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維剛坐上出租車就感覺車里的氣氛有些古怪。
因為從他上車後，前排那個司機就一直低著頭，沉默地開著車。
這樣的司機可不常見。
在他的印象中紐約的出租車司機總是話很多。
畢竟很多司機在這個行業做久了之後，都喜歡在枯燥的往返旅程中跟乘客搭話聊天。
這樣做既可以減少乘客的差評率又可以使旅途的時間在感官上縮短，另外更重要的是還可以豐富自己吹牛逼時的知識儲備。
所以大多司機都在和乘客的聊天中變成了略知天文，稍懂地理兼知曉點人文的聊天大師。
像眼前這位不說話的，還總是低著頭不讓人瞧見他全貌的家伙怎麼看怎麼古怪。
不過這家伙倒是給杜維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畢竟一個人就算如何隱藏，總會有些蛛絲馬跡露出來。
坐在後排的杜維立即開始了回憶，在腦海里開始對比起曾經見過的人，結果得出的結論倒是令他驚訝不已。
眼前這個開出租車的家伙竟然是之前在醫院里處處針對他的弗曼！
看來弗曼在離開普林斯頓後過得並不順利，甚至最終丟掉了醫生執照，否則他怎麼也不會選擇開出租車。
畢竟在漂亮國醫生怎麼也比出租車司機的地位高。
而且在紐約開出租車的一般都是外來移民居多。
就像曾經那個來自帕勞的阿坤一樣。
現在弗曼這麼一個驕傲優秀的神經科醫生居然也會淪落到開出租車？
離開了普林斯頓大學附屬醫院以後，弗曼混得也太差了吧？
弗曼這樣的遭遇真是令人不勝唏噓。
但杜維並沒有開口揭穿弗曼的身份。
對他來說，弗曼從來都不是威脅。
況且他還沒無聊到去奚落一只螞蟻的境遇。
說起來要不是弗曼總是擔心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戰，所以總是對著杜維充滿了攻擊性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真是可憐。
杜維輕輕搖了搖頭。
十分敏感的弗曼自然注意到了後方的動靜，他忍不住通過車內後視鏡向後一瞥。
正好就和杜維那略帶著憐憫的目光對上了。
看到這眼神，弗曼當時就忍不住了。
他不裝了！
這杜維有什麼資格憐憫他？
現在分明是上班時間，結果杜維卻出現在了紐約街頭。
這背後的意思很明顯，杜維已經不在普林斯頓大學附屬醫院中工作了！
那這樣的杜維和他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都是被踢出醫院的打工人罷了！
弗曼直起身子，讓自己黝黑的面孔完全暴露在了車內後視鏡的範圍中。
然後對著杜維故意用一副驚訝的語氣說道︰
“喲，這不是實習醫生杜維嗎？怎麼？你也被趕出醫院了？
你去大陸酒店不會是準備當服務生吧？
那活可沒出租車司機掙得多。
看在以前同事的份上，需要我為你介紹這份工作嗎？
放心，我跟老板熟得很，他的頑疾還是我治好的呢。
要不然他也不會將車子借給休假的我賺點外快。”
說到這里，弗曼故意裝作看時間的樣子，拉起衣袖露出了一塊牌子很貴，實則細節做工很是粗糙的百達裴麗山寨手表。
“呀，一時沒注意，我的會議時間快到了。
看起來不能送你到目的地了呢。
畢竟那是由我主持的有關于腦血管疾病的發布會，讓數百個人等我可不好。
這樣吧，我再幫你叫輛優步，錢我來出怎麼樣？”
看著努力裝作自己開出租車只是隨意玩玩樣子的弗曼，杜維笑著正想開口說不用時，忽然有電話打斷了他。
杜維瞥了眼來電號碼，是鮑比手下的瓦格斯。
看起來好消息來了，杜維嘴角微微翹起，隨即接通了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瓦格斯那興奮的聲音就差點震破手機的听筒。
“成了！我們賺了足足一百億的美金！要不是時間太短，這個該死的數字還能翻數倍！”
瓦格斯激動的聲音在這狹小的車廂中回蕩著。
事實證明听筒音量過高的時候並不能保有隱私性。
弗曼那立即色變的臉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是在裝有錢人，可這杜維是怎麼回事？
一百億美金？
這也太夢幻了吧？
還是說這杜維早在上車之前就已經打听到了他在開出租車謀生。
所以才特意安排好了這個環節故意來羞辱他的？
對！很有可能！
否則百億美金的錢怎麼可能是一個福利院出身的小子可以做到的？
這杜維一定是听說了他因為錯信了人從而替一台手術事故背鍋後，從此徹底和醫生這個職業無緣了。
所以杜維這才會特意來紐約嘲諷他一個開出租車的，一定是的！
不過這杜維實在是太缺乏常識，但凡杜維將這金額少幾個零，他說不定就真信了。
可一百億？誰會信啊！
吹牛也是要講基本法的。
就像自己剛剛那樣，言語間說起曾經救過這家出租車公司老板的命，無意間露出手腕上戴著的百達裴麗，再最後透露自己還有個百人會議等著自己去主持。
這一切才是正確的，合理的吹牛方法。
因為這些是基于現實情況極有可能發生的事。
他治好了出租車公司老板的命，對方為了感謝自己送了一塊百達裴麗，很合理吧。
他一個神經科醫生離開了普林斯頓大學附屬醫院這個打壓他才華的地方，到了外界就飛黃騰達了起來也很合理吧。
他的假故事可都是有邏輯支撐的。
像杜維這樣還特意安排人打電話，無頭無尾的說了句賺到百億。
