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長離就收到了魏雲的好消息。
二人一齊動身前往白龍寺。
魏雲掃了眼冷清的面攤,又看向大口吃面的沈長離,試探的問:
“三小…三公子,您快點吃吧,等會兒日頭出來了,上山該挨曬了。”
“吃飽了我才走得動呀雲娘,你也多吃點。”
魏雲有些無奈,心道:她們是騎馬上山,吃飽了馬兒才走不動路吧?
“哎呀,你這麼看著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得,走吧。”
魏雲看了眼桌上堆疊的三個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路途上,沈長離又因為自己吃太飽不能走快,還好魏雲妥帖,只是默默的陪著,沒說什麼。
“三公子,前面有輛馬車,車簾上似乎有個‘沈’字,屬下去瞧瞧。”
順著魏雲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輛通體中招魂釘倒地的馬車。
沈長離拉住魏雲,搖頭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快走吧。”
魏雲有些疑惑,這三公子一路來明明最好熱鬧,怎麼這時又如此淡定呢?
但不知為何,魏雲對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莫名信服。
“三公子說的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還是快走吧。”
二人駕馬而上,趕在太陽落山以前,終于抵達了白龍寺。
白龍寺,依山傍水而建,建築龐大,佛塑金身。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宮殿呢。”
“施主慎言!”一名掃地的胖和尚打斷了沈長離,
“我寺乃皇家佛寺,受百姓香火供奉,施主這麼說,豈不是在污蔑我寺?”
“小師傅何必如此激動,是非只在人心,我是夸佛寺干淨整潔,少不了你的功勞呢。”
胖和尚這才平靜幾分,“那還差不多。”
“住持大師可在?”
胖和尚打量沈長離一眼,有些不屑的說,“我們住持可不是人人都能見的。”
這是問她要香火錢呢。
沈長離按住魏雲要掏錢的手,笑眯眯道:
“住持見不到我才是損失,我們先隨便逛逛。”
胖和尚氣得不輕,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愚鈍了!不過再愚鈍,等會兒見了真功夫,也該吐銀子出來。
二人來到佛堂,魏雲低聲問:
“三公子為何不使點銀子見住持?”
“噓~佛祖面前不可造次,”沈長離笑眯眯的,眼中都是貪戀。
魏雲順著沈長離都目光看去,嘴角抽搐著:
“三公子莫非是看中了佛祖的金身?”
“別瞎說!”沈長離擺了擺手,拉著魏雲出了佛堂,
“我估摸著,就算用了銀子也見不到住持。我就是覺得,這白龍寺似乎有點怪。”
“怪?”
“你不覺得嗎?旁的佛寺都是佛香裊裊,誦經聲聲不斷,可這白龍寺看似莊嚴肅穆,實則就跟空房子似的,除了那掃地僧,一個多余的和尚都沒看見。”
不等魏雲把那句“這是為何”問出來,沈長離就跑到梵鐘前,推動敲木,連敲了十下梵鐘。
聲音悠遠綿長,猶如可以穿透山岳。
魏雲與沈長離躲在佛像後面,咽著口水問:
“三公子,這樣做會挨罵的吧!”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是我撞的?”
不過多時,果然有陸陸續續的和尚出現在二人視線,其中,更有一個長著白胡子的老和尚。
魏雲眼前一亮,“三公子,那個穿黃袈裟的,是圓貧大師,也就是圓空住持的師弟,去年周家請他老人家下山講經,我遠遠見過一面。”
不等沈長離回答,那頭就響起了方才那掃地胖和尚的質問聲:
“何人無事撞鐘?”
鴉雀無聲。
沈長離翻了個白眼,一群胖和尚,她會承認才怪呢。
胖和尚見無人回應,只能怒氣滔天的吩咐:
“散了散了!撞鐘的弟子須仔細看著點,耽誤了上頭吩咐的要事,仔細你們的皮。”
“是。”
隨著眾人散場,魏雲終于也發覺了其中的怪異。
“三小姐,屬下怎麼覺得那些人不像僧人,反而像是……”
“山賊。”
魏雲重重點頭,但隨即又緊張了起來,心如擂鼓。
若她們真進了賊窩,就必須馬上離開了。
“別急嘛,不入虎口焉得虎子?”
