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長安倒是全然不懼,瞧著底下業已喪心病狂的赫連應,「所以,隋王殿下也是這個意思嗎?想用這滿朝文武,奠基你的皇位之路?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赫連應殺光朝臣,什麼都不做?這可不是什麼明君之舉,縱然將這天下交給你,怕也只是禍患無窮。」
「一句話,百里長安,是你死,還是皇帝死?」赫連應不耐煩。
他受了傷,又沒能在第一時間攻下皇宮,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打擊,讓他變得癲狂,甚至于有些失了分寸。
「赫連應!」謝晦吾到底是百官之首,「你到底在干什麼?謀朝篡位,逼死長公主和皇上,你睜眼看看,這金陵城都被你們糟踐成了什麼樣子?還有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家中可有父母妻兒,他們若是知曉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為,怕是祖上蒙羞,為人所不齒!」
赫連應目光陡戾,冷劍直指謝晦吾。
「丞相大人!」梁成舒陡然上前,快速擋在了謝晦吾跟前,「國公爺還是慎重的好,這可是當朝丞相,你這一刀子下去,怕是真的要引起天下之怒。國公爺,眾怒難犯啊!」
赫連應對謝晦吾還是有所顧慮的,自然不會拿謝晦吾開刀,要不然……
「放心,我還得留著丞相大人,對付百里長安呢!」赫連應轉頭望著上方的百里長安,「百里長安,今日你若棺槨出宮,我便放了他們。你也不想讓文武百官,都為你陪葬吧?」
百里長安踩著杌子,上了牆頭。
「長、長安啊?」沈唯卿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剛往前邁了兩步,又生生頓住,身子抖得不成樣子,一雙眸子滿是驚恐之色。
他不敢上前,怕驚了她,萬一驚了她,若是驚了她……
「長公主?」謝晦吾瞪大眸子。
朝臣也愣住了,「長公主?」
「我百里長安,出生尊貴,乃是先帝最寵愛的天之嬌女,尊享榮華富貴,天家榮耀,豈是爾等腌 之輩能沾染?能脅迫?」百里長安站在那里。
雷聲轟隆隆的響,卻也遮掩不了她清脆的嗓音,冷風揚起她艷麗的大氅,讓這一抹紅成了每個人心頭抹不去的火光。
「赫連應,我百里長安願一一己之軀,護我金陵城百姓與朝臣周全,若你今日食言,我定化身厲鬼,絕不饒你,天下百姓也不會輕饒了你。」百里長安居高臨下。
風拍打著衣袂,發出獵獵作響。
「百里長安,你該死。」赫連應眥目欲裂。
忽然間,好似不是將百里長安逼上絕路,相反的……絕路似乎是在自己的身後。
那一刻的赫連應,有種茫然的驚慌。
仿佛,做錯了什麼?
朝臣的目光,全部落在了牆上。
所有軍士的目光,也都落在了牆上。
「你們可都看清楚了,是要跟著這樣的人,來日狡兔死走狗烹,還是順應天命,歸于當朝帝王?」百里長安攤開雙臂,「我大昭的軍士,不去戍守邊關,不去抵御外敵,卻在這里自相殘殺,本公主身為攝政長公主,于心有愧,愧對天下愧對百姓,更愧對先帝。」
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各樣的神色。
有人曾直懟長公主牝雞司晨,有人罵她心狠手辣,可到了這會,忽然間覺得這一介女流之輩,遠勝過手段卑劣的男兒。
隋王如何?
赫連應又如何?
誰有這樣的錚錚鐵骨?
誰有這樣的豪情壯志?
誰能擔起這江山社稷?
誰,又是真心為國為民,為這天下蒼生?
「我今日此去,當稟明先帝原委,還望國公爺能遵守承諾,放過我大昭朝臣,放過金陵城的百姓,莫再興起屠戮。」百里長安旋身,「容我梳妝,半個時辰之後,自見分曉。」
語罷,城樓上再無紅色的身影。
驕傲的孔雀,當飛翔在天際,豈能墮落成泥?
紫色的閃電劈開了夜空,雷聲響徹整個金陵城。
「阿姐?」
「長公主?」
所有人都在喊。
李青蘭身子一晃,登時暈死過去,她想要這無上的權力,但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站在這里赴死,她沒有赴死的勇氣,自然也無法應對這樣的局面。
這,就是區別。
金陵城,仿佛忽然成了一座死城。
每個人都在數著分秒,直勾勾的盯著緊閉的宮門。
「國公爺,她會不會耍詐?」趙靖湊近了問。
赫連應不知道,但他心里巴著百里長安能死得透透的,一口氣都別留,「這麼多人看著,她若食言,動搖的是天下人心,這一次……她必須死!」
一旁的百里元琮,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目光落在赫連應身上時,隱約生出了驚懼之色。
現在是百里長安,下一個,會不會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