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就是他!”朗日笑道︰“我有一個計劃,比讓我留在隴右或者在長安當富貴閑人都要好一些。你在松州和成都都當過官,應該有听說過六詔諸蠻吧?如果在其中選擇一個蠻部,幫助其建國,然後與其結為同盟,兩面夾擊吐蕃,令其疲于奔命,豈不是可以不戰而勝?”
    王文佐沒有說話,朗日提到的申公巫臣是春秋晚期的一位楚國貴族,出自楚國王族羋姓,屈氏,名巫臣,因為其封地在申,所以其被稱為申公巫臣,也有稱其為屈巫的。當時正處于晉楚二強爭霸的階段,申公巫臣由于楚國內部政治斗爭的緣故,逃離母國,投奔敵國晉國。當時出國的執政者令尹子反殺死了巫臣的族人,被激怒的申公巫臣便向晉國獻策,結好支持當時位于楚國東南方向的新興國家吳國,以疲勞削弱楚國。
    得到晉景公允許之後,申公巫臣出使吳國,使晉吳結盟,並留下兒子屈狐庸在吳國擔任行人外交官),教授當時還處于野蠻狀態的吳人車戰等先進戰術,結果吳國軍事實力大為增長,不斷出兵侵擾楚國的東南邊疆,使得子反疲于奔命,一年之內竟然七次領兵出援,原先東南地區依附于楚國的小國都盡數被吳國吞並,吳國成為楚國的勁敵,為後來吳軍入鄢滅楚埋下了伏筆。
    朗日用這個例子其實頗為形象,當時的狀況確實與春秋晚期的晉楚形勢頗為相似,唐與吐蕃在數千公里的漫長戰線上相持對抗,大非川之敗後,唐軍失去了對吐蕃戰爭的主動權,而且從地理形勢來看,吐蕃在控制了青海湖周邊地區和河湟谷地之後,已經處于優勢地位,為了確保關中的安全,唐軍只能把主要力量集中在隴右地區,拿不出多少力量來給其他戰場。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能吐蕃的側後方支持一個新興勢力,來牽制削弱吐蕃的力量,無疑是一個很聰明的策略,尤其是也不用投入多少力量,至多出點錢帛,輸出一些軍事技術,比起兩國開戰時幾萬十幾萬的大軍的花費,簡直是九牛一毛了。
    “這樣的謀劃,應該不是一兩日能夠想出來的!你應該考慮了恨久了吧?”王文佐問道。
    “不錯!”朗日點了點頭︰“我在逃出紅山堡之後就開始考慮了,畢竟像我這種流亡者,若想在唐國過得好一點,就必須對大唐有用,越有用,大唐才會越看重我,你說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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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自然!”朗日笑道︰“你能夠替我推薦,已經是足見盛情了!”
    看著朗日離去的背影,王文佐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作為一個穿越者,他對朗日的獻策其實並沒有表現上那麼熱心——原因很簡單,歷史上南詔的建立的確離不開唐的冊封和支持,一開始也起到了牽制吐蕃的作用,但隨著南詔的實力逐漸強大,吐蕃也調整了外交策略,以及唐帝國西南外交策略的一些失誤,南詔的角色也逐漸由唐的盟國變成了敵國,並且多次擊敗唐軍,反而在上百年時間里成為唐西南邊境的大患。
    “話雖如此,但西南六詔的統一也是其內部因素成熟的結果,即便沒有大唐的冊封和和支持,當地的爭霸戰爭也會出現一個最後的勝利者。與其到了那個時候再去拉攏,不如現在就先插手其中,成本會低得多!何況就算我不支持,那朗日也會尋求別的途徑,應該最後還是能得到朝廷的支持,與其通過別人,不如通過我。至于後面的事情,我活著的時候應該問題不大,至于更後面,人能夠顧及五十年後的事情就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上百年後的事情誰又能管得了呢?”王文佐權衡了一會利弊,最後還是決定支持朗日的計劃,爭取將其控制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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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極宮,甘露殿。
    “這就是那個吐蕃流亡者的計劃!”王文佐復述了朗日的計劃,稍微停頓了一下︰“是否可行,還請陛下、諸位相公商議!”
