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臨沖在最前面,帶著人傀大軍沖進了石城當中,這城市比他想象的要更加蕭瑟,沒有看城門的人,內部也沒有任何生活的氣息,游蕩在街上的那些吃心鬼,仿佛不需要生活,也沒有任何追求。
甦臨帶著一大幫赤身的人傀沖上街,吃心鬼們看到這一幕,都震驚萬分,但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對這些人傀發動了進攻。
人傀沉默地沖向人群,四肢軀干毫無征兆地炸開,鮮血朝著四面八方噴濺,將吃心鬼的身體盡數染紅。
「別見人就炸!這些人我能解決!」甦臨大喊道,他知道南志賢能夠听到。
街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甦臨開啟了通透視界,視野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是結丹境,這就意味著他一個人就能處理得過來。
空間里的物質線開始扭曲,看不見的法術像風一般吹過。
甦臨的感官進入了加速狀態,眼前的一切變成了慢鏡頭,聲音在耳邊無限拉長,動作如烏龜般緩慢遲鈍。
雖然甦臨自身的動作也無法加快,但凌駕于所有吃心鬼的反應力,讓他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每一次格擋角度都完美無缺,他的攻擊的路徑簡短,角度又極其致命。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放,在甦臨眼中,這是一場精細的技巧交鋒。
但在現實中,在吃心鬼的視角中,甦臨的攻擊迅猛恐怖,令人措手不及。
三個練體的吃心鬼三路齊攻,一人從正面阻攔,兩人從身後的視野死角偷襲。
在交手的瞬間,正面的人胸口便被甦臨一拳轟塌,而對方的拳頭打中甦臨的臉頰,指骨也全部粉碎。
思考速度變快之後,摧鋒的運用變得極其精密,與同級別體修的交手,幾乎無需防御。
即便吃心鬼的身體沒有絕對的致命傷,即使被斬首,其他部分的附魂依舊可以掌控身體,但這些人完全沒有威脅。
因為他們被囚禁在這方寸地太久,除了進入金丹期的大修能領悟獨屬于自己的法術,金丹境以下的修士,所修煉的功法同質化都非常嚴重,攻擊手段單一,容易猜透。
甦臨背後的兩個偷襲者,其中一人一記手刀劈在他的後頸,另一人一腳踢中他的腰椎,足以震裂金石的力量侵入甦臨的肉體,如流水般分散至身體各處,甦臨的肌肉各處都出現了嚴重的淤青。
然而他忽然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偷襲的二人身後。
等到他出現時,記憶已經消失了一截,但眼前的狀況根本無需思考,瞬間就能做出判斷。
甦臨如老鷹般張開雙臂,五指如鐵鉗般鉗住兩名吃心鬼的脖頸,掐豆腐般將兩個結丹期體修的腦袋擰了下來。
滾燙的鮮血噴泉般射向天空,化作稀疏的血雨落下,無頭的身軀本能向身後發動攻擊,甦臨雙臂隨手揮斬,如砍刀將對方一分為二,嘴角揚起愉悅的笑容。
「金丹之下,再無敵手了。」甦臨喃喃自語,轉身看向城門口。
上千名人傀朝四面八方涌去,鑽進各處的街巷,石城的入口處響起了震天的殺聲,他們也來了。
……
「不好了,青蝶大人!那個預言之人,帶人殺進來了!」
慌張的嘶喊打破了神廟的寧靜,青蝶睜開雙眼,表情震驚道︰「這麼快!其他長老呢?」
「都去了!」對方回答。
青蝶眉頭一皺,疾步往神廟外趕去。
剛走下千級石階,青蝶便看到幾個敏捷的人影從旁邊的屋頂上飛掠而過,那些是太歲一族的長老。
青蝶的思維有些混亂,想要整理時,大腦又一片空白。
她的身體里各個附魂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吵得她頭痛,
外面傳來沉厚悠長的鐘聲,時隔千年,那代表著石城被攻破的鐘聲再度響起了,偏偏現在蚩尤大人還不在!
