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把瑾兒哄睡後,正好去審一審他的,現在看來把他打暈都有點費勁。
“瑾兒,能听到我說話嗎?”顧千渝的聲音很輕。
顧千渝甫一起身,身形就虛晃了一下,差點沒有抵過那一抹突然而至的眩暈感。
“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但是我知道他不配做瑾兒的父親。”
手扶著床沿按了一會,沒等他緩過來,緊接著眼前一黑。這次毒發的速度,遠比他想的要快。
饒是顧千渝修養再好,剛剛那一瞬間也沒忍住,輕聲罵了一句髒話。
顧千渝話說了一半,忽然頓住了,他吹滅了手里的火折子,伸手捂住了夏瑾禾的眼楮。
顧千渝反握住了夏瑾禾的手,有些責怪地說,“瑾兒,你手怎麼這麼涼?”
“快把被子蓋好。”
夏瑾禾這一瞬間,實在是忍不住了,眼淚像是決了堤的河水,控制不住的直往外流。
相公他可能听不見了。
這毒遠沒有顧千渝和自己說的那般雲淡風輕。
顧千渝給夏瑾禾掖被子的時候,感受到手背上的一滴清涼,抬手在她眼角輕輕蹭了一下,“瑾兒,你別哭……”
顧千渝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快听不見了。
“相公,你疼不疼?”
顧千渝似乎是感知到夏瑾禾再問他問題,沖著她搖了搖頭,嘴微微張了張,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夏瑾禾緊咬著下唇,忽然想到小時候在神醫谷時,師父對自己說的話。
“你娘親體內的毒五味雜陳,五毒相撞,也造就了你現在可緩百毒的體質。”
想到這,少女眼角發紅,拿著匕首一聲不吭地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刀。
紅色的血珠,連綴成線,一點一點地往下滴。
她捧起顧千渝的臉,借著屋內微弱地光線看著他過分蒼白的臉,將自己的手腕遞到了顧千渝的唇邊。
腥甜的血液一瞬間充斥了顧千渝的口腔,手腳似乎漸漸有了溫度。
眼前也漸漸出現些朦朧的幻影,不在是一片漆黑。
反應過來自己在干什麼後,顧千渝輕輕吻了吻夏瑾禾帶血的手腕。知道自己毒發的事情瞞不住了,他強忍著身上的不適,起身坐到了夏瑾禾的身側,“瑾兒……”
話還沒說完,就被夏瑾禾的手腕堵住了。
雖然自己的血不能解毒,但是至少可以讓相公不那麼痛苦。
顧千渝模糊間看到夏瑾禾還在不斷往外滲血的手腕,心疼的指尖都在發顫。
“瑾兒,夠了,我已經好多了。”
夏瑾禾像是听不到一樣,繼續把自己的手腕遞到了顧千渝唇邊。
看著顧千渝毫無反應,夏瑾禾哽咽著撒嬌,“相公,好疼……”
顧千渝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現在看的不是很清楚,也怕自己冒然給夏瑾禾處理傷口,反而弄疼了她。
“你還知道疼啊……”原本是責備的話,但是他語氣卻怎麼也硬不起來了。
“所以,你快點好起來給我包扎一下,真的好疼,相公,好疼……”
夏瑾禾怕疼,平時摔一下,就要哭半天,此刻眼淚更是像不要錢一樣往外流。
顧千渝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輕輕咬住了夏瑾禾的手腕。
本來顧千渝最討厭的就是血腥味,但是此刻,他竟然覺得口腔里的血液是甜的。
她真的是他的藥。
只是,這藥他每吃一口,心髒就跟著抽疼一下。
這可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女孩,他平時就連捏她一下臉都要斟酌再三啊……
沒想到最後確是自己親手傷害了她,肉體上的疼痛確是緩解了,但是心里確是一陣一陣往外泛著酸水,快要將他的神智淹滅。
他何德何能,值得瑾兒這般對待。
顧千渝眼前的視線甫一清晰,他就拿起一開始準備好的手帕,又從袖口中拿了些治跌打損傷的藥輕敷在夏瑾禾的手腕上,那一抹紅深深刺激了他的神經,眼眸中剛剛褪去的紅血絲又染了上去。
看著女孩縴細的手腕上那一道清晰的血痕,他耳邊一陣嗡鳴,似又要听不見了。
“疼嗎?”他輕聲問。
夏瑾禾沖著顧千渝笑了一下,“相公咬的,不疼。”
因為常年習武的原因,顧千渝的听力一直比一般人好上很多,這會他听到了樓上發出了一些 的聲音。
不像是風吹的,更像是人為。
給夏瑾禾包扎完之後,顧千渝吹滅了屋內的火折子,閉著眼楮,仔細听著摻雜在空氣中的腳步聲。
他剛剛怕夏寒章忽然醒來,對夏瑾禾不利,抱著她進來的時候故意繞了一圈。
估計夏寒章要下來的話,還得找一會。
“相公,怎麼了?”
