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族內的耆老們,原本還眼巴巴地期待著老祖宗陳完,能夠站出來主持一下公道。
    結果萬萬沒想到,面對齊王這個位置的誘惑,陳完是當場翻臉,加入到了孟嘗君田文的那一邊。
    跳反跳的那叫一個干脆——仿佛慢一秒鐘,都是對齊王的不尊敬!
    “老祖,你別听田文的忽悠啊!”這時,又有一名老者,站出來力勸,“他說尊你為齊國,但到時候也只有齊王之名,卻無齊王之實!就如同當今周天子一樣,有名無實,又有什麼用?反倒是最後的罵名,卻要由你來背!”
    此言一出,陳完頓時一怔,也覺得有理。
    別說當什麼齊王了,就算是在這田家相府,他陳完名義上雖然是老祖宗,但實際上大大小小的事務,可都是孟嘗君田文,一手把持!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相國呢,上至齊國,下至相府,田文都是一手遮天!
    等他日,即便是田氏代齊,田文依然是隱形的諸侯霸主。
    他陳完就算是被擁立為齊王,暗地里也得听田文的命令。
    就在陳完又再次猶豫不決之時。
    田文厲聲道︰“田僖子!你休要在這里挑撥離間!此事豈能跟周天子,一概而論!?”
    “諸侯國與周天子,乃是主臣關系!但是我們與老祖宗,卻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
    “在田家,老祖宗是一家之主!在田齊,老祖宗就是新的齊王!我田文自當盡心竭力,輔佐老祖,成為新一代的霸主!”
    “你把我們英明神武的老祖,與昏庸無能的周天子相比,是何居心!?”
    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讓人信服,即便是田僖子等一眾耆老,也被懟的啞口無言。
    語畢,孟嘗君田文,再一次面向老祖陳完,鄭重其事的道︰“還請老祖,早做決斷,姜齊氣數已盡,我們田氏當取而代之!”
    見狀,陳完要說不動心,那肯定是假的!
    從原本的臣子,一下躍升成為一方諸侯,甚至未來,還有可能成為這天下的帝王,誰能不動心!?
    權力,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春藥!
    面對唾手可得的王位,沒有人能夠經受得住這種誘惑。
    但,陳完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于是詢問道︰“田文,我問你!我為齊王,那你是要當周公伊尹呢,還是要當姬發姬昌?”
    周公伊尹,乃是臣子的典範,他們都曾權傾朝野,獨攬大權,但是卻沒有欺君罔上,恪守臣子的本分。
    後世也將行周公伊尹之事,當做是對臣子最高的贊賞。
    譬如後世的霍光、諸葛亮,都是這方面的典範。
    而姬發姬昌父子,大周的開國之君,身為大商的臣子,卻發動了滅商之戰,如果站在商王朝,那麼姬家父子,乃是以下犯上的叛亂。只不過他們父子成功了,自有大儒為他們辯經!
    此刻,陳完用周公伊尹,和姬昌姬發父子來做對比,就是想要看田文的態度——他到底是想要當周公伊尹這樣的賢臣,盡心竭力的輔佐呢;還是要做姬發姬昌父子這樣懷有二心!?
    今天當著田氏一族眾人的面前,陳完想要把這件事挑明了,問個清楚。
    哪怕以後,孟嘗君田文想要反了,有了今天這麼一出,他也得有所顧忌!
    “哈哈……”孟嘗君田文聞言,不由得朗聲大笑,道,“老祖宗!您多慮了!您這麼問,就是對我田文的不信任!”
    “我們可是骨肉相連的一家人!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老祖宗您的血脈延續出來的!無論何時,我田文都是老祖宗您的左膀右臂,不可能取代老祖宗您的!”
    “齊國姬家,他們的先祖,曾經背叛了大商,如今大周也氣數已盡,輪到他們讓出位置來了!”
    說到這里,孟嘗君田文,帶頭跪地,大聲呼道︰“還請老祖宗,自立齊王!”
    隨著田文的跪地呼吁,周圍田氏的年輕人,也紛紛下跪,高呼︰“齊王!齊王!齊王!”
    一時間,大殿之內,山呼海嘯,田氏一族大半人,都跟隨田文的步伐,擁立老祖宗,大有一種黃袍加身的架勢,逼得老祖宗陳完,不做這個齊王,也得做了!
