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身上都帶有武器,但是敵我情況不明,不能硬拼。可吳鋒劍畢竟是地下工作負責人,劉世杰怎麼能讓他去冒險,當即拉住他,表示自己去前面看看。吳鋒劍搖搖頭,名義上他才是這間壽衣店的老板,讓劉世杰這個陌生人過去顯然不合適。兩人正在爭執間,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變成了急促的敲門聲。“有人嗎,有人嗎?”“開開門,開開門!”“再不開門我就要踹門了。”吳鋒劍趕緊一把將劉世杰和莊國甫推到了後門,低聲道︰“你們到後面去躲躲,後面的巷子右轉,都是棋盤小巷,只要進去對方就不容易找到你們。”“一起走!”劉世杰不想讓他一人留下。就在這時,又听到外面那人喊道︰“他媽的,壽衣店不是一天到晚都做生意的嘛,怎麼關著門?”吳鋒劍一听心里大概有了數︰“趕緊到後面去,不是特務,我能應付!”這家店坐落在一條繁華的老街之上,門口懸掛著一塊斑駁的木牌,上書“孫記壽衣店”。吳鋒劍輕手輕腳地走向門口,小心地打開一道縫隙。兩個警察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們帽檐下的眼楮審視著店內的景象。“警官?”吳鋒劍一開門,兩名警察拎著警棍走了進來。即使不是深夜,可店內燈光昏黃,依稀可見布置得整齊的壽衣,一件件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兩個警察不由地皺起眉頭,這種地方什麼時候走進來都感覺陰森森的,令人心里直發毛。吳鋒劍面容沉穩,眼眸深邃。“兩位警官,可是要做衣服?”“呸呸呸……誰他娘的到你這里做衣服?真他娘的晦氣!”當頭的一個胖警察連連啐道。一旁的瘦警察拉拉他袖子提醒︰“那位可是說了,抓緊時間辦事!”吳鋒劍不動聲色看著兩位,不像是來抓人的。胖警察這才說道︰“我們家長官,具體是誰你就不用打听了,他家老人得了重病,恐不久于人世,命我們過來定做一件壽衣。”吳鋒劍趕緊點頭︰“警官,您找小店就對了,這附近我們家的做工沒得說,價格也便宜。”胖警察不悅地道︰“沒跟你說價格的事情,誰會在這方面省錢!”吳鋒劍連連稱是,說自己不會說話,請他不要跟自己一般見識。胖警察當即說了那老人的大致年歲,可做衣服需要尺寸,壽衣也不例外,總不能讓老人穿著不合適的衣服去那西方極樂世界吧?胖警察顯然沒有想這麼細,當即犯了難,老人他見過,但根本說不出尺寸來。吳鋒劍便讓他大致形容一下,胖警察也是福靈心至,忽地一指自己的同伴︰“身形跟他差不多,你照著他的尺寸量。”瘦警察哭笑不得,太晦氣了。可胖警察說委屈他一下,都是為了長官家里的事情,會去請他喝酒。等做好了瘦警察的工作,吳鋒劍這才開始來軟尺量尺寸,他的動作熟練而迅速,顯然是個中老手。他一邊量著,那胖警察一邊拎著警棍四處轉悠。壽衣店內的布置給人一種寧靜而肅穆的感覺。整體色調以暗色為主,牆壁上掛著一些傳統的中國畫,畫的主題大多與壽衣和死亡之後的飛升極樂有關,如鶴、鹿、松等象征長壽和吉祥的元素。畫作的顏色以黑白為主,渲染出一種沉靜和莊重的氣氛。店內擺放著各種壽衣,有傳統的對襟馬褂,有西服,還有各種顏色和款式的旗袍。每一件壽衣都整齊地掛在衣架上,看起來像是在靜靜地等待著什麼。在壽衣之間,偶爾會懸掛一些祭祀用品,如香、燭、紙錢等。胖警察微微皺眉,感覺脊背發涼,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同伴身邊。那位瘦警察此刻心情很糟糕,吳鋒劍手里的軟尺仿佛一條毒蛇在他身上纏繞。胖警察問道︰“老板好像剛開業不久?”吳鋒劍面色從容地回答︰“之前在甦州給朋友幫忙,那邊的競爭太激烈了,就來了臨城自己開個店。但是來了之後反倒是有些後悔了……”胖警察向吳鋒劍問道︰“老板,在甦州待過啊,巧了,我老婆家也是甦州的。”吳鋒劍心中一緊,但表面仍保持著平靜,他道︰“那可是有緣分了。不知夫人在甦州何處?”與其被動被人盤問,不如反客為主。