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庭時代四極浮土的主人娓娓道來,他的進展很不錯,成果很喜人,離果實成熟的日子不遠了。
“真的夠嗎?”有仙帝困惑,“上一代的四極浮土,可是在人世間沉澱了無數年,才有了極致璀璨的綻放。”
“道友確定,如今的四極浮土,可以叫板前人了麼?”
諸帝很關切。
葬坑和魂河都給了他們足夠的震撼,立身其中的仙帝走出了非同凡響的道路,區別于原本的開創者,讓人看到了干翻開山祖師的希望。
若是四極浮土拉胯了,難免會有些許失落和遺憾。
“算算時間,算算數量,怕是遠不及矣,道友不要逞強。”
有人嘆息。
最初的四極浮土,幾乎貫穿了整個詭異族群的歷史,在始祖誕生後不久就跟隨著出現了,成為高原之下的前哨。
在其中,不滅的火焰燃燒,焚燒了太多次大祭後上蒼、諸天戰死的人杰,下到初步踏上修行路的修士,上到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仙帝,在經歷天帝葬坑與古地府的爭搶後,幾乎都塞入了四極浮土這個終極火葬場。
一切,只為進行加工,燒出舍利子!
這向來是佛門大德高僧才能燒出來的東西,是這個道統的證明——普通人,乃至于是一般的修士,死了,燒出來的是“骨灰”,而佛門高僧,燒出來的是舍利子!
然而,在一尊古代霸主的手中,打破了常理,他在讓“眾生皆佛”!
既然都是“佛”,那舍利子的煉成便是天經地義、合情合理的,容納了那個生靈那一世的修行成就、所有道果,並且可與前世、來生理所當然的形成共鳴,成就無量法力!
眾生的魂,在輪回中徘徊,在人世間輾轉。
而他們不同世的身軀,都在浮土中付之一炬,化作舍利子,蘊含了那一世的道果、法力。
無量量次大祭,便是無量量場劫數,跨越無量量歲月……那眾生,便在此中被動修得無量量劫法力,像是稀里糊涂簽下了高利貸的倒霉蛋,最終一切都作嫁衣,讓人世間走出一尊“普度眾生”成道的祭道佛祖!
可以說,這是一個最吃積累的祭道方法,理論上來說需要無量歲月的沉澱。
縱然是如今祖庭統御了整個人世間,能放開手腳各種折騰,勒令眾生都要火葬……但是,諸帝也不是很看好。
“正常來說,這條道路的積累很慢,很困難……”浮土主人點點頭,承認了諸多同道的判斷,但他在“正常”上加重了語氣。
瞬間,敏銳的仙帝心中升起明悟——正常來說?那就是他們的這位道友不正常了,沒有走尋常路!
“葬坑與魂河的道友都能那般出色,皆在其中另闢蹊徑,演化‘幽冥’,煉制‘九泉’,我又怎會甘心落于人後?”
浮土之主微笑,“自然也在那位霸主的理念上,開闢新路,彌補了需要無量歲月積累的問題!”
隨他輕語,人世間有一種難言的氣息浮現,與這尊仙帝勾連,剎那間,讓他無上莊嚴,令諸帝變色。
他們望向諸世,恍惚間看到了無窮無盡的念力汪洋,盈滿無數時空,與浮土的主人共鳴,讓他一舉一動,都可謂摧枯拉朽,能橫推這個世間,將種種規則、秩序,推倒重來!
取而代之,是一片無邊淨土,要覆蓋諸世,似要成就人間佛國。
不過,淨土未定,佛國未成,便土崩瓦解,讓浮土之主的身軀搖晃,氣息崩潰,從那至高至強的狀態上跌落,還歸仙帝。
縱是如此,也將諸帝驚嚇的夠嗆——在那一刻的浮土之主面前,他們感覺自己竟仿若螻蟻,會被彈指滅殺!
好在關鍵時刻,一道身影踏破長空,頭頂一口骨灰罐,立在殿堂中,封住了浮土之主似乎難以控制的偉力,將其蓋世神威化解。
——大自在仙帝!
