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皇,似乎听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內幕,讓他驚懼,讓他顫栗,讓他……裝死。
亙古往事,多少愁緒?
說不清,道不明。
縱然同樣是被一尊無上強者種下的花,也有不同的命運,冥冥中反映了什麼。
花粉路的祖種走上了新生,一朵觀賞花,無盡花粉粒子飛舞。
與此同時,萬劫輪回的蓮花卻凝滯不動,仿佛永恆定格,前進無路,正如那輪回路,這曾經三世銅棺主人所走過的路。
路還在,人已逝。
而當人死去,路也就戛然而止,再沒有前行的可能。
盡管後來有一位古代霸主,算是半入主于其中,進行各種所謂的拓路行動。
但,並沒有本質上的改變,不過是蕭規曹隨,打卡上班做薪水小偷,重復著沒有新意的舉動,本質上隨時做好了提桶跑路的準備。
輪回破產不破產,他不在乎,在乎的是能不能套現……一旦抓住機會,那直接就潤了!
真正在意輪回,在意輪回背後的故事,唯有那最初的開路者,這是他走過的路,寄托了他太多的情感。
後來者循跡而行,又有幾人能明白那三世銅棺主人當年開闢、走過這條路時的心緒呢?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時至今日,這些涉及史前,涉及一尊無上強者三觀的大秘,卻……無關緊要了。
魔道吹動了風,他們不願意做輪回的閱讀理解,直接劍指輪回,要創造自己理想中的世界!
他們不願為輪回而活,哪怕其中的頂尖強者早已位列仙帝之上,一手映照玩的不要太六,跳出了有形的輪回,能俯瞰芸芸眾生,睥睨世間。
然而,他們並不滿足,要將那無形的輪回也擊破,讓眾生擁有最大的自由與自主!
他們邁出了第一步,所作所為,讓三世銅棺的主人都被觸動,在復雜的情緒下做出了讓步,讓輪回的秩序真正被擊穿,前所未有!
輪回……破了!
但是,這會是結束嗎?
道德天王的目光深邃,像是要看到未來的一角。
許久後,他收回目光,輕輕嘆息。
“眾生會被輪回,于死後轉生而去,來世不復我。”
“天地會被輪回,時代會凋零,末法降宇宙,直到下一次復甦。”
“世間會被輪回,大空焚盡,古宙成空,一切皆被火葬下,從有到無,等待寂滅中重生。”
“這皆是輪回,塑造了‘祭’的道路,一以貫之。”
“祭紅塵,斬凡心,便為仙道。”
“祭時代,躍古今,便為道祖。”
“祭大道,焚宇宙,便為祭道。”
“最終,祭天地祭眾生祭自我,便能凌駕祭道之上,是那個人曾走過的路。”
“這是那個人留給世間的財富與寶藏,可謂是一條捷徑。”
“但是,他自己……做到了嗎?圓滿了嗎?”
道德天王自語,像是在叩問自己,又像是在質問昔日的那尊無上強者。
沒有回應,只有一只不死蝶在膽戰心驚中听的如痴如醉。
“他沒有。”
道德天王似在自問自答,最終說出了這樣的答案,“既然眾生可輪回,面目全非。”
“時代可輪回,改天換地。”
“世間可輪回,萬象更新。”
“那輪回本身……為何不可輪回?!”
“輪回,亙古長存,亙古不變,為世間鐵則……何等傲慢!”
“又或許,是何等的偏執?”
“曾經三世銅棺的主人,瘋起來,連自己都殺……”
“這輪回……我看,亦可破滅,為自己來‘輪回’!”
“輪回是一條路,一條被人走過的路,一條進化的路,它也該……被祭掉啊!”