    “戴相公、張相公、裴侍中,你們以為如何?”李弘的眼楮閃著興奮的光,向下首的幾人問道。
    “回稟陛下,臣以為這件事還是先持重為上!”戴至德的態度有些消極︰“畢竟對這個朗日來說,若是大唐與吐蕃兵禍連綿,永不停歇對他是最有利的,所以對他的話不可盡信!”
    “是呀!”裴居道贊同的點了點頭︰“說到底,我大唐眼下遼東北庭都在打仗,實在是捉襟見肘,若是如那廝說的,再去西南插上一手,會不會惹來大麻煩呢?畢竟劍南道乃是天子西府,隴右將士的衣食仰給于劍南,如果西南再搞出大事來,拿什麼去養活隴右的將士?”
    看到兩人都不贊同,李弘有些失望,他的目光轉向張文  ︰“張相公,你以為呢?”
    “臣倒是覺得可以試一試!”張文  道︰“說到底,那朗日的計策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用來支持當地蠻夷的兵器錢帛打光了,比起每年在隴右投入的錢糧兵馬來說又算的了什麼?如果能夠收效萬一,吐蕃人在安西、隴右哪怕少幾分之一的壓力,當地守軍可就輕松多了,這買賣怎麼算都不吃虧呀!”
    “軍國大事,豈能當做生意買賣?”裴居道皺起了眉頭︰“張相公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孫子曰︰多算勝,少算不勝,況于不算乎?軍國之事,與生意買賣本就是異曲同工嘛!”張文  笑道。
    戴至德一旁听了,冷笑道︰“張相公這麼會算,當初太上皇令出兵征討吐蕃時,爾為何不算一算?”
    張文  、戴至德、裴居道三人唇槍舌劍,爭執個不停,王文佐卻在一旁一言不發,李弘見了皺眉道︰“三郎,你是邊將出身,又在劍南道履職過,對于此事有何見解?”
    “臣以為還是先讓那朗日先休息幾日,壓一壓,再作主張比較好!”王文佐道。
    “為何這麼說?”李弘問道。
    “秋後是吐蕃用兵之時,若是我猜的沒錯的話,欽陵弒殺其主,必然要大舉對外用兵來立威,壓服不服之人!朗日的計劃再怎麼快也要到明年才能實施,所以臣以為先過了秋後再做主張比較好!”
    “這倒也是!”李弘點了點頭︰“那就如三郎所說吧!過幾日寡人見他一面,再在崇仁坊賜給那朗日一處宅邸吧!”
    商議完了事務,王文佐剛離開甘露殿,身後卻趕來一名宦官,低聲道︰“大將軍且慢,陛下有事情要和您說,且隨奴婢來!”這種事情倒也常有,王文佐點了點頭,隨那內宦進了內殿,來到側院的花廳,只見李弘已經換了一身紫色便袍,頭裹羅巾,手中拿著一柄玉如意,一副富家公子打扮。
    “陛下,您有事找我?”
    “不錯,三郎坐下說話!”李弘指了指右手邊的矮幾︰“你前幾日是不是有舉薦一個叫王勃的士子去弘文館當校書郎?”
    “不錯,確有此事!”王文佐稍一回想,點了點頭。
    “他是你成都的舊識?最近才來長安投你?”李弘問道。
    “不錯!”王文佐有些錯愕,這點小事李弘如何知道的?難道他派人查問王勃的來歷了?為何他要這麼做?
    “你看看這個!”李弘從幾案上拿起一封文書遞給王文佐︰“這是沛王前幾日呈上來的,和你的舉薦書也就是前後腳的事情!寡人看了有些奇怪,這廝是什麼人,為何沛王和三郎一起舉薦,而且沛王舉薦他去王府當記室,而你舉薦他去弘文館當校書郎!”