魏雲見沈長離這般輕松,心里更著急。
“三公子還有心情開玩笑,這荒郊野嶺的,若是真遇上賊人,三公子手無縛雞之力,屬下就怕護不了三公子的周全,唉,都怪屬下,來之前沒有打听好,否則…否則也不會帶著三公子涉險……”
沈長離連忙寬慰道,
“那那那要真打起來,我就找個地方躲好,雲娘你別急。”
魏雲怎麼可能不急,她不肯讓沈長離多留,拉著沈長離就要往外走,然而剛走到馬廄就發現了不對勁。
馬不見了!
“三公子,屬下這就去找馬。”
沈長離拉住魏雲的手,搖頭道:“雲娘,我覺得是他們不肯放我們走。”
“喲,這倒是個機靈的。”
話音一落,四面八方都竄出來了數個提著棍棒的和尚。
不,看那貪婪的眼神,應該說是扮成和尚的賊人。
魏雲下意識將沈長離護在身後,“有屬下在,絕不會讓他們靠近……”
魏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長離一個手刀打暈了。
這舉動,倒是令眾人一愣。
沈長離連忙開口解釋:
“各位大哥,我其實跟你們是一伙的。”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才反應過來,
那胖和尚開口道:
“一伙的?誰會相信你,來人,給我帶走!”
沈長離也不反抗,只是擺手:
“我自己會走,各位把我這侍衛帶上就好。”
眾人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見沈長離這麼平靜的被綁架者。
沈長離和魏雲被胖和尚關入了小黑屋。
整個過程,沈長離都十分平靜,只有關門上鎖時,一絲綠礬的味道闖入鼻間,才讓她有了一絲波瀾。
“你們兩個留下守著,千萬別讓這兩個短命鬼跑了!”
“是!”
听著腳步聲漸遠,沈長離射出手中毒針,門口的和尚悶聲倒地,而後她又用須彌環里的腐蝕粉融掉了門鎖,最後才將魏雲喚醒。
魏雲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舉起雙拳做防備狀。
“三公子,你沒事兒吧?”
沈長離被逗笑,“剛剛那群胖和尚忘了鎖門,我們出去吧。”
魏雲一臉震驚。
真有這麼好的事兒落在她頭上?
待她檢查了一下,才半信半疑道: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三公子,我們走吧!”
就這麼走?
沈長離才不是那等空手而歸的人。
沈長離勾唇道:
“雲娘,你先去找馬,我在這兒等你。”
魏雲本還有些猶豫,又听見沈長離說:
“畢竟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拖油瓶跟你一起出去,只會耽誤時間,你只要快一點,不會有事的。”
“好,屬下去去就來,所有危險,三公子可向天拉響這支煙花。”
沈長離手里被塞了個東西,魏雲已經飛身離開。
她將煙花放好,滿意的咂了咂嘴。
魏雲走了,她也不用擔心血濺出來會嚇到人�@ br />
推開門,循著綠礬的味道找去。
“上頭可說了,最近那邊查綠礬可嚴了,咱們可要想個好辦法將這些運出去,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除了夾帶,偷運,還有什麼好辦法?這上頭的人做起事來完全不管我們的難處!”
“得了得了,你少抱怨幾句,去抓幾個和尚來,準備弄吧。”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在底下響起,沈長離開始在心中重組剛剛的對話。
上頭?
查綠礬?
殺身之禍?
沒想到,在這個白龍寺,沈長離沒見到圓空住持,反而听到了一些秘密。
這秘密背後又牽扯著什麼人呢?跟她有關系嗎?
她正想著,就被底下的呻吟聲打斷。
“啊!疼!求求你了,放過我們!放過我們吧!”
“啪!”
“你他娘的少給老子叫喚,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吃了這麼多天的白飯,比那些賤骨頭多活這麼長時間,眼下,就該是你奉獻的時候了!”
