兒哥跟小孩兒姐們茫然一瞬，又看著快步沖過來的顧客，壓根兒沒想過這茬兒，大家趕緊現場討論。
好在喬喬有擺攤經驗，此刻清了清嗓子，鄭重道︰“那，哥哥你如果買20塊錢的話，送你三顆。”
年輕人一樂。
他就是順嘴砍個價嘛，能有一個都開心。此刻利索掏出手機來︰“我掃碼！”
……
但現在問題來了，他們沒帶塑料袋。
最後還是水暖老板送了一個過來︰“這我早上買茄子的袋子，湊合用吧！”
一邊又看著這幾筐菱角發了愁︰“沒包裝袋可怎麼搞哦。”
這大晚上的，超市雜貨店也都關門了。
等等！
老板靈機一動︰“我家就這個小區的，你們等我幾分鐘，我回去拿一卷兒保鮮袋過來。”
“那太好啦！”宋檀趕緊過來︰“真要沒袋子，我都打算讓他們限購了——來，大哥，這是剛才墊筐的一張報紙，剛好給你包一包，你帶回去哄哄家里人。”
一邊說著，一邊利索的將報紙卷成筒狀，喬喬就大把大把往里頭放了。
水暖店老板還沒來得及拒絕︰“這一塊錢3個，可值不少呢！”
雖然價格有些離譜，但人家就是這樣賣出去了呀，他這一包可不老少……
但總之，大家都有來有往，他回去的步伐都格外積極。
就是走到一半兒，突然又想起來︰【要是沒袋子就限購】？怎麼限購？每個人只許買1塊錢的，捏手里走啊？
這一家子！
他搖頭晃腦︰大幾百塊錢就為了體驗個自助燒烤，思路挺怪，還是外地人有想法。
……
老板回家拿東西去了，小周師傅已經將第一把串兒放在腌料盆里腌制夠了時間，正式的往烤爐上擺。
大家手腳飛快，此刻已經不剩多少食材了，干脆一鼓作氣全處理完了。
回頭洗干淨手收拾好，剛好能趕上吃烤串兒。
大家一邊忙活著，一邊又感嘆道︰“還是皮卡好啊，帶那麼多東西來，走的時候燒烤爐都能帶走。”
小馬扎露營桌，這都帶齊全了。
老趙趕緊說道︰“燒烤爐不著急啊！晚上你們吃完了先休息，我把這攤子托給我那兄弟了。回頭晾一晾，他給咱收拾干淨。明天去拉菜的時候，叫我佷子順路帶過去。”
而在燒烤街上。
年輕人終于買到了想吃的羊腰子、烤豬五花，掌中寶，烤羊油，烤包菜玉米等。
就是燒烤攤太忙了，一時半會兒烤不好。
他也不急，坐在那兒一顆一顆慢慢剝著菱角。那菱角米吃起來跟解壓豆似的，一個一個又一個。
60多個菱角，因為個頭小，是不顯得有多少。可真吃起來，那也是很費一番功夫的。
旁邊坐著等餐的人看著他就那麼吃啊吃啊吃，吃得手機都不玩兒了，就埋頭吃——
這麼會吃，不然干吃播啊？
旁邊桌子上正慢吞吞喝著酒的男人就聞到︰“兄弟，你的菱角哪兒買的？看著怪嫩的。”
年輕人往巷子邊兒一指，熱情極了︰“就那里頭，有個新開的燒烤攤子。旁邊3個小孩兒，還有兩個可能智力有點問題的大孩兒在那兒賣。”
“就是價格不便宜，一塊錢三個！”
但嘴上說著話，手上卻不停的還在摳啊摳，摳那菱角的嫩殼兒。
豎著耳朵听著的，大伙兒本來對這價錢很有異議，可一听智力缺陷，那也就罷了。
再看人家吃的停不下來，還有這夜市四處流竄推銷的高價果盤——
20塊錢買一兜，桌上每人嘗那麼幾個，也行的！
有人把烤串拿手里︰“剛好喝撐了，我去買點回來嘗嘗。”
喬喬還不知道有人在給自己招攬生意，他試了好幾個位置，終于把直播鏡頭打開︰
“小朋友們，今天我們又開始擺攤啦。”
這個點兒正是直播的黃金時間，有空的人比白天還要多。更何況，喬喬作為這家不算大的平台的頭部主播，開播就自動匹配了流量池。
直播才一打開，不多會兒便烏泱泱進來一群又一群的人。新朋友老朋友都有。
只是看著面前並不明亮的光線，還有擺在地上的三個大筐——
【這啥？人呢？我那麼大一個喬喬呢？】
【這直播間也沒取個名字，干什麼的？】
【喬喬？喬喬？】
【兄弟們警惕起來啊，大晚上的開播，說不定是要吃夜宵了！】
【不可能！追直播一年多了，喬喬作息規律，根本不吃夜宵】
【筐子里是什麼？怎麼看起來像菱角啊？就是個頭好小】
大家熱熱鬧鬧自說自話，新來的粉絲看了一會兒，發現都沒主播吭聲，只有直播間的觀眾們也不知道在樂呵啥。
因而許多人又不耐煩的退了出去。
——這小破平台，現在真是什麼內容都推了。