    而眼看著大局已定,原本處于中間,搖擺不定的人,甚至一些耆老,最終也不得不低頭,加入了擁立的行列之中。
    葉風站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眼看是大勢已定,看來田氏代齊的歷史事件,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這麼發生了。
    然而就在這時,不出意外的意外發生了!
    “我反對!”
    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了。
    頓時又令原本熱鬧的大廳,一下子冷場了!
    眾人紛紛回頭,看向反對的那人。
    出人意料的,這一次的反對者,竟然不是族內的老人,而是和孟嘗君田文一樣,乃是族內的中年人,針鋒相對!
    “田單!?”孟嘗君田文見狀,不由得皺眉,道出了此人的名姓。
    原來,這一次的反對者,正是大名鼎鼎的齊國名將田單!武廟六十四將之一,封號安平君!
    在田家,孟嘗君雖然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儼然是一家之主的身份和地位,但是在他之下,還有一人,無論是個人的實力,還是在齊國的地位,甚至是後世的評價等,都不在孟嘗君田文之下,那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田單!
    在齊國,除去兵家四聖之一的孫臏外,最能打的、戰神一般的存在,那就要屬田單了!
    而且人家彪悍的戰績,也是實打實的,一戰收服了七十余座城池,而且面對的對手,還是樂毅這種級別的名將,春秋戰國排名前十的存在,絲毫不遜!
    因此,在田家,也只有田單,能有底氣,對一家之主的孟嘗君田文說“不”!
    霎那間,現場的氣氛,又變得凝固了。
    田家的兩大支柱,針鋒相對,甚至就連場內場外,都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站在門口的葉風,察覺到周圍的門客,已經是蠢蠢欲動了。
    似乎只等他們的主人孟嘗君一聲令下,就沖進場內,穩定局面。
    與此同時,外面持劍的甲士們,顯然都是軍中之人,全都是由田單統領,也已經悄無聲息地迅速聚攏而來,呈現出了合圍之勢!
    一旦孟嘗君的門客敢動,這些甲士們也將拔劍上前,絕不姑息!
    見狀,葉風也受到影響,不知道接下來萬一真打了起來,自己該幫誰呢!?
    還是趁亂,干脆去把田忌給噶了?
    “哈哈哈哈……”就在這時,孟嘗君田文,再一次尬笑,打破了死寂的現場,並出聲詢問道,“不知田單兄,又有何高論!?”
    田單正色道︰“高論不敢當!只是我們田氏一族,世代受齊國大恩,君臣一體,從無猜忌。如今齊王治理國家,並無過錯,即便是平庸守舊,但也能做一個太平之君,根本就不是我們以下犯上,取而代之的理由!”
    “如今我們倒行逆施,取代姜氏,自立為王,為天下人所不恥!!”
    “我田單,絕不答應!”
    此言一出,族內的耆老們,紛紛點頭,深得他們的心意。
    但孟嘗君田文听後,卻忍不住發笑起來︰“沒想到,竟然連田單兄,也說出如此迂腐之言!?誰規定,當臣子的,就不能自立為主!?他們姜家,不過是祖上蒙蔭,才能夠享此大位!我們田家如今強勢,自然可以取而代之!”
    “那是謀逆!”田單反駁道,“大逆不道!”
    “呵呵!”田文冷笑回應,“君君臣臣,上下尊卑,本就是既得利益者,制定的規矩——規矩只有弱者,才會遵守。而強者,就是要打破規矩,重新再定一個新的規矩!”
    “田單,你好歹也算是七國的名將,實力巔峰,整個齊國無人能出其右!看似強大的你,怎麼會有如此幼稚弱小的心態!?”
    這時,就連老祖宗陳完也出言相勸道︰“田單,不要一意孤行了!你來盡心輔佐我,我封你為齊國第一戰神,統領所有兵馬!田文主內政,你主軍事!你們二人文武雙全,新的齊國必將稱霸!”
    一邊,是孟嘗君田文的咄咄逼人,另一邊,是老祖宗陳完的諄諄善誘,田單被夾在中間,反倒是里外不是人。
    “看來,你們心意已決……”田單看著現場眾人,然後抱拳道,“既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田單退出,絕不會去做這以下犯上的亂臣賊子!”
    “你們——好自為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