“你們不是人!你們鳩佔鵲巢,你們殺生不斷,你們會入阿鼻地獄的!”
“啪啪啪!”
又是一陣巴掌聲。
“入不入阿鼻地獄不是你說了算!”
一對雙胞胎——胡六胡七提起腳,對著那小和尚就是一腳。
小和尚也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楮,認命一般。
然而,這一回,胡六的腳並未落到實處。
“哥,這是什麼玩意兒?”胡六疑惑的望著腳踝上纏著的兩個鈴鐺。
胡七的注意力卻並不在此,他握著匕首一步一步靠近那群慌張無措,仿佛籠中之鳥的小和尚,臉上還露出了十分詭異恐怖的笑容。
叮鈴鈴。
鈴鐺響了。
“啊!”
匕首刺進肉里,發出一聲悶響。
胡七死不瞑目,脖頸處插著一把匕首,還不住的往外噴血。
胡六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親哥哥倒在面前,半天沒有回神。
叮鈴鈴。
隨著鈴鐺聲響,天空劃過一條弧線,胡六也被扔飛出去,吐血倒地。
不等胡六反應,鈴鐺又迎面而來。
叮鈴鈴。
胡六摸了把滿是鮮血的嘴,赫然瞪大雙眼:
“我的牙?!”
“牙沒了,滿地找唄。”沈長離晃蕩著雙腿坐于房梁,十分悠閑。
面對暴怒起身,旋腳踢來的胡六,她只是輕揮手中玄鈴鎖。
玄鈴鎖似乎長了眼楮,一把纏住胡六的腿,她往下一跳,胡六就倒掛在了她的面前。
叮鈴鈴。
叮鈴鈴……
胡六掙扎著,耳畔的鈴鐺聲不斷,腿上的玄鈴鎖也越纏越緊,他放棄了,只死死盯著面前笑嘻嘻的少年,“有本事就松開我!”
“好啊!”
沈長離手上一松,胡六直挺挺的砸了下去,滿頭是血。
不等反應,沈長離又彈了一粒藥丸入胡六的嘴,藥丸在他喉嚨里打了個滾兒就下去了。
胡六掐著脖子猛咳,“你給我吃了什麼!”
“听話時,它只是一粒糖豆,不听話時,那就是閻王爺給你下的請帖。”
“你!”
“嗯?”
生死面前,胡六還是慫了,“你想知道什麼?”
“第一,你們弄這滿池子的綠礬出來是干什麼用?”
“我…我哪里知道!”
沈長離把玩著手里的鈴鐺,“想想你哥哥怎麼死的哦。”
胡六咽了咽口水,開口道:
“我們只負責提煉,然後運送,至于送出去做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看樣子,不像說假話。
“第二,與你們接頭的人是誰,又長什麼樣子?”
“我…我只記得大家都叫他大少爺,哦對了,他的手心還長著一顆紅痣。”
大少爺。
紅痣。
沈長離大腦飛速運轉,在腦子里篩選這個人是誰?
“第三,圓空住持在哪兒。”
沈長離不是問,而且命令。
嗖!
不等胡六回答,一枚梅花鏢以不及迅雷掩耳之勢,刺入了胡六的脖頸,霎時鮮血橫飛。
沈長離眸光一刺,指尖捻花,反手射出十根銀針,針針到肉,然後追了出去。
“往哪兒逃?”
一把按住欲逃走的白胡子和尚,將其往面前一轉,瞳孔驟縮,
“圓貧大師?您怎麼會在這里?”
不等圓貧大師回答,嗖嗖又傳來兩聲尖銳的風聲,一個黑點以不及迅雷掩耳之勢射來。
在沈長離的瞳仁里,那個黑點越來越大,她幾乎能看清,那是由六片黑色花瓣組成梅花形飛鏢。
“小姑娘,快躲開!”
生死危急之際,圓貧大師將她推到了一旁,隨後便是一聲尖銳刺入肉體的聲音。
“圓貧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