“祭道,祭輪回道……”
“祭,不是毀滅,而是涅�。”
“在破敗中崛起,在寂滅中新生……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輪回,既已是積重難返,那大破大立也是一種選擇。”
“只是在過去,這條路難以破滅,連三世銅棺的主人自己的生滅有無更迭往復,最終甚至自毀,也無可奈何。”
“不是 不夠強大,而是割舍不下。”
“這是 初心的凝聚,亦是最初的根基,力量的源泉……有記憶時,不忍下手;沒有記憶時,不會下手。”
“最終,長存至此,陰魂不散。”
“三世銅棺的主人下不了手,而其他人……他們對抗輪回,就等同于對抗三世銅棺的主人,不過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
能做的,下不了手。
想做的,沒那實力。
縱然此世先後有蓋世強者興風作浪,先是道尊驚世一搏,後有邪祖大祭高原與輪回路,但都不能真正觸動其根本,因為他們只是在毀滅,這是三世銅棺主人所不接受的,最終都注定了雷聲大、雨點小。
毀滅之後要有新生,在破敗中崛起,在寂滅中新生,涅�才是所求!
直到魔道閃耀世間,或許……有了希望。
魔道,在擊破輪回,但他們也在正視眾生的渴求。
縱有一日,舊日的輪回被毀滅了,但全新的“輪回”亦同樣在演化。
雖然會面目全非,雖然會被各種魔改,雖然連“內核”都與過去不同,不再是以真靈為不變的核心……但,只要世人認可,三世銅棺的主人對此都無所謂。
最初時, 開闢輪回,為的是 自己嗎?
不是!
如果要在眾生與輪回之間做一個選擇, 是不會有太多的猶豫的。
畢竟,當失去了眾生,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獨的活著,在一座高原上自閉, 的結局很清晰,選擇了自我了斷,把自己都給一把火燒了。
輪回,是為生靈服務的。
當舉世皆寂,輪回又有何用?
若眾生舍棄了曾經的輪回,擁抱新的“輪回”……也不是不能接受。
話雖如此。
道德天王看著最具有革新能力的魔道,又有些發怵。
這個陣營……太癲了!
他深以為,要是沒有什麼監管與制衡,怕不是要重蹈覆轍。
那原始天帝,將世間符文化,虛擬現實,隨意編輯,能縱情享受各種夢幻美好……但,昔日的輪回也是這樣啊!
隨意轉生,任意投胎,想投什麼投什麼,開心就好。
結果呢,也都看見了,心靈腐化、墮落。
原始天帝的水平,道德天王一眼洞悉,不錯,但也只是不錯而已。
他鼓搗的世間程序,大道代碼,眾生符文……道德天王打賭,最後一定會出現各種“bug”、“病毒”,虛擬之中總會有人追尋“現實”,上演“黑客帝國”,推翻萬惡的原始“矩陣”,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那時,原始能做的事情不多,以道德天王觀之,多半就是抬手格式化,落手重裝系統……嗯,跟三世銅棺主人把自己一次次從有到無再從無到有,順帶著將世間一並往復輪回沒有多少區別,搞不好還不如三世銅棺主人呢!
畢竟,在當世中,若不是三世銅棺主人的骨灰揭棺而起,那多半能維持運行很久很久,不會出大差錯。
人人都批判三世銅棺的主人,但真讓他們走到那一步,道德天王覺得,搞不好比三世銅棺主人的表現還差!
原始天帝便是如此,道德天王不太在乎。
靈寶天尊……這也整出了花活,但這活有些太花了,連真靈的獨特都要擊碎,從而各種共享,境界共享,思想共享,智慧共享……
看似美好,可卻太美好了,讓人很難抵御與克制,會選擇加入到這個大家庭之中,最後真的只剩下大家庭了,只有集體,沒有自我!
到那時,輪回的枷鎖是解脫了,但世間或許只剩下唯一的意志,全知全能……嗯,這似乎與三世銅棺主人獨坐高原時沒什麼區別?
三世銅棺的主人,也能無所不知,也能無所不能,可最後呢?
了無生趣,選擇了自我毀滅!