而喬喬接過水暖老板遞過來的一卷保鮮袋，也乖乖道︰“謝謝叔叔！剛才的菱角吃了嗎？好吃嗎？”
水暖老板趕緊說道︰“我沒顧上呢。”
匆匆忙回到家去，手里還包著這麼一大包菱角，東西尋常，但卻叫媳婦對他的信賴又多兩分。
不是給兄弟幫忙，哪兒弄來這東西呀！還要臨時從家里拿保鮮袋……
總之他不回去，他媳婦兒也不睡。這菱角剛好給她配電視劇，也美得很。
正準備再聊兩句呢，卻見前方路口，又有一人轉了過來，一邊兒走，一邊朝這邊張望著，目的很是明顯。
“哦喲，”水暖老板驚訝道︰“還有人專門找過來？該不會是剛才那小伙子給咱打廣告了吧？”
他這麼說著，但喬喬幾人卻已經又做好準備了。
果然，不多時就見那男人猶猶豫豫湊了過來。但沒著急買菱角，而是先去燒烤攤那邊晃了一會兒。
“你們這頭一天擺攤，菜量就備這麼大呀？”
他常吃燒烤的，這打眼一看，盆盆桶桶盤盤的，這量夠眼前這群人吃兩頓了——還挺自信！
不過……
他又抽了抽鼻子，聞了聞眼前這撲鼻的香氣。
不知道怎麼著，明明同樣是重油重料的燒烤，這里卻顯得格外的香，那油汪汪的五花肥油滴在炭火上，刺啦一聲，都好像比別家好聞一些。
他就說兩句話的功夫，感覺口水都有點兒下來了。
不然，買兩根試試？
正猶豫著呢，就見在一旁同樣等串兒的辛君說道︰
“我們燒烤不賣，是自己朋友們在這里做自助燒烤的。那邊菱角1塊錢3個，要的話可以去那兒買。”
對！男人反應過來︰“我就是來買菱角的。吃燒烤的時候，旁邊一男的一直吃一直吃，問了地方才來的——怎麼不叫小孩兒在燒烤街那邊擺？那邊人多，賣的快。”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往菱角筐那邊去。
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真不賣呀？”
“不賣。”
辛君搖頭。
對方張張嘴想說什麼，到底還是又轉過頭去。隨後突然又轉身往回走兩步︰“你這燒烤味兒挺香的，我感覺是有這個實力的，真不擺攤兒試試啊？我還能支持一下生意的。”
“謝謝。”辛君客氣極了︰“真不用，我們自己隨便吃吃。”
“小孩兒去燒烤街擺攤沒人看著，不安全。”
他再看一旁偷笑的宋檀，還有同樣忍笑的陸川，心想，這倆大晚上的把人薅到市區里來整這燒烤，沖的不就是人家這股子饞勁兒嗎？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但別說——
他也悄悄地瞅了一眼那依依不舍轉頭離去的男人，心頭同樣生出了微妙的滿足感。
而那邊，沒吃到心儀燒烤的男人看著菱角，都沒剛才那麼有勁兒了。
但來都來了，他也爽快掏出手機︰“小孩兒，給我來20塊錢的。”
說完利索的掃了碼。
然而卻見面前的小男孩兒一邊給女孩子們撐著袋子，一邊看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男人好奇。
何陀螺猶豫一瞬︰“我們現在做生意，是個老板了，你可以叫我們小孩哥，小孩姐，也可以叫我老板哥。”
男人︰……
他“噗嗤”一聲笑起來︰“那老板哥，你給贈品嗎？”
何陀螺吭哧道︰“你不叫我老板哥，買20塊錢也會送3個的。”
男人終于笑了起來。
一邊看他們認認真真一顆一顆數，一邊又挨個兒稱呼過來︰“還挺坦誠——老板姐，老板姐，還有兩位老板哥，別數錯了啊！”
話音剛落，就見秦貝貝委屈起來︰“我忘了數到哪兒了……”
好在雲丹青是個利索孩子，此刻將袋子里的菱角又迅速倒出來︰“五個，五個，五個……12組，夠了！”
“再來三個贈品！”
她動作麻利的將保鮮袋往前一遞︰“叔叔，你的菱角！好吃再來哦！”
順便又戳了戳一直安坐在那里的陳遲的腰︰“現在輪到你喊了！”
陳遲頓時打起精神，端坐在馬扎上，然後放開嗓子︰
“新鮮菱角，一塊錢3個，鮮嫩脆甜的小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