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p>
忙碌了一天，朱高煦終于回到了這座幼時府邸。</p>
朱棣十歲受封燕王，被朱元璋派往鳳陽祖地去學習和考察，接受憶苦思甜再教育並習練兵事，十七歲（洪武九年）“就燕藩，都北平”。</p>
和其他親王在藩國王城營建王府不同，朱棣燕藩的王城是大都，也是元代的都城。</p>
歷百年歲月變遷，經蒙元五世十一帝的營建，大都宮殿巍峨壯觀，奢華富麗。</p>
朱高煦記憶中的燕王府，正是一片巍峨壯觀的宏偉殿宇。</p>
只不過眼前這座更加金碧輝煌的壯麗西宮，倒是遠遠超出了以往。</p>
雲開日上黃金殿，地迥風鳴碧玉珂。</p>
虎豹關臨儀仗肅，魚龍海會俊良多。</p>
燕王府早已不在，只有這皇城西宮。</p>
西宮防衛已經被天策衛接管，這座金碧輝煌的宮城此刻也成了臨時漢王府。</p>
朱高煦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錯，畢竟他可是奉命來辦差事的，只要最後差事辦好了，這期間住得好了點，朱棣那個坑兒賊也不會說什麼。</p>
剛剛來到臨時住的殿宇，聶興與郭登便在門口等候。</p>
“王爺，事情都辦妥了。”</p>
一見到自家王爺，聶興急忙上前低語道。</p>
為了完成此次任務，他可是帶著羅網的兄弟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兩個月。</p>
朱高煦聞言點了點頭，對聶興的辦事效率十分滿意。</p>
“北平情況都摸清楚了嗎？那些個富商巨賈家財數目都了解了？”</p>
听到這話，聶興神神秘秘地笑道:“這些小事自然全都辦妥了，卑職還給王爺尋了一個商業大才，名為展玉泉！”</p>
展玉泉？</p>
听到這個名字，朱高煦有些訝然。</p>
似乎此人是山西晉商，當初曾經參加過品鑒會，最後奪走了北平的食鹽供應權。</p>
“人在何處？”</p>
“正在書房等候！”</p>
“行，見見去。”</p>
片刻之後，朱高煦來到了書房。</p>
只見一名中年男子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書案上的東西，正是他這位漢王爺親手繪制的商業規劃圖。</p>
“老展，王爺當面，還不行禮？！”</p>
聶興一聲低喝，這才驚醒了展玉泉。</p>
後者抬頭一見到朱高煦，立馬起身跪倒在地。</p>
“草民展玉泉，叩見漢王殿下！”</p>
商賈沒有任何權力地位，所以面對官員都要口稱“草民”，更何況此刻他面對的是朱高煦，凶名赫赫的漢王爺。</p>
朱高煦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面，笑著開口道:“行了，起來吧，不用多禮。”</p>
“展玉泉對吧？這幅規劃圖你看懂了嗎？”</p>
听到這話，展玉泉心中一凜。</p>
他很清楚，自己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改變自己家族世代經商的命運，就看接下來的回答了。</p>
要是自己能夠入漢王爺的法眼，助他完成這北平的商業規劃，那就是大功一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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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著這份功績，向漢王爺舉薦一個族內的杰出子弟，想必漢王殿下肯定會提攜照顧，到了那個時候，入仕為官就簡單多了！</p>
想通了這些，展玉泉斟酌了一下措辭，當即開口道。</p>
“王爺大才，這幅商業規劃圖，以草民的理解，王爺應該是想將北平商業全部集中起來，如此可以便于管理。”</p>
“而且專門打造出一個商業區，也可以逐漸發展壯大形成規模，這期間還可以源源不斷地吸引其他地方的商賈雲集于此，想必不出幾年，這北平商業區就會發展成為整個北直隸的商業中心，最繁華富庶之地！”</p>
這幅商業規劃圖上面，除了有商業區外，還有“工業區”、“開發區”等等新鮮詞匯。</p>
展玉鳳不他明白“工業區”、“開發區”這些新鮮詞匯是什麼意思，但他畢竟是個商人，所以自然更加關注商業區。</p>
朱高煦對他的這番回答，有些滿意，也有些失望。</p>
滿意的是，展玉泉能夠看到商業區的好處，這就證明他是個目光長遠的頂尖商人。</p>
但失望的是，他也僅僅只是看到了這些好處，並沒有看到朱高煦如此規劃北平的深意。</p>
思忖了片刻，朱高煦覺得展玉泉是個不錯的人才，畢竟聶興選中了他，那也要給聶大頭幾分面子。</p>
“展玉泉，本王問你一個問題，以往你們商賈經商，是不是大頭全都被那些達官顯貴給拿走了？”</p>
此話一出，展玉泉臉色微變。</p>
但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抓住這次機會，牢牢抱緊漢王朱高煦的大腿。</p>
所以只是遲疑了片刻，展玉泉就直接點了點頭。</p>
“王爺英明，我們這些卑賤商賈，看似謀利良多，實則真正落到我們手中的，根本就沒有多少利潤。”</p>
“朝廷制定的商稅雖然明面上不多，或者說是微乎其微，但是暗中被官員衙役攤派索取的，足足有明面上這商稅的幾十倍甚至幾百倍！”</p>
“比如這北平城中的各大商鋪，背後都會站著一位達官顯貴，不然你這店鋪在北平根本就開不下去，被人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p>
“而那些小商鋪，日子同樣不算好過，官府的各種攤派，青皮混混的各種索要，每月這些打點花銷出去，留給自家花銷的也剩不下許多，勉強保證可以養家糊口。”</p>
雖然只有寥寥數語，但展玉泉卻道出了大明商賈的心酸與無奈。</p>
明明自己老老實實地經商賺錢，朝廷也沒征收多少稅款，可是最後真正到自己手里的錢財，還不如真正利潤的百分之一。</p>
“達官顯貴拿大頭！”</p>
“衙役混混吃口肉！”</p>
“商賈最後只能含淚喝湯！”</p>
“這麼形容，貼切吧？”</p>
朱高煦輕笑了一聲，對大明商業的亂象，並不覺得意外。</p>
畢竟這是在大明朝，不是在後世，那種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時代。</p>
在大明，你有錢非但不能為所欲為，還會被掌權者給盯上，淪為替他們掙錢謀利的工具人！</p>
偏偏這些商賈為了繼續經商，不得不依附這些達官顯貴，甘願淪為他們的賺錢工具！</p>
這就是時代的悲哀！</p>
也是大明商業為何止步不前的原因！</p>
明明有著這麼多的精明商賈存在，朝廷要是制定出一個合理的商稅標準，哪里還需要依靠農稅那麼點銀子來過日子，每年都看老天爺臉色行事！</p>
真正的大頭，海量的銀錢，全都落入了那些官員縉紳之手！</p>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要變一變了。</p>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向展玉泉，說出了一句震撼人心的話語。</p>
“如果，本王對商稅改制，以後你們這些商賈只需向朝廷繳稅，不必再看任何人臉色做生意，也不必再送錢給他人，你覺得天下商賈會同意嗎？”</p>
展玉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