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中虎狼盤踞,眼前的男子何嘗又不是虎狼。
簡直就是衣冠禽獸。
剛剛她還慶幸,今日補湯里的藥材放得都不多,只是讓裴謹廷身上起疹子,沒禍害他那張俊俏的臉。
“知道了好讓你下次再毒我嗎?”
現在卻恨自己當時藥材放得太少了。
把他毒成啞巴才好。
裴謹廷邁著悠然的步子走到顧青媛身邊,勾住她的手,聲音懶散,帶著戲虐,
他突如其來的一錘定音,真是驚到了顧青媛。
她不怕他耍橫,就怕他這樣後退一步,前近十步的無賴模樣。
看著顧青媛糾結的表情,裴謹廷低聲一笑,對她伸出手。
接近黃昏的光變得濃起來。
她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裴謹廷,染上這一層氤氳的顏色,越發的風流艷麗。
她看著裴謹廷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腹有清晰的繭子。
這只手,看起來能給遮風擋雨。
在她夢里,就是想有個人,帶著她出了顧家的那牢籠,堅定地牽著她一直往前走。
曾經,她以為那個人會是陸文澤。
顧青媛清楚地知道,陸文澤不過是把她的夢打破的人。
那些夢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但現在,眼前,這個臉上還有著紅印的男子,是不是可以暫時拋開一切,先握住他的手?
顧青媛伸出手,把自己的手交到了裴謹廷的手中。
一只手牽住另一只手的時候,兩人都感到一絲異樣的感覺傳遍了全身。
心悸。
“身上的疹子是因茯苓而起。”裴謹廷忽然開口,顧青媛還未反應過來,又听他道,
“顧圓圓,你看為夫多麼愛你,可是將命脈都放在你手中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呀。”
裴謹廷握著她的手,漸漸收攏力道,發自肺腑地嘆道。
顧青媛氣息一凝,咬著唇回頭瞪了他一眼。
他們牽著手,慢慢地在宮道上走著,到了皇帝所在的崇明殿。
意外地,面見皇帝時出奇地順利。
沒有如鳳儀宮那樣的劍拔弩張,整個過程輕松平和,皇帝甚至還賞賜了顧青媛許多好物。
這賞賜也不是立刻就拉回去,而是等頒賞的太監隔日送到裴府。
出崇明殿時,顧青媛听到了板子打過皮肉的聲音,還有小聲的呵斥聲。
“什麼銀子都敢收。陛下的賞賜少了嗎?你們可學著點,別同這賤皮子一樣目光短淺。”
顧青媛沒看到那被打板子人的面孔。
她卻隱約明白,那被打之人是誰。
先前引走裴謹廷的那個宮人。
宮門前上馬車時,顧青媛遠遠瞧見陸文澤正同人說話,皺著眉頭,眉宇間是一片凝重和苦澀。
她的目光沒再陸文澤身上停留太久,就被走到車前的裴謹廷發覺了。
馬車上,顧青媛沒說話,腦中想著的是,經此一遭,往後的日子該如何的過下去。
顧家是回不去了,陸家更不可能。
裴謹廷這里,皇後娘娘的態度她今日是見著了,裴府那里,還不知會有什麼牛鬼蛇神在等著她。
還有往後京中的交際。
很多很多,顧青媛倒並未覺著頹唐,當初敢開口,自是前後考慮過的。
如今不過是該以何種心態應對未知的狀況罷了。
她沒說話,也並未對裴謹廷投去一絲關注。
等回神過來時,已經到了裴謹廷所住的別院。
“回府了,累了一天,伙房的廚子不知道你的口味,往後你是府里的主母,所以有什麼要求,你只管提。”
“這個府里,你的要求,就是為夫的要求。”
顧青媛被裴謹廷出其不意展現出來的和氣給弄懵了。
她眨了眨眼,沒表現得太僵硬,從善如流地道,
“我沒什麼不吃的,就按照你的習慣來就好了,回去再說吧。”
裴謹廷仿佛就是為了同她閑聊般,先跳下馬車,屈尊降貴地朝她伸出手,要牽她下馬車。
沒下馬車時,顧青媛就听到外頭有小小的動靜。
等下車後,就看到一個少女踉蹌地沖過來,嘶啞喊著,
“裴公子。”
顧青媛的腳輕輕地落在地面,不經意間抽出被裴謹廷握著的手,後退兩步。
只見少女長發披散,穿著薄薄的春衫,抬起眼,哀求地看著裴謹廷,
“裴公子,你花了三千兩將奴家的初夜買下,卻不曾去花院,母親讓我今日一定要見著你,否則就將奴家再賣一次……”
顧青媛听著少女楚楚可憐地哭喊聲,心知這大概就是陸文澤說的,那個被裴謹廷買下初夜的花魁了。
從前听說過這些貴公子上京郊河畔的樓里,那是豪擲千金。
只覺得那些人真是錢燒得慌。
倒不曾想,今日算是見著真的了。
她目光緩緩地挪到裴謹廷臉上,只見他神情淡漠,一雙眼目光沉沉,似乎毫不意外少女會來般。
少女仿佛豁出去般,再次奮力一撲,拽住裴謹廷的衣擺角,仰著頭,央求地,
“公子,求求您,救救奴吧。”
裴謹廷低頭對少女笑了笑,說道,
“到底是花了三千兩的,不能對你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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