是他來了,為諸帝化解可能的災難。
大自在仙帝眸光深邃,凝視著浮土之主,瞳孔中有星光點點,像是在審視著什麼。
不過到頭來,他一言未發,只是立在那里。
不等諸帝有所反應,浮土的主人開口了,他輕輕嘆息,“如諸位所見,我彌補了時光積累的問題,不過短短數十上百萬年,便要追趕上當初那位大乘山王佛萬億年歲月的沉澱。”
“只是,卻踫上了另外的問題,面臨嚴峻考驗,一道天塹阻礙,已經不是努力能夠解決的了,需要思維上的突破……”
他說道,從容的為諸帝講述他是如何打穿了時光的局限,超越了常理,在積累的效率上遠勝過當年那位霸主。
“佛觀一滴水,有八萬四千命。”
浮土之主講道,“那人身如房屋,內住無數眾生……”
“常有人道,人體小宇宙,宇宙大人身……宇宙中有浮屠眾生,人體亦然。”
他對諸帝講述著他的捷徑所在,是怎樣的另闢蹊徑。
他很清楚,在時間的沉澱上,他是怎麼都趕不上最初的四極浮土的,真的趕上了,那黃花菜都涼了。
但……只要思想敢滑坡,方法總比困難多!
面對時間上的困難,他選擇深挖眾生的潛力,更高效率的燒制舍利子。
在一開始,他選擇的是質量上的突破,想要讓二代浮土的舍利子比一代浮土的舍利子,一顆更比六顆強。
這並非沒有可能!
因為人體的潛力極大,如血脈法就在演繹,無數代的祖先,都活在後人的體內!
這麼多代的祖先,是無量歲月的沉澱,如果在燒舍利的時候,哪怕只是激發少許,也能讓尸體的質量出現飛躍性的提升,那時還怕燒出來的舍利做不到一顆更比六顆強?
只是,這不太容易,浮土之主多次嘗試,雖出了些成果,但出了實驗室,能讓他破產血虧。
“血脈的法,終究是更青睞于生者,一旦死去,失去了活性,再想挖掘困難重重,難!難!難!”
往日的歲月中,浮土的主人嘆息,隨後又抖擻精神,“不過,這也是一個突破口……”
他轉變了思路,從血脈上移開,又沒有完全移開。
因為,血脈的源頭,是造化的奇跡,往往能追溯到一方天地的最初始,是各種不同的物質組合,在機緣巧合下成為的生命,傳承繁衍!
人世間,本沒有什麼血脈,是在造化的奇跡下,一點一點的演化出可以傳承的血脈的!
眾生,就是這樣奇跡的載體。
然而,造化的奇跡,又豈止是肉眼可見的有情眾生?
“生命的本質,就是一個大雜燴!”
浮土之主講述著,“每一個生靈,其實都是生命的大繁榮!”
“縱然是許多踏上修行路未久的修士都明白,于人體細微處,有無數渺小無比的生命體,無靈無魂,只是在按照規則的既定秩序運行……”
他輕語著,話音中有無限的感嘆,是對生命的感動,是對造化的驚嘆。
“葬尸荒野,其形自腐;生人有疾,病因在內……”
浮土之主說道,“只因哪怕是方寸之地,只要不太過極端,便有萬千之‘蟲’在繁衍。”
“哪怕是一滴水,若不施法力淨化,不能超凡脫俗,亦有微小之蟲孕化。”
“我曾觀凡人。”
“若是以那凡人作一個體,一人便是一人。”
“可若是深入探索,將他細細分解,將哪怕再微小之‘蟲’都視作獨立的生命……那,縱然以最普通的人族為樣本,也可得四、五十萬億之眾……”
“如此廣闊天地,大有可為啊!”
浮土之主笑道,“當我通透了這樣的道理,數量的積累似乎也不算什麼大問題了!”
的確,當年的那位大乘山王佛創建的四極浮土,是沉澱了億萬年歲月,底蘊深厚。
但是!
若我以四、五十萬億倍的效率狂飆,你大乘山王佛又算什麼東西?
大人,時代變了!
所謂人體小宇宙,宇宙大人身,祖庭時代,要跑步進入人體宇宙時代,人體宇宙中的生命也是生命,也能燒舍利子!
