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妝走走繞繞,總算是走到了地方。
正好處于一處微高的山地之上,往下全是一望無際的梅林,林中有山莊隱隱約約可見,往上,便是高聳的雪山,無邊壓抑陰沉的天空。
雲妝將手中的暖爐放到一邊,呼了一口氣,將一切丹青筆墨都整理好,才開始坐下。
綠韻和喜丫站在一旁,興奮的望著周圍。
此處的地勢極高,倒是也清靜冷幽,頗有一種世外梅林的感覺,喜丫不由的覺得自己像是隱于市一般的君子。
梅林君子,大致就是此時此景吧。
雲妝用畫筆蘸取少許筆墨,一筆筆的暈染開,周圍的梅花妖艷的綻放,偶爾有一朵花瓣灑落下來。
她的手已經凍得微微有一些發紅,但是眼中卻帶有著熾熱的光芒。
從這兒的高坡之上望去,不遠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成三成對。
忽然,一陣琴音響起,叮叮咚咚的如山泉一般流過,高山壯闊,江水波瀾,翻騰起的浪花拍打著岸邊。
古琴錚錚,琴音一轉,又似乎是荒蕪沙漠,漫天的風沙,卻隱約透露著許些悲涼,風聲細碎燭影亂。
琴音里的悲情越加的濃烈,彈琴人一身妖艷紅衣,膚白貌美,兩行清淚緩緩的留下……
雲妝望著不遠處的彈琴人,眼中氤氳出一層白霧,她的好阿妙,還是來了。
雲妝听著琴聲,其中夾雜著哀傷,但是卻並不是那麼的自然,暗暗想到,難不成是姜妙的琴技後退了?
她望著眼前此景,手中的毛筆舞動,只見梅林中央,一個身著妖艷紅裙的女子漸漸成形,身前的古琴隱約透露著一股化不開的悲涼。
姜妙閉著眼楮,想著往日里和雲妝的一點一滴,悲從心來,就在一個月前,雲妝還跟她說,今年定然要來這梅林畫畫。
山在,梅在,只是她人已經不在了……
琴聲漸漸的吸引了一些人,稀稀落落的圍在姜妙的身邊。
有男子悄聲的說道︰“此女乃是姜太傅的唯一女兒,看看這樣貌,這身材,可是貴女之中的佼佼者。”
“啊?你瞎說的吧。姜太傅的女兒怎麼會在這梅林之中當中獻藝!”
男子一噎,說不出話來。
琴音漸漸低了下來,漸漸的消失不見。
听著周圍的贊賞,姜妙唇角微微一勾,一身紅衣,越發的妖艷,整個人光彩奪目。
她身旁的丫鬟朝著姜妙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姜妙緩緩的抬起頭來,望向那高坡之上,睜大了眼楮。
竟然有人在那里作畫!
盛天驕一襲水霧白衣,站在不遠處,心中頗有一些不是滋味。
論琴,她比不得姜太傅的女兒姜妙,論畫,比不得她大姐盛雲妝,論詩情,比不得禮部侍郎家的小女兒季如煙,論武功,也沒有大將軍的女兒資質高。
她望著那火紅色的身影,眼中夾雜著一股濃濃的羨慕和嫉妒。
琴終之時,雲妝恰好快要畫完,點上幾朵白如雪的淡梅,襯的紅藝人彈琴人越發的妖艷。
姜妙緩緩走過來,身後的丫鬟將古琴收起來。
她望著一個陌生的女子,眼中不由的閃過一絲失望。
姜妙走到雲妝面前,望著她,“能夠在此處作畫,倒是好雅興!”
她望著畫架上的畫,畫上的紅衣女子格外的顯眼,也越發的諷刺無比,姜妙猛然之間拿起畫來,嘖嘖道︰“畫的倒是不錯,只是可惜了……”
姜妙的手輕輕一揚,猛然之間掉落了下去,緩緩的飄下了高坡,落進了泥濘之中。
雲妝望著她,越發的不懂,她認識的姜妙不是這樣的一個人!
喜丫急了,“你這是做什麼!我家小姐辛辛苦苦做的畫,你怎麼說扔就扔!也未免太不講理了吧!”
姜妙狹長的眸子微微一沉,“掌嘴!”
她身後的婆子,眼神狠厲,猛然之間朝著喜丫扇過來!
喜丫大力顯,緊緊地握著婆子的手,猛然將她向後一推,退了一個踉蹌。
婆子越發的惱怒,“你這個賤皮子!”
雲妝的臉色終于冷了下來,“這是我的丫鬟,你又以什麼樣的身份來教訓!這位小姐,畫上,若是你因為有了你的畫像而心生不滿可以扔了,可是你憑什麼打我的丫鬟!”
姜妙嘴角微微一勾,“憑什麼!就憑你佔了我故人的位置!就憑我是當朝太傅的女兒!你說憑什麼!”她從頭到尾打量著雲妝,“不過就是一介區區布衣,竟然這般和我說話!”
雲妝微楞,心中越發的不是滋味。
她認識的姜妙跟眼前的人似乎就像是兩個人,一個溫婉,一個盛氣凌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姜妙?
雲妝望著姜妙的身影漸漸的消失,竟不知做如何的反應。
喜丫氣得臉色發白,“小姐,這個女人也未免太盛氣凌人了吧,太傅的女兒還有理了吧!”
綠韻下去,將畫撿回來,畫已經濕了少許,筆墨早就已經氤氳開來,模糊成了一團。
雲妝不明白,為什麼姜妙遵守了和她的約定,卻扔了她的畫,為什麼呢。
姜妙那番模樣,那番盛氣凌人的模樣,一點都不像她!一點都不像!難道就僅僅只是因為她如今待的位置,是當初盛雲妝選好的位置嗎?
雲妝忽然發現,好多事情、好多人,並不是她認識的那番模樣了。
她接過畫來,猛然之間撕碎,揉成了一團。
綠韻愕然,“小姐……”
雲妝搖頭,“無事。”不管姜妙究竟是怎麼般的脾性,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兒,她說的對,她們之間是雲泥之談。
突如其來的事情讓雲妝的賞梅的好心情頓時消散的干干淨淨,只留下一片沉重。
天空下陸陸續續大的飄下許些小雪花來,雲妝三人急忙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下了山,之後,仍舊是大片大片的梅林,雲妝穿過大梅林,依稀之間能夠听到周圍人的閑言碎語。
“唉,姜太傅的女兒真是真性情,為了紀念好友,竟然赴約彈琴,想想這天兒得有多冷啊。”
“對啊對啊,姜太傅為人清廉,他的女兒也是心地善良,淳樸至極啊。”
“可不是嘛,姜妙的琴聲真是太好听了,當之無愧的京城第一才女啊。”
雲妝的步子微微一頓,心中一緊,她明明記得那是她跟姜妙的約定,那時候林梓涵沒來,這約定只有她們二人知曉,如今怎麼會人人皆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