真是渾身都透露著虛假的氣息，低端！實在是太低端了。
感覺自己看透了一切的弗曼立即不再驚訝，反而在臉上掛上了一絲嘲諷之意。
他倒要看看杜維這家伙要怎麼將這場虛假的戲給演下去。
所以弗曼邊開著車，邊豎起了耳朵試圖努力听清電話里那個語速飛快的瓦格斯會在說什麼。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雖然瓦格斯有滿肚子的激動心情想要和杜維分享，甚至想邀請杜維一起去嘗嘗霓虹的女體宴。
但杜維根本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直接開口終結了他那個很感興趣的話題。
“我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我要先休息一下了。”
弗曼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
怎麼回事？不繼續裝了？還是欲擒故縱？故意裝作對百億美金都不在意的樣子？
听到杜維冷淡地回答，電話那頭興奮的想要去吃一次女體盛宴的瓦格斯如同被澆了盆冷水般冷卻下來。
那因為賺到足夠錢而高漲的欲望也快速地消退下去。
他這才想起他所對話之人的身份。
杜維缺錢嗎？
就憑他所掌握的人脈、情報，就算不選他們阿克斯資本，隨便選家基金公司都能賺到同樣的錢。
所以，他們阿克斯資本對于杜維來說只是個能隨時替換的工具罷了。
那麼百億美金對他瓦格斯來講確實是件激動人心的事。
但對杜維來說，應該只是極為稀疏平常的一串數字吧。
想到這里的瓦格斯立即將語氣轉為了恭敬︰
“對了，為了您以後能更合理的使用資金，阿克斯資本將會成立一個遠離ai傷害的公益性基金。
該基金的資金用途在于打造遠離科技的城鎮。
所有資金都會有合理合規的渠道明細。
那麼打擾您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瓦格斯平靜下來後的聲音並不大聲，以至于弗曼廢了半天勁也只听見了一個名叫‘遠離ai’的公益性基金。
接著就是電話里隱約傳來的嘟嘟聲。
這就完了？
真就用這麼低端的手段來跟他裝？
完全不考慮合理性的嗎？
弗曼的臉上滿是愕然之色。
對了，遠離ai基金！
每一個公益性基金的成立可都是要公示的。
既然杜維愚蠢到真將這種可以輕易有據可查的東西透露出來，那就別怪他當場揭穿了！
弗曼看了一眼導航，他們即將抵達紐約大陸酒店了。
他故意放慢車速，用另一只手在身前飛快地操作著。
很快，有關遠離ai基金的明細立即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成立時間今天，出資人阿克斯資本，資金明細……
當弗曼看到那資金明細時，眼瞳立即一縮。
一百億美金！
真的注資了一百億美金！
真是瘋了不成，往一個公益性基金里注資一百億？？？
還標明了只用于公益性事業？！
這杜維玩真的？
還是說杜維恰好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特意做的局？
沒這個可能吧，這種消息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知的。
那麼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杜維真的有賺到百億美金的本事！
正當他震驚不已的時候，後排的杜維突然出聲道︰
“小心！”
听到提醒的弗曼下意識地踩了急剎車。
滴！
一聲嘹亮的喇叭聲伴隨著一個疾馳而過的卡車身影從弗曼的黃色出租車前沖過。
弗曼瞬間驚出一身的冷汗，要是他的反應再慢一點點，坐在後排的杜維不一定有事，但是前排的他勢必是要變成一團肉泥了。
滿身冷汗的弗曼忽然听見了關車門的聲音，他回頭望去，只見杜維早已下了車向著不遠處的大陸酒店步行而去。
他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明明說要趕不上會議，還建議讓杜維換車來著。
結果自己卻因為偷听電話和偷查基金資料太過專注，從而忘了這事。
這回就是傻子都知道他在吹牛了！
不過這杜維真就不付錢了嗎？
這不是欺負人嗎？
懊惱不已的弗曼重重地砸了下方向盤，可沒等他怎麼發泄，身後傳來的鳴笛聲就催促著他不得不先將車駛向路邊時停車位里。
看著那20美金/時的收費規則，弗曼只感覺今天一天真是遭透了。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那個令人煩躁的杜維！
他跟杜維仿佛就是八字不合，每次看見這杜維，他都好像被巫女施法了降智法術一般！
他的人生全都是因為杜維的出現才給毀了的！
真的是氣死他了！
不行，他必須要想辦法出掉這口惡氣，否則氣不順，他不管做什麼事都會遭受到影響。
就像他那次手術一樣，明明是術前檢查醫生的失誤沒有檢查出病人不能手術的問題。
結果卻怪他給人開了顱導致死亡。
說起來要不是杜維，他根本不可能遭遇到這種事情！
弗曼望向了那個正走向大陸酒店的杜維背影，眼神里充滿了恨意。
他再瞥了眼收費標準，心中怒意瞬間拉滿。
拉什麼客人？他今天不營業了！
