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見過血腥場面的曾逸梵,不知是多大的力量,支撐他跨過了這些面目全非的尸體,更不知是什麼信念讓他下手捅了自己喜歡的女人一刀,面對白桃,他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愧疚,哪怕他知道她是陸水的奸細,他也不能對自己的女人下手。
曾逸梵做了,他緊閉上眼,咬牙切齒地捅了下去,那一刻,他只願楚蕭然無恙,如今他才懂得楚蕭然的那一句話,他爹沒有什麼要交代他的嗎?
楚蕭然,你還能看清我嗎,曾逸梵一只手向身後的尸體摸索著,從尸體腰間慢慢摸出一把刀,那尸體冰涼,寒氣滲入骨髓,他的手不停地發抖,也依舊沒有停下,直到抽出那把刀。
楚蕭然,我帶著你想知道的交代來了,曾逸梵看向半個身軀靠在牆上的楚蕭然,他一手支撐著身體,一手緊握著刀,疲憊的身體已支撐不住耷拉下來的眼皮。
曾逸梵朝白桃一笑︰“白桃,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是現在的這副樣子。”說罷,掄起刀揮向白桃。曾逸梵剛才那一刀沒有擊中白桃的要害,白桃輕蔑一笑,就他,還想刺殺我。
隨即輕輕轉動手腕,兩把燕尾鏢直入曾逸梵的雙腿,她暫時還不想殺死曾逸梵,虎符若不在楚蕭然那兒,便是在老丞相那里,陸離那個老奸巨猾的玩意,估計是騙了她,楚蕭然若是有虎符,不至于寧願死也不願意開口,她是沒見過不怕死的人,況且他若是死了,豈不是便宜陸離那家伙,楚蕭然可是向來不待見陸離的。
燕尾鏢刃有毒,可以廢了曾逸梵雙腿,不讓他干涉自己,白桃深思熟慮還是未料到,曾逸梵竟然趁自己不注意間,挖掉了大腿上中毒的部分,一刀刺入自己心口,白桃怒目圓睜地盯著面前的男人︰“你!”
她怎麼可能會死,白桃不信,用刀使勁戳男人的後背,男人依舊不松手,緊緊地抱著她︰“楚蕭然說得沒錯,我不該留你,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將你留在鴻月齋。”
白桃在自己的懷中漸漸停止了掙扎,曾逸梵將其放開,慢慢地爬向楚蕭然,雙腿露出的傷口和地面的摩擦,連手指頭都傳來痛感,背後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很快,他便再也沒有感覺了吧。
曾逸梵喚著︰“楚蕭然。”他沒有力氣去喊他了,他伸手踫了踫楚蕭然的佩劍,楚蕭然反射性握緊手中的佩劍︰“曾逸梵?”模糊的視線依稀能辨別出眼前的人︰“白桃死了?”
曾逸梵點點頭︰“楚蕭然,你過來,我沒有力氣了。”
“你怎麼了?”
曾逸梵想笑,我兩都不賴,一個快要瞎了,一個快死了︰“能借你的腿讓我靠靠嗎?”楚蕭然嗯了一聲,盤腿坐下,曾逸梵艱難地爬到他的腿上,他枕在楚蕭然的腿上,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很硬,一點肉沒有,他望著楚蕭然的臉,累到睜不開眼楮的他,依舊好看,也和小時候一樣,只不過現在多了幾分討厭︰“丞相,讓我將此交于你,他說,你自行決策,天嵐的命運,也一並交給你了。”曾逸梵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精雕細刻的方盒,打開方盒,里面是一枚小巧卻玲瓏的虎符,他將虎符連同方盒放在楚蕭然的手中︰“你好好把握,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
“會的。”楚蕭然摸著虎符的輪廓,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說的沒錯,爹說的也沒錯,我哪哪都不如你,我應該听你的話,不該留她。”曾逸梵咳嗽了兩聲,鮮血從嘴中涌出,他含著熱乎的血,繼續說道︰“楚蕭然,我一直都不願意相信,我很差勁這個事實,我不想被你看不起,我想被你夸贊,哪怕一次。我選白桃也是,我想讓你看到,我也有做對的一次,可是沒有,對不起,楚蕭然,我可能再也無法改變我在你心目中的樣子。”
