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隨時可以推倒重來的天地間,每心中多一份惡意,所遇見的事就會大有不同。
劉景濁打消了返回那處山谷,重頭開始再走一遍再看一遍的念頭,沒什麼好看的了。
至多是看到想看到的,客棧並無頭顱拋出,小巷並無女子受辱。
無甚意思。
一直以來,劉景濁都以為這處無法無天的地方,充其量就是為某些人泄憤之用。萬萬沒想到,所謂燈影,原來是會把影子放大啊!
這座傀山,看來不容小覷啊!
劉景濁摘下酒葫蘆抿了一口酒,隨手甩飛頭頂斗笠,咧嘴一笑。
無論那克制二字是誰說的,都應該算是我自己說的。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在這座惡念會被無限放大的天地,強硬壓制自身惡意。
年輕人一身灰衣,左邊挎刀,右邊挎酒葫蘆,踩著草鞋,胡子拉碴的,沿著一條所謂官道,往燈影城去。
為這座天地撒下符 ,去設計每一張符 的人,決計是一位符 大宗師,至少也是。
光是進入燈影洞天以來在小鎮之中的幾趟,劉景濁已然大受震驚。
即便是塞進去魂魄的符 ,畢竟還是符 啊!
怪不得傳說有九符成妖。
想到這里,劉景濁忽然皺起眉頭,忍不住的想到,既然符 是出自一位大宗師之手,如此說來,那九張符 ,其實本就有主?
正思量之時,劉景濁忽聞人聲傳來。
扭頭一看,原來是不遠處水田之中,有個少年人揮舞鞭子,一下下重重落在一個站著不動的耕牛身上,嘴里大罵畜生。
說著,少年人又連抽幾鞭子,罵罵咧咧說要殺了吃肉。
結果後邊兒有個漢子沖了過來,照著少年人屁股就是幾腳,大罵道︰
劉景濁哈哈一笑,這偶然之間的小插曲,倒是挺有意思。
沒再理會,劉景濁繼續趕路,一邊走一邊注意著周遭變化。
除非與人並行,且並行之人插手所見之事。否則他只作為看客,看到的,只是提前設計好的一些橋段。可以理解為這處洞天其實是有人動筆寫下的話本說,所見所聞,每個人結局如何,都早已注定。唯一不同的是,這些個未曾多動筆墨,只一筆帶過的小人物,看客若是插手,則會有大不同之結果。
走出去將將一里多地而已,劉景濁再次皺眉轉頭。
是方才所見那頭耕牛,紅著眼楮,正拖著方才揮舞鞭子的少年人狂奔。少年人就被繩子纏著腳,已經被地面磨蹭的沒了人樣子。
劉景濁轉過頭,沒再理會,一個瞬身,運去十幾里,落在了一處湖泊邊緣。
這處地方,游人極多。
湖上泊著各式各樣的船只,歡聲笑語極多,鶯歌燕舞不止。
就這片刻,劉景濁已經听到不少人在吟詩作對,還有笑聲如銀鈴般的女子,夸贊公子好文采。
河岸小鎮之中,人來人往,來此的游人也不在少數,倒是無人大開殺戒。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這地方不敢待,得趕緊走。
剛要動身,卻見一小舟駛來,舟上無篙子,無風自飄零,獨獨一張棋盤,與個盤坐下棋人。
下棋人元嬰境界,自然是符 傀儡。
這處天地間的符 ,有凡人,自然也有煉氣士、武夫了。
劉景濁笑著對那符 搖頭,
下棋人哈哈大笑,搖頭道︰
劉景濁則笑著答道︰
下棋人又是一笑,
劉景濁搖搖頭,
那人笑道︰
這道符 傀儡,有些不同啊?
劉景濁瞬身上船,落座之後,笑著說道︰
下棋人點點頭,
劉景濁只得拿起白子,咧嘴一笑︰
結果可想而知,湖上無風舟上也無舟子,自行過湖,將將走出去一里水路,劉景濁已然連輸十七局。
上次跟崔方下過棋後,想必那位北岳山君這輩子都不願意再下五子棋了。
眼前下棋人此刻也差不多,雖然是符 傀儡,可他自己並不知道自己只是符 ,面對如此臭手,顯然一時語塞。
下棋人自顧自收起棋子棋盤,果然,不想再下了。
劉景濁笑問道︰
下棋人搖搖頭,這次倒是不笑了,
劉景濁哈哈一笑,摘下酒葫蘆抿了一口酒,問了句好奇之事︰
下棋人的回答倒也干脆︰
劉景濁點點頭,那就明白了,也大致把這方天地的梳理通了。
進門之時,早有人說了,法外之地,生死自負。
外人只要境界到家,可以在這燈影洞天做任何事。但踫上這等元嬰境界的符 ,若是打不過,死了也就死了。
相信傀山既然有此底氣,就不怕被人尋仇。
說了生死自負,你自己作死,又與我何干?
劉景濁又問道︰
果然,面前下棋人神色古怪,打趣道︰
劉景濁笑而不語,靜待下言。
下棋人便笑著說道︰
果然,答案還是一樣。
劉景濁又問道︰
下棋人倒是知無不言,笑著說道︰
這與進來只是船夫所說的背劍女子,應該是同一人吧?
果然啊!機緣是得找的,想要投機取巧,不可行。
此時小舟行至湖中,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襲來,湖上水波蕩漾,小舟之上,下棋人煮起了茶。
一片霧氣之中,湖上有琴聲響起,所奏白雪。
結果琴音戛然而止,本就嘈雜的湖面,有女子尖叫聲。
最終還是沒能瞧見一處平和之地啊!
劉景濁看向那下棋人,後者緩緩起身,滿臉厭煩神色,說了句︰
劉景濁眉頭緊皺,那人卻笑盈盈說道︰
一陣微風拂過,小舟再無下棋人。
劉景濁自顧自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之後,下棋人已然返回,拎著一口頭顱,隨手拋進了湖里。
到這會兒,劉景濁便也明白了。
所以他問道︰
下棋人笑道︰對話之後,命自然只有一條。就一件事不好,想出去走走,就得境界到了,自行開天飛升出去。」
劉景濁抿了一口茶,輕聲道︰
如今劉景濁是相信傀山有本事強行鎮壓整座天地,但他們依舊對能堪破這層迷霧的符 替身給予一種寬容,十分不易了。
劉景濁放下了茶杯,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輕聲道︰
下棋人搖頭道︰
劉景濁笑道︰
下棋人也笑道︰.>
劉景濁哈哈一笑,再問︰
下棋人輕聲道︰
劉景濁問了句。
下棋人端起茶杯,笑盈盈看向劉景濁。
劉景濁笑著說道︰
下棋人一愣,劉景濁卻已然起身,腳踏湖水,狂奔離去。
惡念如燈影,但凡有光,影子便撲不滅的。
但也不能一口氣吹滅蠟燭,致使屋里大暗吧?
難道讓人間唯有影子之後,再點燃燈,影子就不在了?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