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方如今的臨時住處，戴建業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幾口便灌了進去，抹了一把嘴，這才問道︰“組長，你就這麼放心讓陳秋明給于挺設局，難道不怕于挺看出破綻來？”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盡管陳秋明是個老江湖，但于挺畢竟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日本特工，陳秋明的小心思很難瞞過他的眼楮。
萬一被于挺識破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方如今卻顯得頗為鎮定，他緩緩說道︰“沒事，以于挺現在的心態，他還不想這麼快就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我相信陳秋明有能力把事情辦得滴水不漏。”
戴建業皺著眉點了點頭，又灌了一口水，這才開口問道︰“那接下來咱們打算怎麼做？”
方如今眼神堅定，沉聲道︰“我懷疑蔣進已經落入了板倉彌久的手里。對付板倉彌久，咱們必須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絕不能讓蔣進受到半點傷害。”
戴建業雖然與蔣進交集不多，也鮮少見到蔣進與方如今兩人在一起，但他心里明白，這兩人之間的情誼絕非一般。
方如今是絕不會對蔣進的安危置之不理的。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劃破了室內的沉寂。
方如今迅速接起，听筒那頭傳來了江離焦急的聲音︰“有蔣進的消息了嗎？”
方如今眉頭緊鎖，沉聲答道︰“還沒有。”
電話那端，江離的失望如同潮水般涌來，沉默片刻後，只听她嘆了口氣。
然而，方如今的語氣突然一轉︰“不過，我們已經發現了那個在咖啡館出現的男人的線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順藤摸瓜，找到蔣進的下落。”
電話那頭，江離的呼吸明顯一滯，隨後是一聲細微卻清晰的釋然嘆息。
方如今的話語如同暗夜中的一束光，讓她的心頭稍感寬慰。
“江小姐，一旦有蔣進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這幾天，你就安心待在住處，切記，不要讓侍衛離開你的身邊。”
方如今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嚴肅。
此刻的江離同樣身處險境，他絕不能允許在尋找蔣進的同時，江離再出任何意外。
“我知道了，謝謝你！”
江離那邊傳來一聲輕響，電話隨之掛斷。
方如今卻依然保持著握話筒的姿勢，眉頭緊鎖，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一旁的戴建業見狀，輕聲喚道︰“組長……”
“哦。“方如今恍如從沉思中猛然驚醒，眼眸重新聚焦，緩緩將話筒放回原位，轉向戴建業，“怎麼了，建業？“
戴建業見方如今回過神來，連忙說道︰“組長，我們要不要馬上派人去找那兩個匪徒？也許他知道蔣進在什麼地方。咱們得抓緊，時間不等人啊！”
方如今目光閃爍，沉吟片刻後道︰“江離提到那兩人是外地口音，對金陵地形不熟。這或許是我們的機會，他們在這片地界上行動，遲早會露出馬腳。我們得利用好這一點，盡快布下天羅地網，將他們揪出來。”
畢竟這是在金陵，方如今深知自己手頭的資源有限，單靠一己之力難以迅速鋪開搜尋的大網。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看來，到頭來還是得借助張組長的力量，才能在這座城市里翻出些風浪來。”
……
于挺輕輕推開停尸房沉重的鐵門，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死亡氣息的冷風迎面撲來，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屋內燈光昏黃而幽暗，將一切事物都籠罩在一層詭異的陰影之下。
中央，一張不銹鋼解剖台赫然在目，上面靜靜地躺著一具被白布覆蓋的尸體，只露出一只蒼白的手，顯得格外刺眼。
王警長正站在尸體旁，一只手捏著鼻子，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搓揉著太陽穴，臉上寫滿了不耐煩與厭惡。
