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發在常州因為謝阿發案搞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方如今在南京已經將各項事務收拾得差不多了。
回臨城的時間也已確定，就在三天之後的清晨。
一行人即將乘坐火車返回臨城，為了確保路途安全，趙伯鈞暗中安排了六個行動隊員負責沿途的安保工作。
這六人在趙伯鈞的面前也是立過軍令狀的，若是方如今出了事情，他們提頭來見。
如此重誓，足見趙伯鈞對此次安保工作的重視。
眼瞅著諸事皆畢，唯有一件事讓方如今放心不下，那就是在某街道附近發現異常的事情。
根據前期的暗中調查，那塊區域的確有不少的眼線。
這些人行動隱蔽，就像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讓人難以捉摸。
方如今雖然暗中讓蔣進兩人調查，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這種調查並不深入。
畢竟，一旦驚動了對方，不僅無法弄清楚他們的身份和目的，還可能引發一系列不可預知的危險，讓整個行程陷入被動。
直到現在，他們還沒有搞清楚對方到底是何許人也。
在局勢如此復雜的情況下，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導致滿盤皆輸，所以他對這件事格外謹慎。
這天，方如今再次偷偷見了蔣進。
他選擇在一個偏僻且隱蔽的小巷子里與蔣進踫面，周圍環境昏暗，行人稀少，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被發現的幾率。
見面時，方如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確認沒有可疑人員後，才輕輕招手示意蔣進靠近。
“關于街道附近那些人的調查，現在有沒有更好的辦法確認他們的身份？”方如今壓低聲音問道。
蔣進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說道︰“目前還沒有，這里的眼線已經形成體系，且相互之間的支撐作用非常強，我們很難近距離接觸他們而不被發現。不過，我倒是有一個想法，也許可以搞清他們的身份，或者是排除他們某一種身份的可能性。”
方如今微微點頭，示意蔣進繼續說下去。
但蔣進接著說道︰“只是，這方法我不太方便告訴你。“
方如今盯著他︰“你是認真的？”
“當然。”蔣進點頭說，“不過，你放心，我只是不方便告訴你我的渠道，並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瞞著你。”
方如今听後，沉思了片刻，道︰“好，就按你說的辦。不管你采用什麼渠道，但一定要小心謹慎，絕對不能打草驚蛇，避免引起對方的注意。”
蔣進用力地點了點頭︰“放心，我會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不過，你的時間只有三天了，三天後將和我們一起啟程回臨城。”
“這麼快？”
“臨城的局勢不好，只能提前回去了。”方如今解釋，“怎麼，你這邊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蔣進搖頭︰“那倒也不是。只是跟我們一起的那個女孩，我們得趕緊送回去。”
“這件事，我可以安排人去。”
蔣進再次搖頭，他說話也很直接︰“還是算了。我雖然相信你，但還是不想讓她跟你們的人多接觸。”
方如今微微挑眉，目光在蔣進臉上停留了一瞬，旋即理解地點點頭︰“我懂你的顧慮，特務這行當，名聲在外，難免讓人忌憚。那這樣，你自行安排送那女孩回去，不過一定要再讓家里換個地方住。”
這個孩子可是一直被䤵原千春盯著呢，留在原地終究是個麻煩。
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鈔票，道︰“這是我給她的安家費，雖然不多，但也是個心意，請代她收下。”
蔣進神色鄭重︰“好吧。我就是拼上這條命，也會把她安全送回去。只是這調查之事……”
他面露難色，畢竟三天時間既要送人又要完成調查，實在有些緊迫。
方如今思索片刻，道︰“調查之事，我再派人去做吧。這樣，你盡快按照你的渠道替我核實一下，我想今天就拿到結果，也好做後續的安排。”
“好。”
……
黑無常坐在阿囡對面，神色認真又帶著幾分溫和，正輕聲跟她交待回家的事項。
“阿囡，回了家後，你得學著讀書寫字。等以後學會了，就能給我寫信，把你在那邊的生活都講給我听。”黑無常說著，目光里滿是期許。
阿囡原本就泛著紅的眼圈，此刻更紅了，淚水在里面打著轉，隨時都要落下來。
相處的這些日子，兩位大哥哥對她關懷備至，給她溫暖，給她依靠，她早已經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這份感情早已深深扎根在心底。
阿囡帶著哭腔，聲音微微顫抖地問︰“那……那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你們呀？”
她緊緊地揪著衣角，眼神里滿是不舍和眷戀。
黑無常看著阿囡這副模樣，心里也有些不忍，他輕輕摸了摸阿囡的頭，安慰道︰“別難過，以後有機會可以去臨城玩兒。臨城可熱鬧了，一點也不比南京差，有好多好玩的地方，等你來了，我帶你去逛個遍，帶你吃好吃的東西。”
阿囡听了，用力地點點頭，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好，我一定會努力讀書寫字，以後去臨城找你們。”
兩人正說著，蔣進推門回來了。
黑無常見他回來，趕忙起身問道︰“方如今找你做什麼？”
蔣進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如實對答︰“讓我繼續核實咱們上次盯著的那片街區，還跟我確認了回臨城的安排。”
隨後，蔣進看向黑無常和阿囡，認真地說︰“抓緊替阿囡收拾行李，明天就送阿囡回家。”
黑無常和阿囡幾乎同時瞪大了眼楮，異口同聲地說︰“明天？”
阿囡的眼眶瞬間又紅了，剛剛才和黑無常說好以後聯系，這突然就要分開，而且時間如此緊迫，她心里滿是不舍和慌亂。
蔣進見狀，只好耐心解釋︰“我三天後就要回臨城了，走之前必須得將阿囡安頓好。而且她的家也不太安全，我想讓阿囡他們換個地方生活，這樣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
黑無常听了，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安全確實是最重要的。那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阿囡雖然心里難過，但也知道這是為了她好，只能默默地跟黑無常走進了里屋。
