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有那麼一天，我能在趙家溝“听取哭聲一片”。</p>
這麼說吧。</p>
上一位族長死的時候，大家哀嚎的都沒這麼激烈。</p>
這種恐慌的情緒，具備著強大的感染力。</p>
就算是還不知道發生些什麼的孩子此刻也嗷嗷哭了起來。</p>
我有些慌了神，狗蛋他們也是如此。</p>
一時間甚至都忘記去詢問趙小妮了。</p>
當然，現在似乎也沒這個必要了。</p>
“狗蛋！”</p>
“狗娃！”</p>
“虎子！”</p>
遠處傳來父母的哭喊聲。</p>
我趕緊轉身朝著自家的方向跑去。</p>
我爹娘抱著妹妹，就在雨里，到處張望著，想要尋找我的蹤跡。</p>
當他們看見我的時候，我爹甚至都忘記打我，而是一把把我摟住。</p>
我抬起頭看著他，卻不知道他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p>
“爹，那……那是什麼啊？”</p>
我爹只是摟著我，卻沒有說話。</p>
他緩緩轉過臉，朝著山坡看去，眼神中滿是絕望。</p>
“孩他爹，咱們快跑吧！”我娘帶著哭腔說道。</p>
“來……來不及了。”我爹說道。</p>
他的聲音，此刻听著都有些發抖。</p>
我不明白，怎麼就來不及了呢？</p>
我爹卻並不說話，只是輕輕撫摸著我的腦袋。</p>
“狗娃子，別怕。”</p>
“那就是泥龍嗎？”</p>
“嗯，是泥龍……”</p>
突然，我听見身後的哭喊聲。</p>
“報應啊！都是報應啊！”</p>
我轉過頭去看。</p>
是趙小妮的爹娘。</p>
他們站在雨里，痛苦的嘶喊著。</p>
“都是族長！是族長啊！如果不是他要誣陷秦老師，我們又怎麼會遭到這樣的報復啊！”</p>
“嗚嗚嗚！天殺的族長！天殺的趙三郎啊！”這是趙小妮的娘。</p>
我瞪大眼楮，有些不可思議。</p>
“爹，他們在說什麼？”</p>
我爹神情有些茫然，可旋即，他似乎又慢慢明悟。</p>
“趙三郎……趙三郎……是這樣嗎？”</p>
“爹！三郎叔怎麼啦！”我搖晃著我爹的手臂詢問道。</p>
我爹沒有說話，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死死盯著趙小妮一家。</p>
他似乎原本是想要做些什麼的，甚至腿都往前邁出了一步，可很快又停了下來，只是重新握緊了我的手。</p>
“沒……沒什麼，已經沒有意義了。”</p>
就在此時，我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猛然轉過身，朝著遠處張望著。</p>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此刻竟然出現了一道青色的光虹！</p>
在這一片灰暗無邊的天際中，那道青色的光虹看上去分外璀璨奪目。</p>
我瞪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那道光虹，腦子里突然閃過了一道畫面。</p>
“秦老師！”</p>
事實上，除了這一道光虹外，我什麼都看不見，可我相信我的直覺。</p>
“那……那是……”我爹也不可思議地看著天穹之上。</p>
灰蒙蒙的天上，突然出現了一只青色的大鳥，它像是掛在天空之上的太陽，只不過散發出的是青色的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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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體型龐大，似乎張開翅膀就可以做到遮天蔽日。</p>
那一日，我是親眼看到秦老師變成一只青色的鳥飛走了，體型比起現在似乎要小上許多，可我敢肯定，這就是一模一樣！</p>
“是秦老師，真的是秦老師！”我激動到聲音都有些哽咽了。</p>
雖然我每天都期盼著能夠再次見到秦老師，可當真的再一次見到他時，我的情緒卻控制不住，一發不可收拾！</p>
那只青色的大鳥，盤旋在高空之上，青色的光虹形成了一條直線，似乎是它飛行的軌跡。</p>
我蹦起來拼命揮舞著自己的手臂，希望秦老師能夠看到我。</p>
而一聲長鳴，從高空傳來，青鳥扇動著翅膀，似乎是在給予我回應。</p>
不是似乎……是的，這就是秦老師在回應我！</p>
我的內心，無比篤定！</p>
趙家溝的這些村民們，已經沒有了那一日的囂張跋扈，他們望著天穹之上，發出了悲愴的哭嚎聲。</p>
“神仙大人！救救我們吧！”</p>
“神仙，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p>
我有些錯愕地看著他們。</p>
就連我爹和我娘，也沖著那青鳥的方向跪拜起來。</p>
他們的膝蓋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了一片雨水。</p>
“神仙！娃是無辜的……娃是無辜的啊！”</p>
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梁骨往上爬。</p>
明明，他們之前還在說秦老師是妖物。</p>
可為什麼現在，秦老師又變成神仙了呢？</p>
我有些迷茫了。</p>
我只能看到，天穹之上那道青色的光愈發耀眼，璀璨奪目，我甚至睜不開眼楮，強烈的光籠罩了整個趙家溝，似乎是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那湍急、來勢洶洶的泥龍，瘋狂撞擊著屏障。</p>
整個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動蕩中。</p>
耳邊炸響的轟鳴聲，不停沖擊著我的耳膜。我一邊閉著眼楮，一邊雙手死死堵住耳朵，內心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中。</p>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很久。</p>
終于。</p>
世界仿佛安靜下來了。</p>
我睜開眼楮，看到的是籠罩在頭頂的青色屏障，已經出現了無數道裂紋。</p>
而盤旋在高空的青鳥，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鳴，身體化作流光，落在了山林之中。</p>
“秦……秦老師！”我一陣心悸，仿佛……</p>
永遠失去了什麼。</p>
看著從天穹上飄落的青色光點，我已經淚流滿面。</p>
風停了，雨也停了，突然，一個聲音傳入我的腦海。</p>
“成材，要成材的，去外面，看一看。”</p>
是秦老師溫和的聲音，如往日那般，如沐春風，只是此刻听著，卻讓我心中滿是濃濃的悲傷。</p>
“記住，孩子，外面的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但是，也一定沒有別人說的那麼糟。”</p>
我雙手扣進了泥濘的土壤中，身體顫抖著。</p>
“秦老師，秦老師！”</p>
只是，我得不到任何回應了。</p>
我轉過臉，看著那些陷入歡呼的趙家溝村民們。</p>
他們歡呼雀躍，慶幸著大難不死。</p>
“一定是那妖物良心發現了！”</p>
“哈哈哈！或許，是惹來了天怒！”</p>
“太好了，太好了！我們不用死了！”</p>
我坐在地上，望著他們，沒有說話。</p>
只是心里，有些想笑。</p>
突然，我站起身，朝著前面沖去，一把抓住了趙小妮爹的手臂。</p>
“你們剛才說什麼？趙三郎……趙小妮肚子里的孩子，是趙三郎的，對不對？！”我猙獰著面孔，沖著趙小妮的爹嘶吼著。</p>
趙小妮的爹臉色頓時大變，伸出手一把推在我的肩膀上。</p>
我一下失去平衡，重重摔在泥水中。</p>
“小兔崽子，別胡說八道！你……你給我閉嘴！”他蒼白著臉，沖著我大吼大叫。</p>
我躺在地上，發了瘋般哈哈大笑起來。</p>
蜷縮著身體，手拼命拍打著泥水，笑得不能自已。</p>
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我嘴唇翕動，輕聲念叨著。</p>
“秦先生，人間不值得啊……”</p>
(在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一句話一定是︰本故事由真實事件改編。致敬盧安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