胖警察咧嘴道︰“四歲就出來了,現在問她她也不知道。”瘦警察往店內掃視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吳鋒劍手中的軟尺上,有些嫌棄地說道︰“老板,尺寸量好了沒有?”吳鋒劍收起軟尺,笑盈盈地說道︰“好了,量好了。”說罷將尺寸記在本子上,並詳細問了胖警察衣服往哪里送。胖警察不耐煩地道︰“不用送貨上門,你幾日做完,我們上門來取。”吳鋒劍略微思付,便道︰“最遲不過五日!”“三日!”胖警察的口氣不容置疑,“我只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後的這個時間,我上門來取!”說罷,將兩張鈔票拍在了櫃台上︰“這是定金!”警察離開後,吳鋒劍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確實不像是來找麻煩的,吳鋒劍不禁如釋重負,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兩個警察走後,吳鋒劍徑直去了後院,劉世杰和莊國甫並沒有走。“兩位,虛驚一場,進來吧!”半個小時之後,莊國甫先行離開,隨後便是劉世杰,又過了十幾分鐘之後,吳鋒劍鎖上了店鋪,去約定地點和劉世杰匯合。入夜時分,夜晚的郊外小山,呈現出一幅深邃而又神秘的畫卷。月光如水,灑滿大地,把山巒的輪廓溫柔地瓖嵌在銀色的光暈中。遠處的竹海在月光的照耀下,猶如一片片翠綠的漣漪,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夜色中,鳥鳴聲、蟲鳴聲此起彼伏,,這些聲音在靜謐的夜晚中猶如一曲和諧的交響樂,讓人感到一種寧靜與祥和。山腳下的小溪在月光下閃爍著淡淡的光,仿佛一條銀色的綢帶靜靜流淌。山間的小路在月色中若隱若現,若是仔細地看的話,能看到兩個並向而行的人。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沿著小路默默地前行。吳鋒劍在劉世杰的帶領下鑽入了一片竹林當中,月光透過茂密的竹葉,灑在一片片翠綠的竹葉上,閃爍著淡淡的光。約莫七八分鐘之後,劉世杰放緩了腳步,伸手向前一指,低沉地說道︰“就在那里!”吳鋒劍放眼望去,只見竹海的深處,隱藏著一座孤獨的墳塋。這座墳塋被竹林包圍,顯得格外孤獨而安靜。兩人走上前,這是一座新墳,沒有墓碑,在墳塋的周圍,散落著一些凋零的鮮花和枯萎的蠟燭。顯然,這里曾經有人來過,但如今卻只剩下孤獨和寂靜。夜風穿過竹林,吹拂著墳塋周圍的雜草,發出沙沙的聲音。這種聲音在夜晚顯得格外清晰,讓人感到一種淒涼和哀傷。吳鋒劍俯下身子,把新土輕輕地灑在墳墓上,那沉甸甸的土粒落在墳頭上,發出沙沙的聲音。每一次灑土,都像是在跟老喬說話,告訴他的思念。他知道,這新土是送給老喬的最後一份禮物。“老喬是個英雄。”一旁的劉世杰說,“這里有山有水,睡在這里可以看到臨城的萬家燈火。”吳鋒劍的手驀地停在半空中,一捧黃土緊緊地握在手中,淚在眼眶中打轉,目光中充滿了哀傷。彭浩良一出事,特務們在亂葬崗設的局就沒人管了,劉海陽也失去了心思,劉世杰趁機和幾個同志一起將老喬的尸體搶走安葬。吳鋒劍看著老喬的墓碑,心中默念道︰“老喬,你在這里安息吧。我們會永遠記住你,也會繼承你的遺志,繼續戰斗。”他緩緩起身對著墳墓鞠躬,之後說道︰“我們有太多的同志跟老喬一樣,為了革命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死後沒有墓志銘,甚至沒有墓碑。誰也不知道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做過什麼,他們的英雄事跡只有我們才知道。所以,世杰,我們一定要好好地活著,爭取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把他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們的孩子。”