蔣進喝了口水，潤了潤有些干澀的喉嚨，便站起身來，對著黑無常說自己要出去一下。
黑無常只是微微抬眼，神色平靜，並未開口詢問蔣進要去何處、所為何事。
在他心里，蔣進向來是個有分寸、有主意的人，若真有需要他知曉或幫忙的事，蔣進自會言明。
蔣進腳步匆匆，朝著姐姐蔣琬的住處走去。
見到蔣進的那一刻，蔣琬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情，畢竟姐弟倆平日里都各自忙碌，這樣突然的到訪讓她有些意外。
蔣進心中暗自思量，決定按計劃行事。
他故作隨意，卻又不經意地提起那個可疑街區的情況︰“姐，我近期路過頤和路，那里可是有不少的好玩意，小吃也好吃。”
說罷，他緊緊盯著蔣琬的臉。
然而，蔣琬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神色平靜如水，笑道︰“你最近這麼閑的嗎？有什麼好吃的啊？我有空也去轉轉？”
“有牛肉鍋貼、鴨油酥燒餅、什錦豆腐澇、狀元豆、桂花糖芋苗，尤其是鴨油酥燒餅，層次分明，入口又香又酥，余味久存。是我來南京之後吃的最好的鴨油酥燒餅了。我知道，你肯定也好這口。”
“听你這麼一說，我都想現在就去嘗嘗了。”
蔣進見姐姐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模樣，暗自琢磨難道是自己搞錯了方向？
但他並不甘心就此罷休，決定再試探一番。
“姐，我建議你近期還是不要去了。”
蔣琬眨眼︰“為什麼？”
蔣進故作神秘道︰“今天我剛剛見了方如今，听他說特務處可能已經懷疑到那片街區了，近期說不定就會有行動，也不知道到時候是誰要倒霉咯。”
說完，蔣進再次將目光聚焦在蔣琬身上。
可蔣琬依舊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輕輕笑了笑，拍了拍蔣進的肩膀︰“你這人，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別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了。”
蔣進看著姐姐那波瀾不驚的模樣，心里愈發困惑。
是姐姐真的和那片街區毫無關聯，還是她隱藏得太深，演技太過精湛？
蔣進一時之間難以判斷。
“蔣進，你今天特意過來，不會就是跟我說這個的吧？”
蔣進嘿嘿一笑︰“自然不是，我是來跟你說咱們返程的時間定了，就在三天之後。”
蔣琬不緊不慢地問道，“怎麼這麼突然，是臨城那邊有什麼緊急狀況？”
蔣進拉過一把椅子在對面坐下，神色認真起來︰“確實，臨城局勢有變，他們上頭催得緊，讓方如今得盡快趕回去處理。而且這一趟出來時間也不短了，不少事情還等著他回去定奪。”
蔣琬沉思片刻後說道︰“行，既然時間已定，那咱們就好好準備準備。這三天可得把手里的事都安排妥當。”
蔣進站起身來，面帶微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數，肯定把後續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說罷，他抬腳朝門口走去，邊走邊道，“時間你也知道了，你還有事情要忙，我就不多耽擱。”
蔣琬跟在後面，要送他出門。
蔣進卻連連擺手拒絕︰“別送啦，你忙吧！”
他嘴上說著自己走了，大步邁出門後，卻並未真正離開，而是迅速閃身躲在一旁，悄悄留意著蔣琬住處的動靜。
他心里始終對一些事存著疑慮，想趁此機會探個究竟。
過了片刻，蔣琬住處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她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還警惕地左右張望了一番。
蔣進見狀，趕忙將身子又往暗處縮了縮，眼楮緊緊盯著姐姐的一舉一動。
待蔣琬走出一段距離後，蔣進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
他看著姐姐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害怕自己的猜測成真。
一路上，蔣琬七拐八拐，走進了一條較為偏僻的小巷，蔣進不敢怠慢，加快腳步，緊緊追了上去。
最後，蔣琬進了一家位于古平崗的書店。
這書店靜立在街巷，門面古樸，木牌上字跡斑駁卻透著墨香，店門半掩，偶有行人駐足。
蔣進腳步頓住，此刻跟進去無疑會暴露自己。
無奈之下，他只得迅速閃身，躲到書店斜對面一處廢棄的牆根後。
那里堆著些破舊的雜物，正好能將他身影遮蔽。
蔣進貓著腰，眼楮卻死死盯著書店門口。
可恨這玻璃不知被如何處理過，強烈反光，像一層厚重的迷霧，將店內景象遮得嚴嚴實實。
蔣進伸長脖子，變換各種角度，試圖找到一絲能窺探的縫隙，卻都無濟于事。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就瞧見姐姐邁著輕盈的步伐從書店里走了出來。
他本能地想抬腳跟上，可理智讓他硬生生止住了動作。
姐姐此次進書店行為古怪，背後定有隱情，他決定繼續蹲守，看看還有誰會從這書店里出來。
約摸五六分鐘後，一對母女手挽著手從書店走出。
那母親面容和善，小女孩活潑可愛，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蔣進迅速在腦海中分析，姐姐從事的事情隱秘且危險，這對母女看起來就是普通來買書的，不該是和姐姐見面接頭的人。
定然另有其人。
他繼續耐著性子等待，眼楮緊緊盯著書店門口。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可書店里卻再沒了動靜。
蔣進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難道姐姐真的是獨自前來，沒有和其他人踫面？
但之前的種種跡象又讓他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難道書店還有其他後門之類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就在他幾乎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書店的門再次“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著長衫、戴著禮帽的中年男人緩緩走了出來……
蔣進瞬間來了精神，目光緊緊鎖住此人，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