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你說這卦金還能收得到麼？”
烏雞哥看著狼狽不堪的趙群，小聲和身旁的小道士議論了起來。
方圓有些茫然地皺起眉頭，想了片刻開口說道︰“卦金十元，已經收到了。不過看這個情況，我感覺謝禮是沒什麼希望了。”
顧長生听著身後兩人的討論，有些尷尬。
算卦算得人家命差點沒了，還要什麼謝禮……不賠錢已經不錯了。
“好了，每日一卦，今天就到這里結束了。都散了吧。”看向四周，顧長生抬高嗓門出聲說道。
周圍的正一修士們聞言很是配合，都紛紛散去了。
等到人群散去，顧長生目光轉向趙群，心中暗嘆一口氣。
渡劫失敗，劫雷雖然沒有要了趙群的性命，可還是硬生生削去了他的境界。
即使有頑痴道人代他受過，可趙群還是從築基圓滿跌落到了築基初期。
想到這里，顧長生突然皺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
誒？自己好像算準了啊！
築基圓滿渡劫金丹，那當然是破境；可築基圓滿渡劫失敗，掉到築基初期，修行境界不也破了麼！
誰說破境就是向上的啊？往下跌不也算破境麼……
顧長生頓時重新拾起了對大衍術的信心。
他走到趙群身旁把他扶起，拍了拍肩膀以示寬慰，準備出言安慰一番。
沒想到，渡劫失敗的趙群看得倒是很開。
他頗不在意地笑了笑，出聲說道︰“如果我不是正一修士，或者老天師來得遲些，這次渡劫失敗我是活不下去的。不過是重修而已，和性命比起來是小事。”
頓了頓，趙群繼續說道︰“小師叔算得也是真的準，說即刻渡劫就即刻渡劫，以後遇到問題我還來找您。”
嗶嘀閣
說罷，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很是恭敬地向著顧長生行禮，然後強撐離去了。
看著趙群的背影，顧長生頗感意外，目送他遠去。
等趙群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顧長生轉頭開始收拾東西，方圓小道士幫著他把桌椅搬回扇閣內。
“明天還是這個時間，今天先休息吧。”感受著體內空空蕩蕩的靈氣，顧長生對著烏雞哥和小道士出聲。
然後轉身向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沒走幾步，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又掉頭走了回來。
從懷里掏出兩個一塊的鋼 兒遞給烏雞哥，顧長生出聲說道︰“說好了的兩成，這是今天的，你們兩個自己分一下吧。”
說罷，他徑直離開，頭也沒回一下。
烏雞哥看著手里的兩個鋼 兒，欲哭無淚。
為什麼昨天方圓分到的就是玄元丹，到他這里就變成兩個鋼 兒了啊……
看他愣在原地，方圓小道士怯生生地從烏雞哥手里拿走一個鋼 兒︰“無極師兄，我們一人一個”
長嘆一聲，烏雞哥攥緊手里的鋼 ，氣鼓鼓地離開了扇閣。
……
顧長生回到自己屋子閉上雙眼，盤膝吐納恢復靈氣。
等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快要晚上九點了，他趕忙給宋清歡打過去視頻電話。
結果說了沒幾句，突然有人過來敲門，敲門聲很是急促，顯得有些匆忙。
“小師叔，小師叔！快開門啊！”
是方圓小道士的聲音。
顧長生掛斷電話，皺著眉頭打開屋門，看向氣喘吁吁的小道士。
方圓見門開了，二話不說，拉起他就跑，嘴里只是不住地念叨“招牌砸了”。
一頭霧水的顧長生跟在小道士身後，沒一會兒就到了一間陌生的屋子門口。
屋門大開，里面人聲鼎沸。
“小師叔，林雲師兄回來了，就在里面。”
這時，方圓小道士用手撐在膝蓋上，喘著大氣和顧長生解釋里面的情況。
顧長生聞言眉頭一皺︰“他不是去向南而去，一路雲游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啊？”
說完，兩人邁步走進屋子。
“小師叔算得確實準，就是不吉利了點。”
“對啊對啊。”
屋子里，不少人圍在一張床前，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顧長生皺起眉頭，重重咳嗽了一聲引起他們的注意。
屋內的正義修士們見狀，光速閉嘴，氣氛有些尷尬了起來。
