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殊看了一眼趙惟明,自從她母親失蹤後,四叔家的三個孩子很少和她來往,只是曾經偶爾在院子里遇見趙惟明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偷偷走到她身邊塞幾個糖果給她,什麼話也不說,便走開了。去年自他去豐州讀書,這兩年更是除了過年放假他回趙家遇上趙靜姝,主動聊幾句而已,更別說來她屋子坐著說話了,今兒, 是什麼情況?” 正當趙靜殊坐在炕上低著頭兩個手指頭繞著發呆想著怎麼回事,便听見趙惟明,“在豐州讀私塾,每個月都會有兩日休息,便和同窗相邀到周邊游歷。豐州雖處帝都北邊,看似荒涼,其不然,山嶺雄偉高聳,景色自然天成,給人雄壯驚人之美。站在小山丘上,農田、果園、菜圃,點綴的棕樹等,一覽無余,色彩斑斕彷如天然而成的織錦。”
趙靜殊邊听邊閉著眼楮在腦里繪著這幅景色是如何的壯觀,卻沒有了聲音,睜開眼楮,便看到趙惟明怔怔的看著她,看見趙靜殊看他,趙惟明把眼楮挪開,起身走到灶前,拿起鏟子在灶旁竹籃子里鏟了幾塊炭扔進了灶里,放下鏟子轉回頭,“我那里畫了些游歷的景色,雖畫不出那真景般的雄壯,如果你不嫌棄,可以送你,”
“謝謝”。趙靜殊從來都不曾叫趙惟明二哥哥,叫不出口。
靜殊眼角露出凜冽的寒光。
趙惟明坐在了趙靜殊剛坐過的椅子上,拿起了桌子上的《詩經》手稿,“你喜歡詩經,我那里也有幾本,回頭拿過來給你。”
趙靜殊看了眼趙惟明︰“只是閑著無聊,打發時間而已,說不上喜歡二字”。
次日一早,李叔便被派去豐州置辦年貨,臨走前,趙靜殊將大伯父前年和去年送的首飾和那壇葡萄酒用布包著遞給李叔。正巧被吳媽看到,瞅了下李叔,沒說話,扭著屁股去老夫人屋子里去了。進了屋子,吳媽抬高了嗓門說道︰“老夫人,長工老李不知從四姐兒那拿了什麼東西,個頭不小,還用布包裹著, 是要整個啥呢?”
王桂花站了起來,摔了下手,往大廳外走。
出了門,扯高嗓門說道,“老頭子,你也和其他四家兄弟拿成一樣的 ,不許多給,每家一文錢,每月五文錢,也不少了。”
趙允恭點了點頭,“這個我清楚。能幫她養老已經不錯了。”
晚上,等到天黑李叔拉了滿車的年貨到了前院,等把東西卸完,四嬸娘清點完放到倉庫,已經半個時辰了,靜殊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知道李叔不會來了,便洗漱的吹了蠟燭躺下,沒多長時間,便听到隔壁西廂房,趙惟明和趙惟聰房子里傳來了大聲的喊叫聲︰“娘,我知道錯了,您別打了,我下次再也不偷偷去玩了,一定您頭同意了,我再……
“小兔崽子,還想有下次,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讓你每天不好好讀書,到處瞎跑和一些泥腿子的娃們玩兒,”是李迎花的聲音。趙靜殊都習慣了,每個月趙惟聰都會有幾次偷溜出去和族里種地的同齡男娃們玩的滿身污泥,回來的很晚,且每次都會被李迎花打的嗷嗷亂串。 趙靜殊蒙上被子不想听這吵鬧聲。
次日,天還沒有亮,趙靜殊穿好衣服,洗漱完,輕輕的走到前院,李叔正掃著院子,看見趙靜殊,便停下了手里的活兒,從兜里掏出三百文錢遞給她,“葡萄酒賣了二百文錢,玉佩和首飾當了十文錢,給你姨父和姨母,他們不肯全收,只收了五十文錢。”
“葡萄酒能賣二百文錢?”