他身旁，一位身穿白色防護服的法醫，正專注地對準備著工具，手中的解剖刀在燈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于挺沒有立即打擾，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目光在王警長和法醫之間來回游移。
停尸房內的氣氛沉悶而壓抑，只有器械的輕微踫撞聲打破了這份死寂。
終于，王警長注意到了于挺的存在，猛地轉過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作一肚子的苦水傾瀉而出︰“哎呀，于隊長，你怎麼也來了？這活兒可真不是人干的，你看看這環境，這味道……我簡直懷疑我是不是得罪了局座，才給我安排這麼個差事。”
于挺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緩緩走近，拍了拍王警長的肩膀︰“老王，別這麼想。局座把這案子交給你，那是對你的器重。你想想，這可不是誰都能有機會接觸到的核心案件，一般人求還求不來呢。”
王警長聞言，面上卻勉強擠出一絲苦笑︰“你這麼說，我倒是該感到榮幸了？”
于挺可是局座身邊的紅人，他可不敢在于挺面前表現出被重要的感覺，免得招人嫉妒。
于挺輕笑一聲，果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旁敲側擊地打听起尸體的情況︰“我也听說了這個案子。話說回來，這案子現在進展如何？尸體上有什麼發現嗎？”
王警長嘆了口氣，指了指法醫︰“還在初步檢查階段，不過看這樣子，死者應該也是有功夫的，只是，可惜啊，遇到了高手，一刀斃命，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于挺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落在那具被白布覆蓋的尸體上，這些情況他即使不用尸檢也能看出來。
板倉彌久在當年可是特訓班的教官，雖然不是教授行動方面內容的，但如此資深的教官，其身手怎麼會差呢？
“老王，我看啊，這案子不簡單，咱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也幫你盯著點，有什麼線索或者發現，我會第一時間知會你，咱們得趕緊把這案子給啃下來。”于挺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少有的嚴肅，
他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陳老七那邊的人，雖說平時不怎麼招人待見，一個個都是混日子的主兒，但這次一下子沒了那麼多人，事情就大了。這世道，總有人想趁著亂世撈點好處，或是興風作浪。咱們不光是為了自己這身狗皮，更得想想局座肩上的擔子，他可不容易，咱們得替他分擔點。”
于挺這人，雖然平時看起來嘻嘻哈哈，但關鍵時刻總能拎得清，分得明，而且他那左右逢源的能力，在分局里是出了名的。
不管是跟上面的上司打交道，還是跟下面的弟兄們相處，他都能游刃有余，讓人信服。
“于隊長，你這話說到我心坎里去了。”王警長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咱們這差事，就是得眼觀六路，耳听八方。這次的事情，我老王也豁出去了，不查個水落石出，我誓不罷休！”
于挺拍了拍王警長的肩膀，笑道︰“這就對了，老王。咱們倆聯手，還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
“不過啊，我幾斤幾兩還是拎得清的，到時候還得請于隊長多多指點兄弟一二才是！”
“老王，咱們兄弟，就別說這個客套話了。”
于挺的破案能力在分局是數一數二的，不然也不會被陳秋明如此器重。
王警長吸吸鼻子，覺得自己實在是受不了停尸房里的味道，便招呼于挺出去抽煙。
兩人很快點上吞雲吐霧。
“于隊長，你半路上讓我放走的那個人，確定沒有問題？”王警長深深吸了一口煙，讓尼古丁在肺里短暫停留，試圖驅散停尸房那股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我不是不信你。只是這案子死了那麼多人，那個人又恰好出現在現場，不由地我多想。局座讓我一定要徹查，我得小心翼翼，不能出半點岔子。”
想到倒是王警長主動說起這個話題，于挺輕輕彈了彈煙灰，神色依舊從容。
“老王，我理解你的擔心。但那個人，我直到他的底細。他就是個普通上了年紀的人，平時連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是凶手？”
王警長皺了皺眉，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于隊長，說句我不該說的話。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覺得他是清白的，萬一他對你有所隱瞞呢？我是說啊，萬一。咱們都是干警察的，都遇到過不少案子，有時候凶手往往就是最不起眼的那個人，咱們不能掉以輕心。”