背起雙手，顧長生踱步走到床榻前，定神看去，然後被嚇了一跳。
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張林雲。
張林雲面如金紙，雙目無神，兩只胳膊顯然是斷了剛接好的，腦袋上的頭發明顯少了幾縷。
……
顧長生瞬間明白了方圓說“招牌砸了”的意思。
半晌，他很是尷尬地出聲問道︰“這是怎麼了啊？”
張林雲听到顧長生的聲音，目光緩緩看向他，表情無比復雜。
長長地嘆了口氣，張林雲開始講起了自己最近幾天的遭遇。
那天得到顧長生“向南而行”的指點後，張林雲似有所感，直接向著南方雲游而去。
從出門開始，事事不順，小狀況不斷。
後來就更離譜了，他在大馬路上走得好好的，可是那個車就是往他臉上撞……
在第三次躲開一輛大貨車的絕命追擊後，張林雲終于意識到了些什麼。
權衡利弊，他離開了城市，想著領略一下自然風光，舒暢身心也是極好的。
結果還沒看幾眼自然風景，張林雲就誤入了一處連環幻陣之中。
幻陣當中無比凶險，堪稱九死一生。
也許是福大命大，他誤打誤撞找到了陣眼。
破去幻陣後，張林雲已是奄奄一息，然後他發現了一冊竹簡和幾瓶丹藥。
帶著竹簡和丹藥，張林雲一路坎坷，強撐著回到了正一觀。
“直到回正一觀最後那幾步，我都是心驚膽戰啊，生怕出點什麼意外。我是真的不容易啊”
張林雲用一聲長嘆，做為自己故事的結尾。
然後，他呆呆地看向顧長生，一個七尺男兒卻是眼中含淚︰“小師叔，你不是說正南而行，必有所得麼？”
看著張林雲臉上的委屈，顧長生一時語塞。
這時，門口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林雲，如果我沒猜錯，你拿到的竹簡應該是遺失百年的術法，你小師叔沒算錯，你所得不少。”
屋內眾人看向門口，只見凌霄子滿臉笑容地走進來，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錯。
听到凌霄子的話，顧長生眼楮一亮，微微低下的頭重新揚起。
凌霄子走進屋子，細細翻看竹簡一番，最終點了點頭︰“我沒猜錯，林雲你小子運氣倒是不錯。”
顧長生長松一口氣，拍了拍已經有些懵逼的張林雲，穿過人群揚長而去。
步伐大搖大擺，氣焰無比囂張。
方圓小道士一路小跑跟在一邊，臉上滿是崇拜的表情。
……
第二天一早，顧長生照例來到扇閣，準備開始今天的行騙……不，算命。
端坐在門口，他很快就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客戶。
看著眼前的修士，顧長生面色很是怪異，出聲問道︰“趙群，你怎麼又來了？”
……
趙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來就是過來踫踫運氣的，沒想到師兄弟們見我來了，都要把機會讓給我，我正好有想問的事情，隨意就厚著臉皮坐下了。”
這時，方圓小道士湊到顧長生耳邊，低聲說道︰“今天來的人很多，但是沒一個想算命的，他們都說算不起。”
“我們的卦金不是才10塊麼？謝禮也都是量力而行，沒有規定。怎麼可能算不起？”顧長生眉頭皺起，覺得這種說法荒唐極了。
小道士回答︰“他們說別人算卦要錢，小師叔你算卦要命，給不起。”
***
這是誹謗，赤裸裸的誹謗，顧長生腦子里就這一句話。
方圓小道士沒注意到他的神色，繼續說道︰“還有人說您算卦有點像笑話里治駝背的那個醫生。”
顧長生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他以前听過這個笑話。
有個醫生說自己治駝背一絕，成功率百分百。于是有個病人就花錢請他醫治。
醫生拿來兩塊門板，一塊放在地上，然後讓病人趴在上面，把另一塊門板壓在病人上面。最後跳上去玩命跳……
病人的駝背是治好了，背也直了，不過人也死了。
病人家屬不滿意這個結果，找醫生算賬，可醫生一睜眼楮說道︰“你就說他背直了沒有！至于死沒死那關我屁事。”
……
“我算卦哪里像那個醫生了？”顧長生很是不服氣地出聲詢問。
方圓小道士掰著指頭自顧自地解釋。
“您給林雲師兄和趙師兄算卦，結果都是對的，但是他們兩個都差點送命；就像那個醫生一樣，您卦是算準了，別的就不管了。”
豈有此理！
顧長生勃然大怒，算準了不就好了麼？死不死的和他這個算命的有什麼關系！
在心里冷哼一聲，他掃了一眼圍觀人群。
