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這形容,用的倒是巧妙。”
裴世矩依舊含笑,彷佛對裴蘊心中的擔憂完全不放在心上。
裴蘊眼底浮現出一絲困惑。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聰明的,對于裴世矩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些。
外人都以為裴世矩是個守規矩,成熟穩重之人,但一個只知道成熟穩重之人,能做到尚書左丞的位置,還能得楊堅看重?
與其說裴世矩成熟穩重,還不如說裴世矩膽大心細。
而裴世矩可以安穩朝堂這麼多年,最為核心的一點,便是對楊堅心思的把控。
或者說,是對龍椅上面那個屁股所連著的那個腦袋的把控。
而事實上,裴世矩也是這麼做的。
楊堅在位,他安分守己,楊廣登基,他進獻讒言,得楊廣無比恩寵,等到隋朝國滅,李唐立國,他又開始安分守己,處政一方。
皇帝喜歡什麼樣子,他就變成什麼樣子。
這便是裴世矩心中不變的原則。
可如今裴世矩居然會提出這種要求,很明顯……莫說是楊勇和史懷義了,即便是楊堅,也絕不會應允此事。
這種明顯和裴世矩原則相違背的事情,怎麼會從裴世矩的嘴里說出來?
裴蘊無法理解。
裴世矩也沒打算多費口舌去解釋,只是從懷中掏出了張紙條遞給了裴蘊。
裴蘊滿臉困惑地接過,展開紙條低頭看了看,只一剎那,裴蘊的雙眸便瞬間瞪得圓圓的。
“這……”待看完之後,裴蘊才一臉震驚地抬頭看向裴世矩,語氣有些難以置信,“這消息是真?這是齊王的意思?”
“運鹽的商隊分出人自龍門向西,其目的不是河東便是啟民。”
裴世矩說著,眼神閃爍了下,隨後又搖了搖頭道︰“齊王的胃口沒這麼大,陛下也不會允許齊王有這麼大的胃口。”
“不是齊王,莫不是太子?”
“不好說啊……”裴世矩嘆了口氣,話音幽幽,“這朝堂看似是太子和齊王在爭,但這朝堂之上,想往上爬的人,又豈止是太子和齊王兩人?
朝堂水濁,甚至這水已經被引到了河東去,我裴家想保全自己,就不能看太子和齊王,而是只能看……
陛下。”
……
第二日一早,楊勇剛剛睡醒,從房間內爬起來洗漱完,剛準備去花園 達一圈,杜如晦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殿下,不好了。”
能讓杜如晦說出不好了這三個字,事情明顯不小,楊勇還沒打出來的哈欠被他直接憋了回去,臉色瞬間變得嚴肅了不少。
“怎麼了?”
杜如晦上前,拿著一封信呈了過去,快速道︰“昨日史總監去找了裴家,和裴縣公交談了好一番,但效果不對。
史總監覺得裴縣公提出來的要求太大,他不敢私自決定,所以特將昨夜之事寫在了信上,請殿下決斷。”
當天早上吩咐的事情,當天晚上便有了行動,楊勇點了點頭,對史懷義行動的效率表達了一番認可。
雖然能力不太行,但本心尚可。
從杜如晦手中接過信紙,楊勇將其打開開始看了起來。
信上的內容寫的很詳細,甚至對于裴世矩和史懷義大部分的應答話語都按復述的模式寫了出來。
<a id=".xiaoshuting.info">小書亭</a>
唯有一些史懷義實在記不起來的,才以單方面訴說代替。
這自然是史萬寶的主張,為了讓楊勇知道,史懷義還是一個能辦事的人。
楊勇一時間卻沒想那麼多,因為這信的內容他越看,越覺得不大對勁。
“這是裴縣公能提出來的事情?”
將信上的內容全部看完之後,楊勇的眉頭皺的緊緊的,臉上滿是不解和疑惑。
史懷義和史萬寶做出的承諾,在楊勇眼里,沒什麼問題。
雖然卡看起來利潤不大,但長久下來,也是極為豐厚的一筆財富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是齊王府釋放出來的善意!
之所以選定裴家,除了因為裴世矩在朝堂上位高權重以外,也是因為裴家並沒有明確站隊,而且以裴家的體量,也不可能會明確站隊。
在隋朝時期,皇子奪嫡還不值得讓那些,類似于後世五姓七望的那種真正巨頭級別的世家放在眼里。
即便是高 ,其本質上也只是渤海高氏的一個分支,影響不到主家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楊勇才覺得,和河東裴氏溝通一事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畢竟自己只是釋放了一下善意,完全沒有脅迫裴氏站隊的意思。
裴世矩沒道理拒絕自己。
更沒道理提出這種苛刻的條件。
“如晦,你覺得呢?”
“臣……不知。”
杜如晦也不清楚,裴世矩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
楊勇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連杜如晦都想不出來,這裴世矩玩的還真是花。
“罷了,既然裴家不願意接受本王的橄欖枝,那便換上一家好了。”
楊勇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裴家到底想玩什麼花活,索性便直接略過裴家,道︰“石炭又不是只有河東一地有。
告訴史懷義,讓他派人去山東一地,條件可以和給裴家的一樣。
裴家不想和鹽務監合作,總有其他人是願意的。”
楊勇之前選定裴家,除了河東一地距離京師比較近以外,其中河東的鹽池鹽井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點。
楊勇還打算先找人去探探路,試試口風,看看能不能那裴氏作為一個突破點。
不過裴世矩這一番操作下來,讓楊勇完全看不懂。
既然遇到了不會做的題,那就先跳過好了。
“喏。”
杜如晦拱手應下,正要離去,卻忽然听見楊勇叫了自己。
“如晦,本王是不是有段時間沒見父皇了?”
杜如晦愣了下,隨後點頭道︰“如果不算聚福樓的那次,殿下自從封爵入宮謝恩之後,就從未見過陛下了。”
說完,杜如晦頓了一下,看向楊勇,輕聲問道︰“殿下可是要去見陛下?”
“京城鹽價如今已經趨于平穩,以後也只會是只低不高,本王總該去宮里還個旨意才是。”楊勇凝眸,語氣平澹地道︰“如晦,吩咐下人備車,再將你之前擬好的鹽務監官位給本王。
況且這麼久了,本王總該是進宮,和父皇交流交流感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