曾逸梵伸出手,輕輕踫了一下楚蕭然的臉龐︰“和我爹說,他兒子對不起他。”淚水從曾逸梵的眼角滑落,伴隨著手掉下的那一瞬間的動作。
“沒有,你很好。”楚蕭然輕輕閉上了曾逸梵的眼楮,將他挪到白桃的尸體旁邊。
拿到虎符的楚蕭然,那一刻,渾身充滿了力量,他堅信,自己能夠擒住陸離,拿到虎符,坐擁天下。
腳下如生風,楚蕭然快步地邁向楚七的寢宮,寢宮內,陸離已在等他,只不過不是他和楚七,是和花謝,紫衣女子,許裳依也在,她何時進宮的,他不是派兵將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不可能有人出的去的。
“王爺,就此收手吧。”許裳依看著殺紅了眼的楚蕭然,那一身紅血,沾染了臉頰,那把血淋淋的刀泛著鋒利的光芒,仿佛怎麼也嗜不夠鮮血。許裳依沒有想到,楚蕭然有如此可怖的一面,他的刀下到底是有多少亡魂,他真的是為了皇位什麼人都敢下手,可憐她才見過幾面的大哥,就這樣被他奪去了性命,若不是師傅,她不會看清楚蕭然的真實面目。
“依依,事到如今,你還分辨不出局勢嗎?”楚蕭然有些心寒,他孤身一人闖進神宮,等待他的不是即將到手的皇位,而是自己女人的不由分明的勸解。
“王爺,放下刀好嗎?”許裳依繼續勸解,楚蕭然雖固執,可之前幾次不都是被自己給說服的,只要他放下刀,一切都還有機會,她不會嫌棄他的,日子還能好好過的。
“王爺,听我的一句話好嗎?放下刀,我們一起回去看雲溪珠兒的婚禮。”
楚蕭然嘴角露出一抹冷冽的笑,陸離真是好手段,用許裳依威脅自己,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不過,他以為自己當真會選擇女人。
“陸離,交出虎符,我饒你不死。”
“王爺,不要被皇位蒙蔽了雙眼,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陸離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現在的他,身處無人的寢宮,可以放心大膽地睜開雙眼,可多謝了許裳依的眼藥,看清了事物後的心情通透舒爽,楚蕭然他也看清了,那張白嫩的小臉蛋,除了別致的丹鳳眼,還不至于被評為第一美男,受天嵐子民的夸贊與追捧。
楚蕭然沒心思听他的妖言穢語,掄起劍直沖向他,紫衣女子見其,一抽鞭子卷住楚蕭然的佩劍。
“化蝶,別傷了楚平王。”
“是。”化蝶一收力,將楚蕭然的佩劍卷走仍到一邊,沒了兵器的楚蕭然,半分獲勝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
楚蕭然摸著胸口,懷中的虎符向掌心傳遞著力量,只要陸離得不到虎符,天嵐還是能守住的。
“裳依,你過來一下。”陸離朝身旁的許裳依溫柔一笑,許裳依貼到陸離身旁,哪知他扣住自己的雙手,一把匕首就夾在了脖子上,陸離附耳輕語︰“委屈一下裳依,還請不要怪罪師傅。”許裳依還來不及錯愕,听到陸離的一句話,師傅應該想借自己讓楚蕭然交出虎符,謀篡位者都是要拿到虎符,只要她配合陸離,讓楚蕭然交出虎符,一切就都能萬事大吉了。
“楚平王,你再考慮一下,交出虎符還是犧牲兩人?”陸離絲毫不慌張,穩當地握著刀,確保刀刃不會傷到許裳依一毫。
楚蕭然待在原地無動于衷,他就算死也不會交出天嵐。
“這刃上可是有毒的,只要一沾血,立馬死,你真能放得下你的依依嗎?”陸離手上的匕首又近了許裳依的脖子一分。
楚蕭然握緊拳頭,將懷中的虎符掏出︰“放開她。”
楚蕭然敗了,敗得一塌糊涂,因為一個女人,他三年的心血全白費了,三年前,他找上許裳依,不是因為一見鐘情,而是她是財主的女兒,唯有錢財打通天下,許行之交給自己打理的店鋪,他賺來的每一筆的錢,都用在練兵上,那三千精兵是其中一支,其余分散在上京各處,蓄勢待發。只為今日一天,他與雲溪里應外合,一舉打入陸水,雲溪看守好宮中其他官員的勢力,只要攻破了許寒山的御林軍,一切手到擒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陸離在宮中埋伏了兵線,紫衣女子的出現,許裳依的攪合,這些讓他輸光了一切。
“依依,本王待你不好嗎?”楚蕭然被紫衣女子束縛,他回頭看了眼松了一口氣的許裳依,被其押送入牢房。
