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內,人煙湊集,商賈如雲,駢�連肆。</p>
即便這些百姓大多面黃肌瘦,衣衫襤褸,架不住人多嘈雜,喧鬧異常。</p>
朱高煦五人漫步在喧嘩嘈雜的鬧市之中,身上穿著粗布麻衣,所以顯得並不起眼。</p>
“聶興,去給本王買一個糖葫蘆!”</p>
眾人:“???”</p>
啥?</p>
糖葫蘆?</p>
您好歹也是漢王爺啊!</p>
孩子都有七八個了,還他娘的吃糖葫蘆?</p>
你丫這是純純不要臉了啊這?</p>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p>
眼見四人神情古怪地看著自己,朱高煦沒好氣地解釋道:“咱們是出來觀察民生的,你不買東西探查一下價格,怎麼觀察民生?”</p>
听了這話,四人點了點頭,但又覺得哪里不對。</p>
聶興老老實實地小跑上前,在店鋪里買了一串糖葫蘆。</p>
“黑!真黑!這真他娘的黑啊!”</p>
“這一兩文的糖葫蘆,他敢賣十文,翻了整整十倍啊!”</p>
聶興沒好氣地將糖葫蘆遞給了朱高煦,還不忘低聲吐槽道。</p>
听到這話,眾人臉色都很是難看。</p>
朱高煦咬了一口糖葫蘆,含糊不清地解釋道:“壟斷才有暴利!”</p>
“王氏壟斷了各行各業,價格還不是他們隨便定,糖葫蘆還算好的,百姓可以忍著不買,但食鹽這些生活必需品,他們能怎麼辦?就算貴還是得買!”</p>
聞听此言,楊榮與徐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p>
壟斷,帶來了暴利,帶來了肆無忌憚!</p>
“對了,太原的新鹽多少錢一斤?”</p>
郭蘭聞言隨便扯住了一個路人,那路人突然被人拉住很是不耐煩,不過當他見到虎背熊腰的郭蘭與滿臉橫肉的朱高煦時,頓時就老實了。</p>
“回爺的話,這食鹽一直都是百文一斤啊!不過朝廷推出的新鹽,真要比以往的粗鹽好出太多,而且價格還不變……”</p>
朱高煦揮了揮手將這人打發走了,這才注意到四人已是滿臉鐵青。</p>
“看見沒有,這就是行業壟斷,百姓子民明明被坑了,還要感謝他們太原王氏!”</p>
“不過這也跟魯穆有關系,讓他操辦的大明報紙,到現在還沒成型,聶興回頭寫封信,催他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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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報紙發行天下,逐步開啟民智,這些士紳也不會猖狂到這種地步!</p>
“對了,你們要不要吃?”</p>
四人齊刷刷地搖頭,滿臉鄙夷之色。</p>
朱高煦手拿糖葫蘆吃得津津有味,身旁四人皆以手扶額仿佛不認識他一般。</p>
“呸!多大年紀了還吃糖葫蘆,真不知羞!”</p>
“人家有錢,即便是傻子又如何?一個糖葫蘆十文錢,你舍得買嗎?”</p>
四人听見周圍百姓的小聲低語,一張臉羞得滿臉通紅,唯獨朱高煦卻仿佛沒事人兒一般,依舊優哉游哉地舔糖葫蘆。</p>
“咳咳,王爺,要不您兩口吃了吧!”</p>
徐濱實在受不了精神打擊,忍不住出言勸道。</p>
太他娘丟人了!</p>
“你管得著嗎?”</p>
朱高煦頭也不回地答道,將徐濱噎了個半死。</p>
“咦?前面為何圍上了那麼多人?”</p>
聶興突然疑惑出言道,指著前面聚攏在一起的百姓面露不解之色。</p>
朱高煦見狀頓時來了興趣,愛看熱鬧是國人的天性。</p>
一位魯姓大文豪曾經說過:“中國人愛看熱鬧,看熱鬧的時候一個個都像鴨子一樣伸長了脖子來看,恨不得跳到前面人背上去看!”</p>
“走吧!過去看看,看熱鬧去!”</p>
朱高煦兩口吃完糖葫蘆,將竹簽一扔,隨意用手擦了擦嘴,便向人群走去。</p>
在聶興郭蘭二人凶惡的面容及高大的體形開路下,五人強行擠到了最前面,惹得圍觀群眾怒罵不已,但看到滿臉橫肉的朱高煦後,悉數選擇了偃旗息鼓。</p>
朱高煦面無表情地擠到了最前面,當他看清眼前的場景時,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p>
一個模樣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衣衫襤褸地跪在地上,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p>
而少女面前,是一塊粗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血字!</p>