    “這個——”王文佐也愣住了,那個王勃不是說自己在成都生病了,才剛到長安嗎?這沛王的舉薦書是怎麼回事?
    “這個臣就不清楚了!”
    “三郎你當然不清楚這等小人的伎倆!”李弘冷笑了一聲︰“寡人已經派人去查問過了,這廝已經來長安好長一段時間了,他過去就曾經在沛王府上當伴讀,後來因為文章觸怒了太上皇,被逐出長安。他在成都又結識了三郎你,你愛惜他的文才,賜予他名刺,讓他回長安後便來找你。可這廝回長安後,看到形勢對你不利,就跑去沛王那兒求官。這倒也還罷了,世人趨利避害的多得是,也不多他一個。可後來你擁立我登基,形勢逆轉了過來,那廝可能是嫌棄我那傻弟弟給的官小了,便又跑到你這里來,說自己在成都生了病,所以來的晚了,一來長安後便來拜見你,把去見沛王的事情隱瞞了過去,這等趨炎附勢的小人,寡人如何饒的過?”
    “還有這等事?”王文佐沉默良久,最後不禁啞然失笑,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自然沒可能一個個去查來找他求官人的過往履歷,實際上王勃求官時根本都沒見到自己,一切都是伊吉連博德處置的,無非是事後向自己報告了一聲,卻想不到在天子這里露餡了,這王勃果然是命里沒有當官的份。
    “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王文佐問道。
    “他不是求官嗎?”李弘冷笑了一聲︰“寡人給他官做,不過弘文館校書郎是不可能了,寡人听說他的父親在交趾為官,就讓他們父子團圓,也明白一點忠孝之道吧!”
    “交趾?這不是流放嗎?”王文佐暗想,看來王勃這事把李弘徹底惹惱了,交趾已經是大唐最南方的郡縣了,文化落後、人煙稀少,滿地瘴氣,當時的北方士子去那邊多半都是回不來了。李弘這麼做其實就一個意思——王勃父子就一起死在那邊吧!雖然覺得王勃有點慘,但天子這麼做擺明了是為自己出氣,自己也就犯不著做好人了,說不定坎坷的人生還能讓他多留下幾幅名篇來,便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見王文佐應允,李弘立刻喚來中書舍人,令其草詔。看著就在一旁依照李弘的命令飛快起草詔書的中書舍人,王文佐心中突然有種荒謬的感覺︰中書舍人掌起草詔令、侍從、宣旨、勞問、接納上奏文表之職,多以有文學資望者充任,若是沒有這次偶然的事情,王勃在弘文館當幾年校書郎之後,多半就會沿著京畿縣尉、監察御史、左右拾遺、員外郎、中書舍人、中樞侍郎,最後進政事堂成為宰相一路升遷,以他的文才如果運氣不錯的話,大概四十之前就能到中書舍人這個位置。但運氣沒有站在他這邊,第一只腳剛剛踏上這條青雲之路,就一個倒栽蔥跌下無底深淵,這個世界還真是荒謬的很。
    “就這樣吧,速速傳下去!”李弘道︰“明天天黑之前,那廝必須離開長安!”
    “喏!”那中書舍人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李弘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寡人最討厭的便是這等有才無德、喜好鑽營的小人!弘文館雖說是優養才學之士,但也不能容這等小人棲身!”
    “陛下說的是!”王文佐听到這里,只能為王勃哀嘆一聲了,不管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給天子留下這麼惡劣的印象,那還是老老實實當一輩子隱士比較好。
    李弘下完了旨意,走到窗旁,突然道︰“三郎,已經是秋天了!”
    王文佐聞言一愣,他站起身來,只見院子里的槐樹樹葉已經黃了大半,應道︰“是呀,這槐樹樹葉都黃了大半了!”
    “嗯!”李弘點了點頭︰“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了,三郎你的夫人還沒有回長安吧?”
    “是呀!”王文佐也沒想到天子為何提到這些︰“已經派人去接雲英回長安了,不過算起來應該還要十幾天才能回來,應該是趕不上中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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