眾仙帝聞言,久久沉默無語。
他們的表情很精彩,很微妙,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十分古怪。
而後,他們集體看向世間眾生,眸光如刀,深入其體。
片刻過去,他們點頭。
嗯,沒問題。
雖然很抽象。
“不對,還是有問題……”
忽然,有仙帝開口,抱著誠摯求道之心,“那尊創建四極浮土的古代霸主,他普渡眾生,輪回是關鍵,靈魂是根源。”
“只有不斷轉世的靈魂,跨越時光的共鳴,匯聚無量量法力,才讓他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而非是單純焚尸。”
“而眾生體內之蟲,縱然你強行將它們歸類到生命的範圍中,可它們沒有靈魂,又如何輾轉輪回呢?”
他指出一個關鍵的點。
靈魂是關鍵!
沒有靈魂,那就是一世而終!
“是啊,靈魂是一個大問題……”浮土之主感嘆,“所以我說,積累已經足夠了,但前方還有一道天塹阻隔,便是因此。”
“為此,我做過各種探索,去驗證有魂生命和無魂之蟲的區別……他們都是生命的一類,為何一個能承載靈魂,一個卻不能?”
他笑著,笑容純真質樸,卻讓人不寒而栗。
可想而知,在這些探索的背後,是無邊的血腥。
實驗台上,一尊仙帝冰冷揮刀,對無數種族、無數生命切下,深入解剖,到底區別在哪里,才讓靈魂的憑依有著區別與局限?
“最終,我得出一個粗略的結論……生命的強度,極大程度上與靈魂相關聯,影響了能否成為靈魂的載體,是否能承載那自輪回中轉生而出的純淨精神種子……”
浮土之主說道。
“生命強度……”諸帝咀嚼著這個詞,臉上逐漸浮現失望的色彩,“這樣來說,前方豈不是斷路、絕路?”
道理很簡單。
即使將人體中的無數微小之蟲視作生命,但它們強度不行,便決定了永遠不可能有靈魂……而沒有靈魂,何談輪回,何談宿世積累?
“天不絕人之路。”
浮土之主卻搖頭,他依舊從容,依舊自信,“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妄談斷、絕,是對自己道心的褻瀆!”
聞言,諸帝心中一震,有些羞愧。
是啊!
路是人走出來的!
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浮躁、容易氣餒?
‘或許,這就是我等與那些霸主、天帝的區別吧……’
‘祭道天帝,在生死絕境中奮戰,向死而生,縱然前方是絕路,也要殺出一條生路。’
‘而那些霸主……可以說他們壞到了極點,頭頂長瘡,腳底流膿,一個個的惡貫滿盈,但是他們對大道的執著,想方設法、不擇手段的去突破仙帝之上境界的道心,卻讓所有人都震撼……’
正是這些或大善,或大惡的存在,劈開了仙帝境界前方的障礙,生生鑿出了一條條道路!
這些道路,讓諸多仙帝能夠借鑒、模擬,甚至是跟隨而上。
但是,同為跟隨的仙帝,卻也是不同的!
有的人拿到了參考答案,只能原封不動的照抄。
而有的人,看著參考答案,卻在試圖舉一反三!
前者的成就,一輩子也就那樣了……而後者,或許可能比不上最初面對難題時,自己創造答案的那群人,卻有了一線希望去追趕!
正如……道祖!
道祖是準仙帝,但準仙帝卻不能被尊為道祖。
何為道祖?便是一條進化路、一種修行體系的奠基人,以及……拓路人!
如今,在祭道的領域中,有了一個個奠基人在前,留下了他們的參考答案,鼓舞後來者。
那為何不能有拓路人,在他們走出的路上,去開闢更多的風景?
新的四極浮土的主人,便是這樣的拓路人!
在前人的奠基上,他開闢了捷徑,面對無數困難,有決心去打穿它!
“……既然人身體內萬億之‘蟲’的強度不夠,無法承載輪回轉生的精神種子、魂魄真靈……”
浮土之主微笑,“那為什麼不考慮……去削弱那真靈的強度呢?讓它們弱小到極點,近乎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