興許是餓的發慌,孩子不停地哭嚎,少女卻毫無辦法,只能淚眼婆娑地哄著孩子,顯然她也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p>
許多不識字的圍觀群眾也納悶不已,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p>
朱高煦見狀,深吸了一口氣,低喝道:“徐濱,念給他們听!”</p>
徐濱上前一步,俯身查看著歪歪扭扭的血字,一字一句地高聲念道:“民女陳劉氏,本是……太原府……宣……應該是宣化縣吧?”</p>
少女聞言急忙點了點頭,望著徐濱的目光中充滿了希冀與悲戚。</p>
“民女之夫乃是太原左衛百戶,永樂八年隨皇上北伐不幸戰死!”</p>
徐濱深吸了一口氣,驚駭欲絕地看向眼前這名女子。</p>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今日這事兒可真鬧大了啊!</p>
一位為國捐軀的英烈,其遺孀怎會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p>
一旦漢王朱高煦追查下去,指不定這太原官場上有多少人要掉腦袋!</p>
“念下去!”</p>
“對啊!念下去!”</p>
“英烈遺孀怎會淪落至此?”</p>
“繼續念!”</p>
憤怒的不止聖天子一人,還有幾乎所有的圍觀群眾!</p>
英烈遺孀為何會淪落至此?</p>
朝廷不是一向優待陣亡將士的遺孀嗎?</p>
難道這一切都是空口白話?</p>
這是所有人此刻心中不約而同浮現出的問題!</p>
當信任出現了危機,那就會埋下一顆種子,直至百姓徹底對朝廷失去信任,到了那個時候,距離王朝崩塌也不遠了!</p>
群情激憤之下,徐濱不敢猶豫,繼續念道:“為國戰死,是光耀門楣的榮譽,民女不敢心懷怨憤,但朝廷的撫恤賞賜一直沒有下發!”</p>
“民女前去詢問里長、甲長,直至宣化縣太爺,他們非但不為民女伸張正義,還強行驅逐民女,甚至想要……加害民女!”</p>
“民女走投無路之下攜子逃入太原府,多方打听可以伸冤的地方,只是盤纏已經用盡,孩子嗷嗷待哺,所以才會……!”</p>
少女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顯得異常無助而可憐,她含淚出言道︰“民女自知命不久矣,還望哪位好心的叔伯能夠救救這孩子!”</p>
“孩子,是無辜的啊!”</p>
此話一出,聞者無不心生慘然。</p>
然而正當此時,一聲輕佻霸道的話語從眾人身後傳來︰“本少看你們誰敢!”</p>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名衣衫華美的紈褲子弟正一臉陰沉地看向這邊。</p>
“這該死的賤婢不過是個瘋女人罷了,她本是我府一婢女,與家丁私通事發後逃走!”</p>
“爾等速速滾開,本少這就將她押去送官!”</p>
話音一落,這紈褲少爺身旁的家丁便沖了上來,肆意推攘著圍觀群眾,想要直接擄走母子二人。</p>
太原百姓似乎認識此人的身份,即便一個個地被粗暴推開,那也是敢怒不敢言。</p>
朱高煦見狀頓時覺得有意思,給聶興郭蘭使了個眼色。</p>
二者早就躍躍欲試,上前就是一人一個大逼斗。</p>
仗勢欺人這種事情,他們也喜歡干,不過他們乃是代表的正義漢王爺!</p>
原本仗勢欺人的惡犬家丁瞬間被抽翻在地,捂著生疼的臉龐還沒回過神來。</p>
他們這小身板,與聶興郭蘭二人相比,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比性。</p>
紈褲少爺見此情形,一張臉頓時陰沉了下來。</p>
“你們是什麼人?敢在太原府鬧事?”</p>
朱高煦有些不耐煩,他最是討厭這些仗勢欺人的紈褲二代!</p>
只見漢王爺背著手走到這紈褲少爺身前,而後抬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抽了過去。</p>
“你這麼狂,你家里人知道嗎?”</p>
紈褲少爺被抽得當場懵逼,難以置信地看著朱高煦。</p>
他竟然敢打我?!</p>
“混賬狗東西,你死定了,家父張二河!”</p>
“哦,家父永樂!”</p>
啪的一聲脆響,又是一個大逼斗。</p>
“家父張二河!”</p>
“家父永樂!”</p>
“家父張二河!”</p>
“家父永樂!”</p>
聶興見這廝還沒反應過來,索性拔出了戰刀橫在他脖子上。</p>
“蠢貨,你有腦子嗎你?”</p>
紈褲少爺見狀下得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p>
“好漢饒命!我沒有老子!”</p>
眾人:“???”</p>
啥?</p>
當場賣爹?</p>
你可真是個大孝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