收起心中的情緒，顧長生將目光轉向等了很久的趙群，開口提問︰“不礙事，你今天想算什麼？”
“我不是重修了麼，有機會重選一門主修道法，有些摸不準選木系道決還是金系道決，所以想問問您。”
趙群做了個道揖，態度很是客氣。
涉及到修行大事，顧長生很是慎重，忍不住出聲問道︰“為什麼要選新的道決呢，我記得你原來不是修的火系道決麼？”
臉上露出一絲尷尬，趙群小聲開口︰“修行效果您不是也看到了麼……我怕我再不換主修道法，下次渡劫還得失敗。”
……
不無道理。
顧長生之前就有些感慨，光是築基圓滿就卡了三年，修行這麼多年，結果菜得讓人發指。
如果是因為主修道決不合適，倒也說得過去。
可顧長生還是有些顧慮，皺著眉頭繼續說道︰“術法是要貼合自身條件，哪兒有算卦算出來的。”
“我也問過師父了，師父說我體質比較……均衡，修啥都一樣。所以我才想來問問您的。”
好一個體質均衡，不就是資質平庸麼……趙群的師父倒也是個妙人，懂得照顧徒弟自尊心。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顧長生也不好再拒絕，于是他閉上雙眼，開始全力運轉大衍術。
“你別說，小師叔這里雖然算卦不吉利，但大衍術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小師叔算卦也很準的，可惜了啊……”
圍觀人群中發出陣陣竊竊私語。
聲音傳進顧長生的耳朵，正在運行道法的他好懸沒岔氣。
定了定神，他隔絕外界干擾，一心運轉大衍術。
良久，顧長生長吁一口氣，周身靈氣停止震蕩。
睜開眼楮，他面色有些狐疑，但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桉︰“你適合修劍。”
“啊？”
趙群聞言，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小師叔，我都沒用過劍啊……”
顧長生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他沒帶自己的木劍，于是看向圍觀人群，出聲問道︰“有誰帶劍了麼，我借來用用。”
畢竟是正一觀小師叔，面子還是有的，顧長生話音剛落，就有修士丟過來一把七尺劍。
顧長生手一招，劍落入他手中，稍微試了試劍身重量，他點了點頭。
這是把再普通不過的鐵劍，輕重適宜，初學者也能用。
把鐵劍遞給趙群，顧長生說道︰“你隨意舞兩下，試試感覺。”
趙群接過劍，動作很是笨拙地把劍抽出劍鞘，動作很小地揮動起來。
看著他舞劍，顧長生緊蹙的眉頭松了下來。
大巧不工。
這是顧長生現在的感覺。
趙群確實是有些劍道天賦在身上的，只是微微揮動鐵劍，顧長生就感覺到有陣陣劍意散出。
“出劍速度快些，揮劍力度大一點。”
顧長生滿意地點點頭，對著趙群出聲。
趙群聞言照做，速度提升了不少，玄鐵劍破空之聲連成一片，引得圍觀眾人一陣驚呼。
借劍出去的修士感受著場中劍意，滿臉驚訝︰那把劍在別人手里，好像比在自己手里厲害多了啊……
所有人都沒想到，趙群竟然有如此修劍天賦。
看到趙群神異的表現，心思活絡之人已經看向了顧長生。
他們心下一片火熱，準備明天要早早過來搶佔位置。
顧長生坐在椅子上，水扇展開輕輕扇動，低頭輕抿了一口清茶，一副人間算仙模樣。
“好了，收劍吧，以後每天早晚揮劍三千下。”
看著滿頭大汗的趙群，顧長生澹然出聲。
趙群境界跌落，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用心舞劍這麼長時間，早就有些精疲力盡了。
听到小師叔的話，他動作緩慢了下來。
這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出現在眼前。
經不住劍意摧殘，鐵劍猝然崩裂。
事發突然，趙群又是精疲力盡，鐵劍碎片齊齊扎進他的身體。
顧長生喝到嘴里的茶一口噴出。
他身形一閃來到趙群身邊，掏出丹藥給他喂下。
看小道士愣在原地，顧長生出聲低喝︰“愣著干什麼，正一觀有沒有醫館什麼的？”
方圓小道士如夢初醒，呆呆地指了指南邊︰“南邊不到五百米就是。”
顧長生提起趙群以身化風，帶著他往醫館趕去。
扇閣門口，所有人面面相覷，良久，人群中有人出聲。
“小師叔算命，果然是要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