“嗯,永春酒樓掌櫃說三年前給了我們一壇五十文錢,後來在沒有見我們來賣葡萄酒。這次問我要了我們的住的地方,便給了酒錢二百文錢。”
趙靜殊取了五十文錢,遞給李叔,回去買些年貨,和嬸娘孩子們好好過個年,李叔不肯要,趙靜殊塞進手里,“拿著,一會吳媽就過來了。”李叔趕緊收了起來︰“謝謝,四姐兒”。
趙靜殊沒有說話,徑直回內院了,剛到月牙門,想起了什麼,扭回頭對李叔說道︰“幫我打听下有沒有會種葡萄苗的莊家人,如果有,開春幫我私下帶過來。”說完回屋去了。李叔手里握著掃把,眼楮看著趙靜殊的後背,自言自語道︰“好,好,隨了三夫人了。”
幾日後的一個晚上,大家都在廳里等著祖父回來吃飯,平時晚飯做好的時間趙允恭就剛好進門,今日飯都上桌好久了,也沒見祖父回來,中途飯菜熱了一次,正當四嬸娘、吳媽和春花端著飯準備出門去熱的時候,祖父到了大廳門口,一手拖著後腰,一臉的疲憊,王桂花抱怨著︰“死老頭子,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趙允恭進來坐下端起茶盞飲完,“今天是我做主薄最累的一天”,午後到了縣衙,縣令老爺告訴我們,今日知州家的公子和同窗來佑北縣玩幾日,讓縣衙多關照幾日,也沒說今日什麼時辰到,天寒地凍的,我們在縣城大道上一直等到天黑,這幾個祖宗乘著轎子才來,剛剛安頓的住下。”說完揮了下手,“老四家的杵在門那做什麼?還不趕緊弄飯,我都餓的沒力氣了。”
“看我,只顧听爹您說話了,這就去。”說著李迎花端著手里的菜和吳媽他們出了大廳。趙惟聰對著趙惟明,“知州家的公子排場好大啊,大伯父不也是知州嗎?”趙惟明看了一眼,轉過頭,沒理會趙惟聰。祖父蹬著趙惟聰︰“不是排場大,等我們接上,才知道來的不僅有知州家的公子,還有安北府的知府家公子和帝都永春酒商的少東家。這可是我們縣衙第一次來的貴人啊。”
“知府家公子,他爹官位是幾品啊”趙惟聰撓著頭問祖父。
“從四品”。趙惟明瞅了一眼趙惟聰說道。
“我的娘啊,從四品,那可是帝都的官啊。”趙惟聰說完,祖父瞪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在不好好讀書,回鄉下放牛去。”趙惟聰吐了吐舌頭,嘴里嘟囔著,“我又說錯啥了。”
晚飯上來後,大家都低著頭吃飯,今天飯廳格外的安靜。
趙允恭看著陰著臉的王桂花,“接過來就和靜姝住,靜姝也能照顧下小姑奶奶。”
趙靜姝不動聲色,微笑道︰“祖父可想過,小姑奶奶接過來,族里人怎麼想,萬一有些嬸娘們也用這一計,將有些長輩攆出來,希望祖父養活,減輕他們養老人的負擔,那祖父考慮下,您能養起嗎?”
王桂花听完,臉更陰沉了,趙允恭也皺起來眉頭。趙靜姝繼續說道,“祖父,您想幫助小姑奶奶的心大家都知道,但我覺得方法有很多,您帶頭和您幾個親兄弟的爺爺們商量,每個月每家拿出錢讓小姑奶奶找個院落自己住的生活呢?還是每個月輪流住在各家。這樣比較合理。”
“對了,那日回來時,去豐州街上逛了一趟,”說著,從兜里摸出一根紅頭繩,“你小時候最喜歡紅頭繩,那日街上正好看到有賣的,順手給你帶了一根。”說著,不等趙靜殊反應過來,便將手搭在她兩個肩膀上,將她身體轉了過去,等她反應過來,紅頭繩已經系在她頭上了,趙靜殊轉過頭,滿眼疑惑,怔怔的看著趙惟明,只見他捂著嘴咳嗽了下,“挺好看的”。說完往門口走去,拉門往出走時扭回頭說道︰“炕上多暖和,坐在椅子上看書不冷嗎?”說完便出去輕輕關上了門。趙靜殊望著門呆愣了半響。
晌午,春花到內院叫趙靜殊吃飯,她隨後到了大廳,大家已經到齊了開始吃上飯了,她安安靜靜坐下吃了起來,坐在旁邊的趙惟明看見趙靜殊頭上還帶著紅頭繩,嘴角上揚。
飯後,趙允恭讓大家都到大廳,等大家都坐下,眼楮看著他時,
他才抿了口茶,放下茶碗,然後慢悠悠說道,“我的小妹妹打算來我們趙家住上一段時間,前段時間下雪,不小心扭傷了腳,被幾個媳婦趕了出來,可憐我的妹夫去的早,生了兩個兒子卻如此的不孝順。”
王桂花陰著臉,“你帶過來,住哪里啊,內院都住滿了。再說他又不是沒有兒子。你接過來,算怎麼回事呢?讓族人笑話了去。”
“謝謝。”
“無礙,拿過來你繼續打發時間,我也不會和旁人說。”
王桂花看了眼趙靜姝,繼續陰著臉,“我們困難的時候,也沒見族里哪個人幫襯下的,小妹身體硬朗著呢,自己種點地養活自己也不成問題的。那縣城種地的人家,那麼大年齡也不耽誤下地干活。”
趙允恭思索半響,“這樣吧,每家兄弟每個月拿一文錢,給她找個屋子自己住清淨些。”
主屋傳來王桂花聲音,“老趙,你在趙家呆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規矩,給別人跑腿,也要稟報趙家人的規矩也不知道嗎,罰你半個月工錢,就當長個記性吧。”
長工李叔應聲道,“知道了,老太太。”說完,抱著那罐葡萄酒便向外院走去。
便刻,吳媽便出了屋子得了王桂花的指令,打開李叔手里的那罐葡萄酒,聞了聞,李叔看著吳媽大聲說道,“這是四姐兒姨母托我送到豐州的酒樓。昨兒先放在四姐兒屋子了。”
吳媽瞪了一眼長工,扯高嗓門,“你是趙家的長工,卻給外人跑腿。”
趙靜姝臉冷了下來。
一個時辰後,趙靜姝正看書入神時,听到敲門聲,打開門,便看到趙惟明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硯台。趙靜殊微愣的瞬間,趙惟明從她身側進了屋子,說道︰“我這里已經有三個硯台,放著也是放著,便給你拿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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