青蝶朝著聲音最近的方向趕去,剛剛轉過街角,幾個赤身的人傀朝她狂奔過來,她張開五指,十根無形的絲線在空氣中繚亂繃直,直沖的人傀在經過絲網的瞬間,被切成碎塊。
尸塊在慣性的帶動下朝青蝶飛來,在半空中爆開,冰冷的血液朝著四面八方飛濺,濺在牆上的同時,也濺在青蝶身上。
「血是冷的?這些人畜早就死了嗎?」青蝶拭去臉上的血跡,疑惑地盯著地上的血漿肉沫。
未等青蝶細想,遠處又傳來一聲巨響,她抬頭便看見那處理百年的石塔如被一根細線切割過般,上下兩部分緩緩錯位,慢慢傾倒墜地。
巨塔墜地掀起的煙塵在街道上擴散,青蝶也不再遲疑,雙腳輕點地面,騰空而起,足尖在兩側石壁的凹陷處稍稍借力,直接跳上了數丈高的屋頂。
緊接著,她便看到了被鮮血染紅的街道。
公孫氏族和那些赤身的人畜,在大街上東奔西闖,人畜在她眼皮底下如氣球般一個個膨脹爆炸,血水四濺,築基期的公孫氏族,竟然能與他們結丹境的族人打得不相上下!
「究竟是怎麼回事?」青蝶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了。
為什麼這些人畜會在這里?
為什麼那些被圈養的村民,如今竟然能與他們的族人相抗衡?
預言之人又在哪里?
青蝶快速環顧四周,下意識地看向之前石塔墜落的方向,飄散的煙塵中,他看到了一個屹立于斷塔之巔的人影,在逐漸淪為廢墟的古老都城里,在血腥憤怒的人群中,他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他的衣服很干淨,別說血跡,連灰塵都很少,根本不像經歷過戰斗的人,但他的手里卻拎著兩個頭顱。
他臉上卻沒有一絲亢奮和恐懼,平靜的目光一直眺望神廟的方向,仿佛在駐足欣賞風景。
但不可否認,青蝶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異常感。
青蝶視野的邊緣,幾個黑點迅速移動著,將她的視線拉回,她反應過來,驚覺那幾個黑點正是長老他們!
「不會錯,那個就是命定之人!」青蝶咬牙道,縱身一躍,朝著斷塔跳去。
……
甦臨站在斷裂的石塔上,看著遠處的神廟,感受著微風吹拂在臉上的涼意,愜意地眯起眼。
這場戰爭比他想的要輕松得多,因為吃心鬼這邊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在血凝功的助力下,修為低微的公孫氏族也獲得了與之一搏的能力,他不禁敬佩起發明《血凝功》這門功法的人的思想。
修仙者是無法與凡人感同身受的,這一點甦臨逐漸有了親身的體會,即使曾經他如此弱小,喪失了身為「弱者」的地位後,遺留在記憶中的弱者體驗,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在逐漸淡薄,這種體驗的模糊,不是主觀意志所能阻止的。
當修仙者擁有了揮手滅殺千人萬人的實力,但凡人卻無法以數量傷害修仙者之後,兩種存在間通用的道德,就不復存在了。
人,因為害怕被無故殺死,所以不會無故殺人。
但當某種存在無論如何都無法傷害你時,那麼你便擁有了無故傷害對方的權力,小孩會折磨可憐的蟲子,欺負剛出生的小狗,小孩並非沒有道德,只是他與蟲子之間不存在道德。
而《血凝功》,明顯是專門為蟲子發明出來的功法,而且發明者還是一個人。
「原來如此,你想告訴他們這個道理啊。」甦臨悟了。
《血凝功》,就是某人在蟲子與人之間建立起來的道德規則,而有了這個道德,蟲子就
再次變成了人,這是一種驗證,也是一次提醒。
甦臨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思路跑偏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無聊命題的時候……但也無所謂,他足夠強。
無需回頭,僅靠三百六十度的視角,甦臨就能看到身後有人在靠近。
看那幾個朝他重來的吃心鬼穿著打扮,還有眼神,以及他們體內物質線的密度,甦臨就知道這些吃心鬼和剛才的雜魚不一樣。
他們是……主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