“嗯!”劉世杰用力地點著頭。……臨城城南,一條繁華的老街旁,有一家小小的酒館。酒館的木門半開,透出暖暖的燈光和絲絲縷縷的酒香。周新剛和老賈身著制服,走進了酒館。他們摘下帽子,隨手掛在門口的衣架上。酒館內,幾張木桌旁,坐著些許酒客,談笑風生。周新剛和老賈走到櫃台前,點了一瓶紹興黃酒和鹽水鴨、龍井蝦仁和東坡肉三個葷菜,又點了兩個素菜。酒館老板笑眯眯地為他們斟上第一杯酒,熱氣騰騰的菜肴也被端上了桌。周新剛端起酒杯,與老賈踫杯。月光從窗戶透射進來,映在老賈臉上,顯現出深深的皺紋。老賈吧嗒吧嗒嘴說道︰“這龍井蝦仁不錯,蝦仁肉質鮮嫩,茶香四溢,清新、優雅,讓人回味無窮。有時候吃飯不一定要去什麼大飯店,這種小館子最好了。”周新剛端著酒杯,看著老賈,戲謔地笑道︰“老賈,我看你最近黑眼圈多了不少,是不是偷偷找了個相好的?”老賈一听,瞪了他一眼,罵道︰“你瞎說什麼,我是那種人嗎?”周新剛嘿嘿一笑,說︰“那你最近怎麼總是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又背著我藏著什麼寶貝?”老賈一听,知道周新剛是在調侃他,也不生氣,只是淡淡一笑。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後說道︰“別打岔了,這次彭浩良的死,你怎麼看?”周新剛一听,立刻收起了戲謔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看著老賈,認真地說︰“是啊,這事兒確實有些古怪。你說,彭浩良怎麼會突然就死了呢?”老賈翻了個白眼兒︰“我問你呢,你倒好,反問起我來了。你跟那些頭頭接觸的多,信息也多,跟我說說。”周新剛晃了晃空酒杯,老賈嘆口氣給他滿上。“你長本事了,我都得給你倒酒了,想當年,你跟著我的時候……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你是科長,我是你的兵。”周新剛狡黠一笑,這才緩緩地道︰“姓彭的也夠倒霉的,那天酒會回程的路上被人暗殺,手臂受了傷,在醫院里養病的時候,病房又著了大火,這家伙在一眾手下的護衛下匆匆從醫院逃出來,結果在路上汽車爆炸了,傷勢太重,就沒有搶救過來。”老賈給自己倒滿,一飲而盡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想問到底是誰下的手,會不會是……?”他並沒有點破。周新剛搖頭道︰“目前還不好說,不過打傷他的子彈的確是從劉海陽被劫走的狙擊步槍里射出來的,起碼跟那邊的人有關系。劉海陽和杜金星都在調查,不過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南京那邊也派來了調查小組,怕是不容易過關。”老賈皺眉道︰“神仙打架,跟咱們沒關系。而且,現在咱們也用不著怕臨城調查站,有小方……哦,不,應該叫方組長給咱們撐腰。”周新剛夾起一個蝦仁咀嚼道︰“他是大忙人,可關注不到咱們。”“你好像頗有微詞。”“不敢,不敢。咱們就守好自己的飯碗就行,其他的少操心。”老賈咧嘴笑道︰“我知道了,那城區分局的陸大勇跟他走得很近,你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周新剛直瞥嘴︰“那就更不敢了。對了,我听說當天大火燒起來的時候,里面還有兩個特務死了。”老賈道︰“那麼大的火,被燒死不是很正常的嘛,有什麼大驚小怪?”“不是燒死的,是被人殺死的。”老賈筷子懸在空中︰“你是說有殺手趁亂……?”周新剛吧嗒嘴道︰“反正這事很復雜,有的查了。到時候,臨城調查室肯定又得找咱們幫忙,我看就由你出面配合他們。”老賈連連擺手︰“你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堅決不去,你另請高明吧!”“算我求你了!”“不去,說破大天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