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說道︰“你曾經總纏著我算命,那股所謂的凶煞之氣必須得講清楚,你能抓捕魍魎,便證明確有些本事,我的命途,你又是怎麼看的?”
陶天師頗有些汗顏,躊躇著說道︰“其實我也就是想在小侯爺身上賺點銀子,因小侯爺體虛,曾經潯陽侯爺亦是想盡辦法給您治病,但當時侯爺根本不將我放在眼里。”
姜望笑道︰“你不也窩在家里,沒去湊熱鬧嘛。”
今晚注定有人不眠。
陶天師說道︰“年紀大了,何況每年廟會都是那般,就算新出一些好玩的把戲,也是年輕人更愛看。”
姜望正色道︰“有件事情得搞清楚,否則心里總像扎著一根刺般。”
夜色已深,但滿城的燈籠,讓人們都已忽略了時辰。
姜望則淡淡說道︰“若你騙我,後果該清楚。”
陶天師點頭如搗蒜,“句句屬實,且比黃金更真!”
姜望看向青袍修士,後者讓開路,陶天師抹著冷汗,陪笑著跑入巷子里。
青袍修士說道︰“姜先生,我看那位陶天師,能耐確實低微,這世間真正的天師本就稀少,能看出......懂得命途者,怕是隋國神都里那位老天師也不敢妄言。”
他險些說出姜先生仙人的身份,幸好及時轉變話鋒,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姜望沒有說什麼,雖然覺得陶天師有所隱瞞,但其應該也非全篇謊話,只要跟所謂凶煞之氣無關,他倒也不是那麼在意了。
想來陶天師亦不可能真的看出神國的存在。
將得大門輕輕關上,陶天師轉身用背抵著,緩緩吐出口氣,呢喃道︰“小侯爺啊,非是我不講實話,誰讓你生辰八字那般特殊呢,想要真正在天師道路上走得長遠,只靠自己瞎琢磨是沒用的,也不知那位到底會不會信守承諾......”
......
相隔渾城以南四十里的位置。
霧靄彌漫地崎嶇山路上,有著像是遭遇撞擊而散架的馬車倒在路旁。
杜言若背靠著木板,屏住呼吸。
忽有長滿了軟刺的尖銳之物直接貫穿了木板,隨即是從霧靄里探出的腦袋,張著血盤大口,一股惡臭味撲鼻而來。
那只腦袋快要貼在杜言若的臉上,猩紅地四只眼楮,直勾勾盯著她。
杜言若控制不住的身子顫抖,被嚇得面色慘白。
她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妖怪蠃 !
蠃 很少形單影只,基本都是成群結隊,回想起棲霞街曾被眾多蠃 圍困的事情,莫非是有更多數量的蠃 要襲擊渾城?
可為何這般倒霉的被自己撞見了。
她根本沒有本事同妖怪蠃 相抗衡。
好不容易逃出來,難道便要死在這里?
正前方有黑影攢動,又一只蠃 出現。
身軀 黑,高有兩丈,唯獨爪子前端有白色,四只宛如她腦袋般大的眼楮,在濃霧里浮現,甚是嚇人。
蔡棠古曾講述過,蠃 是一種沒有任何智商的妖怪,行動皆受本能驅使,有時候面對修士,都不懂得害怕逃竄,若非有著能殺死蠃 的實力,但凡遇到了,就不要有僥幸心理,能跑就趕緊跑。
雖明知這一點,但被四面夾擊的杜言若根本無處可逃。
求生的念想,讓得她攥緊手里的劍,可又不敢真的出手。
想到被妖怪蠃 撕碎的場面,她便不寒而栗。
五只蠃 將得散架的馬車圍住,杜言若視線里便好像全都是眼楮,頓覺嘔意上涌。
她揮舞著劍,淚水爬滿臉頰,聲嘶力竭的吼著。
有一只蠃 往前,仿若一根柱子般的腿立在杜言若身側,腦袋低垂,就要張口咬下去。
原本平靜地濃霧,忽然卷動起來。
有笛聲悠揚傳來。
緊跟著便是一把飛劍,直接將得那只蠃 的腦袋斬落。
墨綠色的鮮血澆得杜言若滿身都是。
剩下四只蠃 齊聲嘶吼,聲如雷震。
濃霧里走出一道身影。
白衣飄飄,手持玉笛,面容剛毅,有著一對劍眉,眼神也如劍一般鋒銳。
他微微伸手,飛劍回轉。
將得劍身上的墨綠色鮮血甩掉,來者看向被嚇傻的杜言若,輕聲說道︰“姑娘莫怕。”
他隨即揮劍。
地兩聲悶響。
墨綠色血液噴濺。
又一只蠃 沒了半個身子。
僅剩的三只蠃 ,朝著白衣男子瘋狂沖去。
嘴巴里墨色的唾液,飛濺到樹上,那些樹便在頃刻間枯死。
而白衣男子隨手舞了個劍花,就把墨色唾液盡數攔截。
他閑庭信步一般,在三只蠃 周身游逛,僅是出了一劍,便在極其刁鑽的角度,讓得三只蠃 身首異處。
白衣男子取出黑色手帕,將劍擦拭干淨,劍歸鞘後,他走向杜言若,說道︰“附近應當尚有妖怪蠃 存在,姑娘可在此等待片刻,我速速就回。”
他仿佛自說自話,直接就轉身離開。
杜言若仍舊沒有反應過來。
手里的劍掉落。
她身子也癱軟在地,看著面前五具妖怪蠃 的尸首,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等了半個時辰,白衣男子終于回來。
但原本潔淨的白衣,卻已沾染了諸多污垢。
那皆是妖怪蠃 的鮮血。
“此事頗怪,方圓數十里,居然有上百只蠃 ,往年尋仙也未曾听聞妖怪這般大規模行動。”
白衣男子暗暗思忖,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渾城真的有仙人臨世?
