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默被他這夾槍帶棒的一番話直接噎住。
是啊。
“他們都買不到的東西,我能買到?”
所以,他並沒有立即回答程處默的問題。
“還是說,你覺著現在賣私鹽的販子心腸這麼好,賣給我們普通老百姓的鹽都有這質量?”
他撇撇嘴︰
對于已經幾頓沒吃過飽飯的陸恆來說,現在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自己吃頓好的。
“問題是,你們沒法處理這種鹽巴,不代表別人不會把它變成沒毒的啊。”
“還有,我要先跟你說清楚,制鹽方子我不可能直接交給你的,這東西我要直接交給皇帝陛下。”
“可別告訴我,上交陛下也算是販私鹽啊!”
程處默愕然。
他正愣神的功夫,那邊的魚也已經烤好了。
陸恆沖過去把烤魚拿下來,再次撒了點鹽巴上去,美滋滋地分了一半給母親蕭氏,自己則拿著另一半準備開吃。
“咳咳咳!”
體力消耗極大的陸銅仁有些不滿,咳嗽兩聲,意在提醒兒子自己也要點。
陸恆權當做沒听見。
吃啥啊吃,都這麼胖了還要吃。
這副護食的模樣,看得陸銅仁極其不爽!
不過唯一一點還算滿意的是,這臭小子還知道孝敬母親,沒有吃獨食。
要知道,陸恆這孽障由于從小習武的關系,氣力極大,每日的消耗也很大。
想從他嘴里掏出吃的來,比登天還難!
這次多少還知道分一半給蕭氏,算他有點良心。
一旁。
蕭氏有些難為情地拿著烤魚,對陸銅仁和程處默道︰
“老爺,軍爺……”
“如此大的烤魚,妾身一個人也吃不完的。”
“不若將其分作幾份,大家都嘗嘗,倒也不算浪費。”
陸銅仁擺擺手︰
“算啦算啦,這小子是想孝敬你,我就不吃了。”
即使他不打算要,但程處默很好奇。
剛剛嘗了一點鍋里的鹽巴,他發現這味道比自己家的都不知要好多少,更別說與軍中豬食般的大鍋飯比了。
再說,跟隨大軍前往吐谷渾征戰,又屬斥候隊,程處默每天也就只能吃點方便攜帶的干糧。
只有在就地扎營時,才有可能弄點野味打打牙祭。
“本官能不能嘗一點?”
頭一次問老百姓張口要吃的,程處默有些臉紅。
陸恆回頭道︰
“分他一點兒唄,也讓他相信,我確實是來改善伙食,不是來荒郊野嶺做非法勾當的。”
聞言,程處默也不再客氣。
他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將魚肉片了一部分下來,用刀尖扎著放入口中。
隨即。
一陣古怪且從未有過的感覺直沖大腦!
烤魚他常吃,吃得不算少。
但如此美味的,還是頭一回!
現捕現殺的活魚,只需撒上鹽,便能嘗到無比鮮味。
而且一點苦澀都沒有!
“好吃吧!”
陸恆得意洋洋地回頭瞥他一眼︰
“這鹽巴我自己做的,量大管飽,原料也隨手可得。”
“你若是喜歡,鍋里的分一點給你也成。”
“但是你得保證,拿了好處,不能將我們家能做這東西的消息傳出去。”
“否則,恐怕還沒等到交給朝廷,制鹽的方子就要被搶走了!”
程處默一時間沒說話。
他自然知道,這個鹽方對大唐意味著什麼!
沉吟片刻。
程處默回頭對隨行的那隊斥候吩咐道︰
“爾等且在此處候著,本官先回去與將軍稟報。”
“把他們看好了。”
“此事還需將軍親自定奪,本官無權做主。”
眾斥候拱手領命。
等到程處默策馬飛奔離開後。
陸恆看了眼那群斥候,發現他們也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手里的烤魚,似乎饞得狠了。
于是他想了想,道︰
“你們要是也想吃的話,就自己去河里捕幾條魚上來剖開,我可以幫忙處理。”
一听這話,斥候們互相看看,都有些猶豫。
陸銅仁見狀趕忙道︰
“請諸位軍爺放心,你們可以留一部分人在這兒看著,我們不會亂跑的。”
斥候們終于下定決心,有半數都跑去了河邊捕魚。
他們走遠後。
陸恆有些好奇,偏頭對留守的軍士們問道︰
“你們似乎很久沒吃過熱乎飯了?”
“應該趕了不短的路吧。”
“剛才那位,是你們老大?”
吐谷渾地處大漠與草原之中,地形復雜,糧草輜重也難得跟上,而且還眼中缺乏水源。
好不容易打贏了仗,還要趕漫長路途回長安。
一路上,斥候們可謂是吃夠了苦!
陸恆這一問,就把他們的話匣子給打開了——
反正都已經打了勝仗,又在長安附近,發發牢騷也不算是透露軍機。
一番交談,陸恆就搞清了狀況。
這群斥候里,話最多的叫做劉二蛋,三十來歲的樣子,跟自己的便宜老爹差不多年紀。
“哎呀,你們可是不知道,剛才那位就是咱的都尉。”
劉二蛋忙不迭地嘆氣︰
“他家世顯赫得很,在軍中也不缺吃食,哪怕家里都是世交,將軍也不慣著他。”
“當初任他做斥候都尉時,咱還以為能沾沾光呢……”
“沒想到,愣是一點便宜都沒沾到,他還管得很嚴!”
陸恆順著話問︰
“那他家世是有多顯赫啊?”
劉二蛋神神秘秘道︰
“他叫程處默,父親乃是當朝國公爺,程咬金大將軍!”
“可別當人是傻子啊。”
“長安人盡皆知,這種鹽塊都是有毒的,輕則……”
陸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都不可能有這樣質量的私鹽,還拿出來賣給普通人!
沉思良久。
程處默忽然想起剛剛自己忽略的一個重點。
他認真審視著眼前少年,面色凝重︰
“你說,這是你從旁邊石頭上敲的鹽塊?”
哪怕要販私鹽,不管對方真是鹽販子,還是買來的鹽。
“帶點腦子問話好不好!”
“知道知道,輕則上吐下瀉,重則臉色紫紅吃死人。”
“這些我都知道了。”
處理得十分細致。
忙活好半晌,只等開飯了。
而是徑自走到鍋邊,拿起一塊鹽巴,用旁邊準備好的石臼砸成細粉,再用一個陶瓶裝起來備用。
然後再把細鹽撒到剖開的大魚上,將其架起來開始烤制。
陸恆這時候才有空回頭看那個年輕軍士。
“你也說了,這玩意兒哪怕是京中顯貴都不容易能買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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