下了車的弗曼環顧一圈，瞥見了一旁的武器商店時，心里頓時有了主意。
既然杜維這麼有錢，那賠償點他被毀掉的人生也很合理！
……
杜維簡直對弗曼有些無語。
開車的時候也能走神，差點就出了車禍。
這樣的弗曼會被第二家醫院辭退並注銷了醫生執照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加上弗曼似乎相當不歡迎他坐在里面。
所以在弗曼踩下急剎的時候，杜維直接拉開車門走了。
他的時間非常值錢，可沒時間浪費在弗曼的身上。
當然，他也沒有白嫖車程，他在座位上留下了一張面值百元的美鈔。
只是怒火中燒的弗曼根本沒注意到那張輕飄飄的美鈔隨著大開車窗里灌入的風吹到了地上。
不過即使弗曼見到了，他也只會認為杜維是在羞辱他。
明明三十美金就夠的路程，杜維留一百美金在這里。
這不是可憐他是什麼？
他弗曼可不要杜維的憐憫！
他要的東西要自己拿回來！
而受到弗曼嫉恨的杜維早已走過了百米的路程進入到了大陸酒店中。
站在大陸酒店前台後面的仍然是老熟人卡倫。
戴著眼鏡的卡倫對于杜維的到來並不意外。
他唯一意外的是杜維為什麼還能活蹦亂跳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畢竟就算再好的靶向藥也支撐不到杜維活到現在。
難道說之前杜維所重金投資的只針對他一人研發特效藥的實驗室取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成果？
那這項成果要是面世，恐怕拿獎都得拿到手軟吧。
卡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主動開口打招呼道︰
“早上好啊，杜維先生，需要安排你住店嗎？
你在普林斯頓大陸酒店所享受的特權在紐約大陸酒店同樣可以。
不過溫斯頓已經將你的醫生身份重新登記為了殺手。
所以如今的你將不再享有永久性的保留房間，而是需要支付金幣進行入住服務。
同時，你每月的醫療任務指標也將清空，現在的你將必須在每月自主選擇或接受大陸酒店指派的一單業務。”
杜維挑了挑眉，他倒是沒想到這個狡猾的溫斯頓居然更改了自己登記的會員身份。
這可不合規矩。
只是在紐約大陸酒店，溫斯頓就是規矩。
這老狐狸，什麼自主選擇任務，分明是想借自己的手打擊敵人罷了。
不過暫時他和溫斯頓的利益還是一致的。
這就意味著杜維如今還沒到和大陸酒店撕破臉的時候。
所以杜維並沒有針對身份轉換一事發表任何意見，他只是問道︰
“約翰在這里嗎？”
听到約翰二字，附近路過的殺手均將目光投了過來。
約翰的巨額懸賞可還沒撤銷呢。
現在殺手沒有暴動的原因一是因為這是大陸酒店，有著溫斯頓的約束。
二是約翰從那天之後徹底消失在了眾人視野當中。
許多人猜測約翰就躲在大陸酒店之中。
可大陸酒店的房間足有上千間，就算是要排查也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況且在這段時間內，他們可不能保證約翰沒有通過紐約大陸酒店的秘密通道離開。
可是現在居然有人像個二愣子一樣直接在前台詢問約翰的蹤跡？
他難道不知道大陸酒店的情報對所有殺手都是共享的嗎？
要是卡倫知道，他們沒理由不知道才是。
除非卡倫有意包庇約翰，如果真是如此，那恐怕裁決者很快就會上門裁決了。
所以他們倒是很好奇卡倫的回答究竟會是什麼。
感受到眾殺手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卡倫臉色不變。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杜維，接著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他跟你是朋友，跟我可不是，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在哪呢？”
杜維點點頭，掏出一枚金幣拍在前台︰
“行吧，住店，一天，明早退房。”
隨後拿著房卡的杜維在電梯中按下了所有樓層的按鈕。
接著他並沒有前往房卡所示的十三層，反而在第九層走了出去。
在他確定約翰在大陸酒店的前提下，那麼卡倫的話肯定是有暗藏之意在。
其他人听不懂，但杜維可不是其他人。
卡倫既然點明了約翰跟自己是朋友，那麼就意味著約翰所住的房間正是他之前的房間，985。
想要驗證想法對或不對，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敲響房門。
可隨著房門的敲響。
開門的卻是個令杜維意外之人。
因為門內站著的是本應該在管理層居住的溫斯頓。
相對于杜維的意外，溫斯頓卻像是早知道杜維會來的樣子。
他將房門拉開，站在過道一邊，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杜維也沒猶豫，直接踏進了房門之內。
（感謝酉笑、尋覓人生伊人、醬sipid、騎士守衛的月票，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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