隋國以往尋仙的次數不知凡幾,實際上都沒有仙人的半點蹤影,他原想著此次也是一樣,很難真的有所收獲,沒想到卻有意外之喜。
他想到自己臨行時,老師很罕見的出關,據說是要前往苦檀腹地斬妖,能讓老師親自出手解決的妖怪,怕是恐怖到極致。
在渾城‘海市蜃樓’出現後,苦檀各地都開始有了亂象。
看著妖怪蠃 墨綠色的鮮血都凝結在臉上的杜言若,白衣男子上前說道︰“此處荒無人煙,姑娘為何在此?”
杜言若抬眸,面前的男子雖是沒有姜望那般好看,但也是相當俊秀,足以甩出甦凌夷幾條街了。
而且漫不經心的隨意斬殺妖怪蠃 ,實力也非甦凌夷能比的。
她因此有了些念頭。
但又想到姜望嚇得談老六求饒的畫面,怕是就算請求白衣男子救父親和弟弟,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她一時間有些糾結。
而白衣男子則以為杜言若是被嚇壞了,便沒有繼續再問,而是說道︰“附近有溪流,姑娘可暫且清洗一下。”
他也要換身衣裳。
話落,便自顧自走開。
杜言若看了一眼,拾起長劍,跟了上去。
此地妖怪都已被鏟除,白衣男子讓杜言若安心,選擇相隔較遠位置的溪流,彼此間肯定看不到。
他把滿是蠃 鮮血的衣裳褪掉,輕輕揮手,便憑空出現一身新衣裳。
待他恢復白衣飄飄的形象,忽想到那位姑娘怕是沒有換洗的衣物。
稍微猶豫了片刻,便朝著杜言若清洗的位置走去。
想著只需把干淨衣物放在那里就好。
等到看見杜言若的身影時,發現其坐在溪邊,根本尚未清洗。
白衣男子心里冒出了可惜的念頭。
緊跟著連連搖頭,又憑空掏出一身衣裳,同他穿的一樣,看到杜言若很驚慌地回頭,他立即解釋道︰“姑娘莫怕,我是來送衣物的。”
陶天師的臉皮抽搐了一下,訕笑道︰“我畢生也就講過那麼一句...額,兩句...可能三四五六句,也可能數十上百句...謊話而已,但我保證,現在說得絕對是真話,小侯爺,你真得信我!”
姜望盯著他︰(?_?)
青袍修士面部肌肉顫抖著,想笑又強忍著的模樣,很難受。
姜望深深看著陶天師,微笑道︰“你曾說給我算命,我不信,而你現在說那都是假的,我卻還是不信。”
陶天師很慌張的擦汗,說道︰“我是從小侯爺身上看出一股氣的存在,但那絕非煞氣,我亦不知曉是何物,大家尊稱我為天師,但我其實只是剛剛入門罷了,小侯爺,你得信我啊!”
最後這句話,姜望相當熟悉,便也回以當時自己說過的話,“你覺得我信了麼?”
陶天師亦是感到這句話好像曾經听到過,稍微愣了一下,急切道︰“陶某向來行事坦蕩,真誠待人,天地可鑒......”
姜望擺手打斷他,說道︰“你臉皮是真厚啊,前腳剛說自己胡言,現在又說自己真誠,就算是撒謊,也得找好邏輯啊。”
他趕忙又道︰“我那都是胡言,小侯爺莫要放在心上!”
陶天師疑惑道︰“小侯爺的意思是?”
“那什麼......”陶天師慢慢往後退著,“家里的魍魎在叫我了,咱們回見。”
但他剛剛轉身,青袍修士便已擋在面前。
他徑直來到了西城巷。
自然沒有真正踏足,而是在棲霞街範圍里就地躺在藤椅上,讓青袍修士去把陶天師找來。
繼續滿口胡話,把舒泥和寧十四打發走,姜望略有些疲憊,看得時間久了,便覺得廟會也沒什麼意思。
青袍修士提著藤椅,姜望慢吞吞離開了棲霞街路口。
“小侯爺,廟會那般熱鬧,您怎麼跑這來了?”
陶天師跟在青袍修士後面從巷子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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