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是城隍廟的隍司張。
方圓三十里內,大大小小的村鎮,死人事宜,他都管!
婆婆教會我斂婆手藝的時候,還帶我去見過隍司張,算是認識
城隍廟是陰陽界分的地域,死人都要過城隍廟進陰間,肯定是城隍點卯的時候,沒點到趙杰,所以隍司張才會找來。
我匆匆翻身,下床就往屋外走去。
結果等我走進院子的時候,院門處的隍司張,竟然已經不見了!
只是門檻上平整的放著一張黃紙。
我快步過去,將黃紙撿了起來。
其上寫著幾行工整的纂書小字。
“黃洪村趙杰,于戊戌年、甲寅月、壬辰日亡故,當于次日至城隍過界,然,城隍點卯之時,趙杰未到!勒令黃洪村斂婆柴雲,七日內送趙杰至城隍,否則當由斂婆柴雲抵命!”
我手抖了抖,差點兒沒拿穩這張文書
這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文書的意思簡單。
七天之內,趙杰不去報道,城隍就要我婆婆死
心頭焦慮之余,我想立刻將文書送給婆婆。
可我又不敢出院門
也就在這時,頭頂晃動的符紙和鈴鐺,忽然發出了清脆的叮鈴聲!
我身前也傳來一種壓迫的陰影感!
我趕緊抬頭,卻瞧見院門前竟然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渾身髒兮兮,滿是酒臭味兒的吳老三!
吳老三臉皮煞白無血,眼楮也是渙散的,怔怔的看著我。
他身側是個又黑又胖的女人,這是他老婆,徐翠蘭!
徐翠蘭是出了名的悍婦!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徐翠蘭直挺挺的就跪在了我身前。
她哭喪著臉說︰“妮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整吳老三了,放我們一馬行不行?”?我懵了啊,完全不明所以
我還以為是他們上門是來找麻煩的。
結果是求我放過他們?
我哪兒整過吳老三,白天他還潑了我一身髒水呢
心慌之下,我順手拉起院門,砰的一下就將門關上了。
不曉得吳老三兩口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我完全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慌慌張張的回了自己房間。
院子里有符,堂屋也有符,可我房間符最多,我怕待在外面待出什麼變故。
我蜷縮上了床,將文書壓在了枕頭下面。
我不敢出去,希望婆婆他們趕緊回來,也能將趙杰收了
沉悶的聲響,一直在耳邊響個不停。
我想睡,也半晌睡不著,反倒是越來越清醒。
徐翠蘭至少磕了半個小時頭了,她和吳老三都瘋了不成?
我又怕她磕死在我家門外頭,到時候有理說不清
又下床進院,去打開了院門。
果然,徐翠蘭還在磕頭!
她腦袋上已經滿是血污,額頭都破了不少。
吳老三還是怔怔的站在旁邊,瞳孔渙散的看著我。
我咬了咬牙,道︰“你別磕了,再磕都要沒命了”
徐翠蘭頓了頓,她臉色蒼白,語氣都虛弱不少,說我不放過他們,她就一直磕。
我更懵啊,我什麼也沒做,更不可能拿他們怎麼樣啊?
他們兩口子瘋了不成?
眼瞅著徐翠蘭又要磕頭,我就趕緊說了句︰“我放過你們,你們也放過我,趕緊回去行不行?”
結果我說完這句話,徐翠蘭頓時滿臉驚喜!
她顫巍巍的從地上起身,拉著吳老三朝另一側的主路跑去。
兩人很快消失在我視線中。
我總算松了口氣,就要關上門。
冷不丁的,旁側卻傳來一個男聲,喊了一聲姜琳!
緊跟著,一個瘦高身影從院右側陰暗處走出!
這人看上去,有點兒眼熟。
可他穿著一身黑漆漆的死人衣服,褲腿兒像是空的一樣,不停的晃動。
他氣色很好,嘴唇紅潤,額頭上卻粘著半片細碎的紅紙。
我腿一軟,要不是抓著院門,恐怕當場就要摔倒在地上。
渾身的雞皮疙瘩不停的冒起來,雙腿也在發顫。
因為這人,赫然是趙杰!
婆婆和鄧九刀都去對付他了,可這趙杰,竟然到我家門口來了!
我腿太軟了,想跑都跑不動。
趙杰直挺挺的立在院門口,頭頂的符紙顫動的更凶,那鈴鐺的聲響尖銳,叮鈴叮鈴,似乎要裂開了一樣!
他睜大了眼楮,直勾勾的盯著我看,嘴角還勾起 人的笑意。
這會兒我哪兒還覺得他氣色好?那分明都是虛假的斂妝
我硬著頭皮,小聲說道︰“趙杰,生死有命,城隍都來過了,他也在找你,你撐著這口氣,就算現在不咽下去,過幾天你尸體爛了,你也要當游魂野鬼”
趙杰冷不丁的笑了笑︰“那你怎麼不去死?當年我沒把你淹死,就是個錯!”
他這話,卻讓我腦袋嗡的一下!
我登時又想到了申河被砸的滿頭是血的畫面
再接著,趙杰朝著我一探頭,似乎身子要鑽進院內!
院檐上的符紙,嗤的一聲燃燒了起來,鈴鐺 當一下落至趙杰頭頂。
他悶哼了一聲,整張臉變得無比猙獰!
我聞到了一股惡心難聞的焦糊味道!
極度的惶恐之下,我幾乎都快咬破了嘴皮,才總算控制住擺動的雙腿,踉蹌跑回了堂屋。
結果趙杰卻沒進院子,他又退回了院門外,只是陰惻惻的看了我一眼,轉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我那口氣卻松懈不下去,更不敢再去院門處。
扶著牆,勉強回到了屋內。
我斜靠著床頭抱腿坐著,一動都不敢動了
還好鄧九刀和婆婆的符厲害,否則,我恐怕會被趙杰害死
一晚上我都不敢閉眼。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院里終于傳來了腳步聲,還有婆婆和鄧九刀的說話聲。
我驚喜之下,這才挪動發麻的雙腿下了床。
婆婆和鄧九刀已經進了堂屋內。
只不過鄧九刀臉色不怎麼好看,他手里拿著一張燒焦了的符,還有個黑漆漆的鈴鐺。
婆婆眉頭也緊縮,她皺眉看向我道︰“申河來過了?”
鄧九刀低喃道︰“有點兒不對勁,院門的第一道符和鈴就擋住了他?二十多年的冤魂,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