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是這一刻的空氣。
大自在仙帝望著諸強,微妙的眼神在他們手中的器物上掃過,眼眶睜大,瞳孔收縮,表情一言難盡。
連帶著他頭頂的骨灰罐,此時此刻那破滅諸世的無上神威都凝滯,像是其中的“器靈”在嫌棄,不想、不願出擊,似乎生怕沾染了怎樣難言的“不祥”。
短暫的寂靜後,大自在仙帝降下了骨灰罐,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如道友所見……”
在諸帝略顯扭曲與抗拒的表情中,終于有一尊仙帝挺身而出,他干巴巴的說道,“我們在參悟邪祖邪道造化的終極奧秘……”
“我們太想進步了!”
他長長嘆息一聲,“眼見祖庭中的其他同道,他們的子嗣、後人,播種人間,在血脈的探索上高歌猛進,我們的一顆心啊,就像是被貓爪撓來撓去一樣。”
“奈何……”
“我有生以來,一心向道,矢志不移!”
“男歡女愛,哪有修行快樂?”
“心中無女人,修行自然神!”
“女人只會影響我修行的效率……修行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這尊仙帝,絞盡腦汁,逢場作戲,“終于,我成為了仙帝,俯瞰古今未來,萬古長空!”
“縱然孤身一人,但能盤坐仙道巔峰,我也無憾了。”
“只是,誰能想到呢?”
他努力擠出誠摯表情,“有大自在道友你這樣的蓋世人杰,另闢蹊徑,走出來一條以血脈叩問祭道領域的道路……”
“這時我才發現,沒有後代,沒有子嗣,實在是一個大問題……”
“畢竟以我如今的實力,想要有子嗣,那太過困難了。”
“或許,是冥冥中的‘平衡’的制約,越是強大的生靈,越是難以生育……”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思想敢滑坡,方法總比困難多。”
“人世間,就有無上強者,以蓋世智慧化解了難題與障礙,找到了解決的方法。”
“我們求法于其,便也是……在所難免。”
這尊仙帝嘆息著,引來一片附和聲,眾仙帝紛紛點頭,表示說出了他們的心里話!
——不孕不育,就到九天邪祖醫院!
“真的嗎?”大自在仙帝的表情柔和了三分。
就在眾仙帝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氣,覺得終于應付過去的時候,這尊蓋世生靈的臉色陡然間變得冷漠無情,冷酷肅殺。
“你們在糊弄鬼嗎!”
他厲喝出聲,“道元、恆初、溟蒼、源鍪、蠘菛ヾ@ br />
大自在仙帝一連點指數十人,冷笑著,黝黑的骨灰罐上,祭道之威沸騰,無窮無盡黑的五彩斑斕的花粉粒子飛舞,讓這里一下子演化成最可怕的場域。
“你們之前才在祖庭里,給後人子嗣領取了生育補貼,現在跟我說你們不孕不育、斷子絕孫?”
“祖庭對當世眾生的單身稅,已經收到九十萬年後了,全補貼到一個個帝族里了!”
大自在仙帝並指如劍,一個個點指過去,“你們當我患上了失憶癥嗎!”
他嚴詞喝問,糊弄人就找一個好點的理由嘛!
“這是因為我們想要精益求精!”
咬咬牙,有仙帝豁出去了,將節操徹底拋棄,不管了,不顧了,“子嗣後人,多多益善……就現在的這批後人,我不太滿意,所以求法于邪祖,想要親自生育出最寄予厚望的子嗣,難道這都不行嗎!”
“不錯!”
又一尊仙帝吶喊,“大自在道友,你不要管的太寬,這是我們的私事,你越界了!”
“是!我們承認!我們走上了邪祖的邪路,與祖庭的綱領和宗旨不符,不能與昔日的天庭徹底劃清界限,是我們的不對……”
“但要我說,對葉邪祖的遺留,我們要辯證的看待……他與我們固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可他留下的法門與奇物是無辜的呀!”
“我們完全可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將之包容在我們探索祭道領域的過程中……”
一尊又一尊仙帝,此時此刻他們都站出來了!