道德天王看了靈寶天尊的理念後,連連搖頭——還是有坑。
“前人踩過的坑,後來者再踩一次,可就不好了。”
“需要平衡,需要監管……”
“輪回可以破滅,但新的輪回卻要建立。”
“新的輪回可以建立,但不能重蹈覆轍。”
“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去做……”
“小丫頭,我將希望與重任交付于你,但願你能背負起這份重任……”
道德天王呢喃著,緩緩伸出手,在萬劫輪回蓮與那親手種下的仙葩共鳴中劃過漣漪,恍惚間若有宇宙重啟,若有天地重闢,若有萬象更迭……
在方寸之間,顯照無垠,浩瀚無邊,像是有大世在重現,將輪回的秩序滌蕩,將至強的偉力淨化,化作一紙空白,靜等後來者潑墨!
不,已經有墨點了,恍惚間似乎有一個又一個形似道德天王的身影倒映,像是自歲月的長河中走出,濃縮成墨點,沾染白紙。
“呼呼!”
一只不死蝶動了,它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向兩株仙葩發起了沖鋒。
仙葩綻放,正是傳花授粉時。
不過,這很艱難。
不知道德天王做了什麼,兩株仙葩身上的威勢越來越磅礡與恐怖,不斷提升,逐漸超越了仙帝,像是兩尊強勢無敵的祭道者屹立在那里!
天可憐見!
他只是一只弱小、可憐、無助的仙帝級蝴蝶罷了!
每一次振翅,每一點前進,他都在負重前行,只為了實現代表了輪回與犧牲兩朵仙葩的終極交互!
“今朝我受的罪,都是當初我腦子里進的水……”
神皇熱淚盈眶,他心里苦,但他沒處說。
這樣的情緒激蕩,直到他艱難飛舞到那萬劫輪回蓮的花蕾上時發生了巨大變化。
“呃……”
小小的蝴蝶,大大的震驚。
因為,那萬劫輪回蓮上,除卻不知是誰的棺槨呈放在三座花蕾蓮台上之外,還有異物!
當神皇靠近了,從萬劫輪回蓮的遮掩下察覺到了異物的氣息,似曾相識,是個熟人!
但,這熟人裂開了!
“青帝?青帝!”
神皇失聲,他左看看,右看看,再往前看看。
一根拐杖。
一柄玉如意。
一柄青光流轉的劍器。
三件器物上,都流淌著青帝的氣息!
仔細凝視,拐杖又不是拐杖,玉如意也不是如意,劍器更不是劍器,而是成了花瓣、蓮藕、荷葉!
視線再一個恍惚,三者消失了,顯露一朵虛幻的混沌青蓮,倏忽間化作一尊青衣帝者。
帝者與蝴蝶對視,沉默是這一刻的回響。
漸漸的,帝者的眼眶濕潤了,他仿佛在無聲的悲泣,控訴慘無人道的蓮生。
震驚!
混沌青蓮慘遭分尸,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青帝,你又把自己給肢解了?!”
神皇驚呼,所有悲傷都被雨打風吹去,哭是哭不出來了,讓人只想笑。
青帝的表情頓時黑了下去。
——他鄉遇故知,這本來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你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不就是曾經年少無知,莽撞行事,不小心把自己給肢解了一次,去開闢一方小仙域嗎?
——至于被你們這樣念念不忘嗎!
——這個坎是過不去了是吧!
青帝的臉都紅了,被氣的,“不是我干的!”
“那你是被人害的?”神皇大怒,“誰干的?!”
“不知道天下苦葉是一家嗎?”
“豈有此理!”
“青帝!去搖人!把那害你淪落至此的狗賊斬了,我精神上支持你!”
神皇大喝,雖然他的人身自由受限,但他的精神是自由的,願意給青帝精神上的鼓舞!
“我也挺想,但……罷了!罷了!”
青帝長嘆,“本座合該有此一劫……”
“因果報應,我認了。”
“這怎麼行?”神皇振翅,“這是你一個人受罪受辱的問題嗎?這是在打我們苦葉派所有人的臉啊!”
“唉,別提了……”青帝幽幽道,“若是一般人,哪怕是古代霸主,我也不至于咽下這口氣,就算拼掉性命不要,也要濺那人一身血。”
“但如果說,凶手是……葉凡呢?”
青帝的表情崩了,“他來了,與我清算,告訴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看在魔祖的面子上,他不殺我,但他那麼多年受的罪,受的氣,他要宣泄,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