“沒事,估計是夏寒章醒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夏寒章辦事向來雷厲風行,今天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一定會伺機報復。
顧千渝身上雖然恢復了不少,但是還是屬于走一步頭就發暈的狀態。
關于夏瑾禾,他沒辦法做沒有把握的事。
“瑾兒,待會我要是打偏了,你就直接——”
“相公不會打偏的。”夏瑾禾低聲打斷了他,像是在回答顧千渝,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聲音里還帶著剛剛哭過的哽意,听的顧千渝心跳都漏了半拍。
“嗯?這麼相信我?”顧千渝低笑了一聲,雖然看不見夏瑾禾現在的表情,但是顧千渝幾乎能想到她說話時,眼眸亮晶晶的模樣。
祠堂坐北朝南,本就見不到什麼光亮,更何況這地下室建的又深,即便天已經快要亮了,此刻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看不見夏寒章,顧千渝只能听著聲音辨方位,隨著腳步聲緩緩靠近。顧千渝手中的暗器應聲而發,和空氣輕輕擦過,也只是發出了一些輕微的聲響,不仔細听的話,根本听不到。
夏瑾禾即便不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顧千渝用暗器,但也被顧千渝的速度深深震撼到了。
和平時不一樣的是,這次顧千渝的暗器後面緊緊跟著一枚銀針。
顧千渝見狀輕笑了一聲,旋即借著夏寒章帶來煤油燈的微光,皺著眉開始查看夏瑾禾手腕上的傷口,果然因為剛剛扔銀針的動作太大,牽扯到了手腕上的傷,現在傷口已經開始往外滲血了。
夏寒章之前在茶樓的時候,就被顧千渝扔過暗器,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一次,遠比上一次要快的多。
即使他早有準備,也只堪堪避開了要害,暗器擦著袖子滑過,竟然硬生生的切斷了他的衣袖。
大驚之後,夏寒章笑了一聲,根本注意暗器後面的銀針悄悄沒過他的皮肉。
“你這暗器再快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被我躲過了?”
夏寒章怕打草驚蛇,來地下室的時候只點了一盞燈,此刻煤油已然燃盡,室內再次陷入了黑暗當中。他來之前,甚至還故意制造出一些聲響來掩蓋住自己的腳步聲。
只是沒想到,今天給自己放暗器的竟然是皇上的這位病弱的寵妃。
今天下午,原是自己錯怪了夏瑾禾,難怪他怎麼也想不通,竟是猜錯了人。
此刻他手里拿著一把劍,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摸著黑向前走。
夏瑾禾捏著顧千渝袖子的手緊了緊,心里默數著︰
三、二……
沒等夏瑾禾數到最後一個數,又一個暗器從顧千渝手中飛出。
讓夏瑾禾驚訝的是,顧千渝是用左手放的暗器。
這一下,估計夏寒章就算是沒中自己的軟骨散也躲避不開。
看到趴在床沿氣息微弱的顧千渝後,夏瑾禾瞳孔驟縮了一下,心尖微顫,“相公,你毒發了嗎?”
顧千渝在自己身前摸了一把,肉眼可見的虛弱,“瑾兒,你點燈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夏瑾禾禁不住拿手捂住了嘴巴,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沒有得到夏瑾禾的回應,顧千渝又問了一遍,“瑾兒,你能听到我說話嗎?”
這次顧千渝的聲音已經幾乎只是氣音了,要不是夏瑾禾偏過頭去听,估計什麼也听不到。
她第一次沒听顧千渝的話,摸著黑,點燃了火折子。
漆黑的室內瞬間亮起了光,可顧千渝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暖黃色的光,卻不及這一室的清冷。
听著顧千渝明帶著虛弱的聲線,夏瑾禾心里咯 一下,幾乎接近本能地睜開了眼楮,只是地下室很黑,她什麼也看不見。
最糟糕的是,如果自己剛剛沒看錯的話,夏寒章似乎已經醒了。
她知道相公毒發的時候會短暫性的失明,但是等她真正看到的時候,心里就像是被萬千蟻蟲撕咬一般,細細密密的疼,疼的她都沒有辦法呼吸了。
她盡力抑制住自己快哽咽的聲音,拉過顧千渝還在亂摸的手,“沒有,瑾兒沒點燈。”
“瑾兒,你還記得我白天在你手心里寫的字嗎?”顧千渝說話的氣息有些不穩。
“記得。”
“他更不值得瑾兒傷心。”
夏瑾禾眼前一片黑暗,這也就導致她沒有看到顧千渝瞬間充血的眼楮。
“好,那瑾兒現在不要睜開眼楮。”
雖然夏瑾禾沒有搞清楚狀況,但是還是習慣性地听從了顧千渝的話,她捏了捏剛剛在袖口里準備好的軟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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