面對大自在仙帝絕世偉力的壓迫,他們不屈,捍衛自己的權利。
甚至,發展到激烈時,有路盡生靈抓著“邪祖”為禍世間的造物,仙帝法力涌動,頃刻煉化!
這一幕,驚呆了其他的仙帝——
不是,兄弟!
大家難道不是口頭上抗議一下就差不多了嗎?
怎麼你還真的用上了吶?
要知道,這可是一條不歸路啊,沒有後悔藥的!
連整個世間,這樣抽象的概念,都能被生生整出一個子嗣來,可想而知這其中有多麼的邪性!
縱然能施展“墮胎”的手段,但是痕跡依舊會留下來,難以磨滅!
然而,不等他們發表震驚言論,傳達自己內心世界的震撼,三觀的粉碎……
便又有一尊仙帝法力一轉,造化加身!
“大自在道友既然那麼懷疑,便不妨給我等做個見證,明了我等的決心!”
造化加身的同時,這尊仙帝冷冷開口,神色冷然,行為荒唐!
注視著此情此景的仙帝,他們再一次感覺到天塌了!
他們的內心天地,這一刻天崩地裂,驚雷滾滾,有萬千羊駝在奔騰,將無數年來的認知觀念蹂躪的一塌糊涂……
一個人,還可以說是意外。
兩個人,就不是什麼偶然了!
眾仙帝驀然間從心底生出對現實的質疑……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還是他們自己出問題了?
怎麼有人上趕著使用邪祖留下來的東西?
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自證嗎?
“不對……”
有帝者的瞳孔猛烈收縮,忽然懷疑起這兩位同道的動機!
——他們究竟是被逼無奈的自證?
——還是順水推舟的享受?
“壞了!”
有人的心髒漏跳了幾拍,心中只有這樣的念頭回響,“他們不會真的琢磨過不孕不育的問題,想要批量制造後裔,走上血脈祭道的路吧?!”
“只不過這樣的事情,好做不好說,一旦傳出去,怕不是要淪為我輩中人無盡歲月的笑料……”
一群仙帝,在這個時代,誰不知道誰啊!
你有什麼道統,我有什麼種族……都是擺在明面上的。
這個時候,誰忽然拉出一支額外的子嗣隊伍來,諸帝拿眼一瞧,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微妙起來了!
——這位道友,為祭道做出的犧牲,是真的好大啊!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要承受無與倫比的精神壓力,同輩的嘲笑,道祖的震撼……再不要臉的仙帝,都很難繃得住。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同舟共濟!
一個人的丟臉,是社死。
一群人,近百位仙帝共同的社死……倒要看看,有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揭開這個禁忌?
“有人等這一天,等這樣的機會,怕不是很久很久了……”
眾仙帝嘴里發苦,並且眼睜睜的看著,第三位、第四位……一位又一位仙帝慨然走上不歸路,他們豪情萬丈,仿佛前面不是什麼無盡深淵,而是光明的未來!
“不要啊……”
諸帝心中吶喊,恨不得每個人都伸出一只手,扯住那幾人的後腿,苦苦勸說——
“人也好,仙也罷,乃至于是仙帝……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啊!”
“你們就此走上歧途,如此不惜一切代價,值得嗎?”
“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只會越走越遠,越陷越深!”
“就像是女裝,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啊!”
他們的念,近乎化成了實質,去拉扯走上了邪路的戰友。
但,他們的戰友用力一掙,就掙開了枷鎖,甩開了道德的包袱,親手祭掉了自己的節操,從此之後再非過去的“我”!
“抱歉了,朋友……”
精神蛻變新生的仙帝,用飽含歉意的目光看著此前還是同一個戰壕里的戰友,而後頭也不回的沖向了新天地,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們能夠感覺到,隨著子母河的奇物煉化,這種傳說中邪祖參悟魔帝法門造就的神物在發揮作用,勾動了冥冥中的造化偉力,是一個個族群、生命求生求存、延續自我的本能!