其實，這案子一開始王警長還沒有當回事，不就是死幾個人嘛，這麼大的金陵城，每天死的人還少嗎？
再說了，是陳老七那些潑皮，死一個少一個，算是為民除害了。
可是自己被局座緊急叫到了分局，王警長這才覺得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手中緊握著于挺給的那疊鈔票，心中如翻江倒海。
因一時貪念收了于挺的錢，偷偷放走了那個上了年紀的人。
如今案件被局座督辦，萬一那人真有問題，自己就犯下了大錯，此刻，悔恨像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
于挺微微一笑，拍了拍王警長的肩膀︰“老王，你這謹慎的性子是好，但也別太草木皆兵了。咱們辦案講的是證據，不能光靠直覺。那個人我已經讓人反復核實過了，確實沒有問題。咱們現在應該把精力放在真正的線索上，而不是在一個無辜的老人身上浪費時間。”
“可是……”王警長說出了自己顧慮，“可是我覺得還是將他叫回來問問，起碼口供應該做一下。”
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誰，實在是太草率了。
于挺心說這家伙果然要反悔了，幸虧自己來得及時，早有準備。
“老王，咱們兄弟一起共事這麼多年了，你還信不過我嗎？”
王警長在心中權衡了一番，最終掐滅了煙頭，深吸了一口氣︰“好吧，于隊長。我相信你的判斷。咱們現在回去，再好好梳理一下案件，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線索。”
于挺也熄滅了煙，點了點頭︰“對，咱們得趕緊行動起來。這案子拖得越久，就越難辦。走吧，老王，咱們一起把這案子給破了！”
正當兩人邁步往里走之際，外面的門突然被推開，陳秋明走了進來，他環視四周，目光最終落在王警長和于挺身上。
“我听說這案子進展不順，不放心過來看看。呦呵，于挺你也在啊，正好，這案子你和老王一起上，務必早日破案，給民眾一個交代。”
陳秋明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個什麼角色，他不放心，故而過來看看。
他的出現，讓于挺多少有些疑惑，以往局座大人可是從來不到這種晦氣的地方來的，躲都躲不及，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王警長卻是心頭一緊，臉色微變，他偷偷瞄了一眼于挺，只見對方若無其事。
他也想故作鎮定，可是還是緊張的很，就怕陳秋明開口問具體的細節，尤其是被自己放跑的那個家伙。
沒想到，陳秋明繼續開口了，卻是對他說的。
“我可是把于挺派過來支援你了，這個案子偵破的時間必須要加快。我看這樣，你們這兩天先把尸體的情況搞清楚了，只有這樣才能確定死者身份，繼而找到他的同伙。”
“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盡快破案。”王警長強作鎮定，聲音卻微微有些顫抖。
于挺也連忙附和道︰“是啊，我們已經在積極尋找線索，相信很快就能有所突破。”
陳秋明微笑著點了點頭，目光在王警長和于挺之間來回掃視︰“好，有你們這句話，我就徹底放心了。等到案子破了，我親自給你們擺酒慶功，讓全局的兄弟們都來沾沾喜氣！”
“陳局，您太客氣了。破案是我們應該做的，慶功什麼的，就不必了吧？”王警長試圖婉拒。
“還是要的！”陳秋明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招招手，示意身邊的一個小警察上前。
小警察迅速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大信封，畢恭畢敬地遞給了陳秋明。
“這些煙，你們拿去抽。”陳秋明將信封遞給王警長，“辦案子費腦筋，抽煙能提提神兒。別跟我客氣！”
王警長接過信封，手感沉甸甸的。
在這份看似關懷的背後，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謝謝局座。”他低聲說道，“我們一定會盡快破案，不負您的期望。”
于挺也連忙附和道︰“是啊，局座，您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陳秋明滿意地點了點頭︰“好，有你們這句話，我就更放心了。我先走了，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說完，他轉身離開，留下王警長和于挺相視一眼，各懷心思，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