隔日,陸離得兩枚虎符,凡持有兩枚虎符者,為王,陸離登基為王,楚蕭然因謀篡位,關押牢房,刑期一年。
許裳依木訥地坐在銅鏡前,為何和他料想的不一樣,陸離稱帝,他不是協助楚七持政嗎?他說好的答應自己放出楚蕭然,可到現在還未行動,一個月了,她連楚蕭然的一面都未見到,陸離將自己鎖在深宮中,不讓自己出門,連丫鬟都全部換了,珠兒偶爾來探望一番,看到面目憔悴的自己,是哭的泣不成聲。
許裳依用發簪戳著手心,很疼,疼得不真實,這短暫的一個月,她仿佛活在夢中,她真的弄錯了嗎?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離如往常一樣,傍晚時分過來,與自己一同吃飯。
“裳依,朕命人送來的燕窩你有好好喝嗎?”陸離看著愈發消瘦的許裳依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上,什麼時候能放楚蕭然出牢?”許裳依只想知道楚蕭然現在如何了,關押犯人的地方,濕冷又陰暗,沒有暖和的被子,可口的飯菜,他一定過得很不好。于是乎,許裳依每見到陸離一次,都要問一問。陸離被她問得厭煩了,他握住許裳依縴細的手腕︰“裳依,可不可以不要在朕的面前提那個男人了,陪朕好好吃飯。”說罷,拽著許裳依往桌邊走。
許裳依看著一桌珍饈,卻無半分胃口,陸離給她舀了一碗銀耳蜜棗湯,許裳依雙手捧著︰“我不知道,我在皇上這兒算什麼?”陸離還是她師傅嗎?
“裳依,你想要什麼名分,朕都給你。”陸離有些喜悅,他早就期盼著許裳依這句話。許裳依听不懂︰“皇上此話何意?”
“裳依,朕想擁有你,做朕的皇後可好?”陸離那雙帶著笑意的湛藍眼楮,此刻美若琥珀,許裳依望著那雙眼,很難相信剛才那句話由陸離說出。
“皇上,我是有夫之婦。”
“朕不介意。”陸離握住許裳依的雙手,眉目皆是柔情︰“裳依,你從未介意過朕,朕又如何會在意你。”
許裳依掙開陸離的束縛,轉過頭,不願意再見到那張魅惑心智的臉,陸離,才是最可怕的男人。
陸離見許裳依的反應,眸子暗沉了下去︰“朕就那般不如楚蕭然嗎?”
“皇上,求求您讓我見一面楚蕭然。”終究是她負了楚蕭然,她太蠢了,只要能見到楚蕭然,什麼都好說,哪怕陸離讓他做任何事。
沉寂了好半會兒,陸離冷聲道︰“好。”
在陸離的監視下,許裳依來到了大牢,如她所想,大牢里散發出濃郁的腥臭味,潮濕的地面上偶爾爬過幾只蟲子,老鼠在看不見的地方,發出吱吱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楚蕭然被關在最里面,她途徑了雲溪,差不多中間的位置,與楚蕭然隔了很遠,以防雲溪救出楚蕭然,大牢的欄桿都是銅制的,要想從中逃脫,完全不可能,許裳依看到縮在牆角一塊破草堆上的楚蕭然,頓時紅了眼,楚蕭然背對著她,身上還是當時那件染了血的黑袍子,連一件干淨的囚服都沒有,他的頭發亂糟糟一片,許裳依都不願意相信那道背影是楚蕭然。
陸離不想見兩人敘舊,站在門外,放許裳依進去,許裳依邁著緩步的腳步,來到了楚蕭然身旁,輕聲喚道︰“王爺。”
楚蕭然听到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叫自己的,還是回過頭,看到了沒什麼變化的許裳依,他轉了個身,瞧見站在牢門外的陸離,一身玄色錦衣,登基後的他容光煥發了不少。
“你來作甚?”楚蕭然沒有感情地問道。
許裳依打量著楚蕭然,干瘦發黃的臉上長出了濃密的胡子,眼窩深深凹陷下去,無一點以前的風采,都怪自己,才讓楚蕭然落魄成如今的模樣︰“對不起,王爺。”
對不起,有用嗎?過不了幾天,自己便 嚓沒了,你和你的美人師傅好好享樂吧,他除了沒有守住天嵐這一個遺憾,人間沒什麼好留戀了,他不是他那無情的爹,他沒有拋棄自己的女人,可以安心去見他娘了。
楚蕭然想到他那心酸的娘,苦澀地笑了一下,被許裳依捕捉到了︰“王爺,我會救你出去的,你等我。”許裳依將一枚骰子放在楚蕭然的手心︰“王爺,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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