這一點本能,讓人體的本源在悸動,讓無數代的祖先烙印在閃耀,像是有開天闢地的一斧,斬在了人體這個混沌上,分開了陰陽,以此來孕育萬物!
在這個過程中,生命的種子在自然演化,在塑造一個胎兒!
“妙!妙!妙!”
有這樣經歷的仙帝,心中有無數觸動,覺得不枉他們主動舍棄了自己的節操,冒著成為仙帝中被嘲笑對象的風險……實在是有太多的奧妙展現了!
到了仙帝的境界後,尋常的修行已經無法讓他們再提升了,畢竟都站在一條條進化路的盡頭,自身勝道!
想要再有非同尋常的突破,唯有行非常之事!
正如此時,正如此刻!
以節操為祭,他們恍惚間感覺收獲了太多。
更何況……只要操作得當,舍棄節操,未必就會迎來嘲笑!
心中想著,他們看向此前都還是同一條戰線上的戰友,目光中飽含鼓勵,忽視了對面望來的震撼,以及隨後轉變的要吃人般的眼神。
——出賣?
那是不會出賣的。
他們反抗祖庭內鬼、與始祖和霸主血戰到底的決心不會變。
但是,這不妨礙他們走上一條有他們特色的道路,比如說師霸主長技以制霸主!
血戰歸血戰,能借鑒一下古代霸主的智慧,也不要錯過嘛!
現在,他們已經在路上了,就差足夠的同行者了。
——“朋友!快上車啊!”
對此,剩余的仙帝心領神會,心中全是羊駝。
“上車?上你個狗頭車!”
“不要啊!這不是通往幸福的航班!而是開往深淵的列車!”
他們在抗拒,他們在掙扎!
他們眼睜睜看著,大自在仙帝從對那幾位先驅仙帝精神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皺著眉頭短暫思索後,將別有意味的眸光放在了他們的身上。
大自在仙帝咧開嘴,“現在,我有一點相信,你們不是在密謀推翻祖庭了,真的是在求索祭道,盡管用的方法很……邪門。”
“但,精神可嘉。”
“我明白,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不好听……我祖庭的仙帝,怎能向敵對勢力求索,摸著邪祖的石頭過河?”
“這豈不是說我祖庭上下,皆是庸碌之輩?”
“所以,之後我會妥善處理,為諸位道友解決後患,保全名聲。”
他的眸光深邃,智慧的眼神讓人安心,“諸位同道,都是受害者,不是自願違背了天地綱常,誕下子嗣……”
“都是邪祖的錯!”
“是邪祖的余孽,不擇手段催動了邪祖的後手,陰損暗害了諸位同道,讓整個祖庭蒙羞!”
“好在,經過諸位道友眾志成城的努力,終于破滅了這一支邪祖余孽,還人間一個公道太平!”
大自在仙帝,他大義凜然,張口就來。
——傳下去,邪祖罪大惡極,穢亂祖庭,罪不容誅!
聞言,一些親手祭掉了自己節操的仙帝隱約間松了一口氣。
盡管他們已然踏上不歸路,但是多年來的道德慣性又怎能一下子舍棄的干干淨淨?
能有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也算是對昔日的自己的一個交代,一個告別。
至于說這個交代和告別的代價由誰來支付……
再苦一苦邪祖好了,罵名他來背!
反正這位邪祖的一生,毀譽參半,功過難分,也不差再多一點奇葩罪名。
且,其人已死,其後裔也被打得逃亡流散,還有誰能為他發聲、為他申冤呢?
沒有人的好吧!
這麼一想,他們便釋然了,放松了,再沒有什麼思想上的包袱,除了……
下一刻,他們的目光變得幽深,看向了暫時沒有和他們一路人的諸多仙帝。
他們沒有說話,但眼楮這心靈的窗戶,卻已經將足夠的心聲傳遞。
“快來!”
“陪我!”
“說好一起並肩走,誰先掉隊誰是狗!”
“這是必要的犧牲,這是無奈的抉擇,這是發展的陣痛,這是曲折的前進……”
“一個人的社死,是真正的社死……但一群人的社死,所有人都將迎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