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幽室內,只一支微弱的燭火跳躍著,星子般的燭光下,映襯著狹長的眼楮,眼眸里泛著凌冽的寒光。
男人點燃了另一支紅燭,向後仰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黑桃,陸離可找到了?”
燭火的對面,站著一襲塑身黑衣的男子,他低著頭,作揖道︰“稟,太子殿下,未曾。”
“除了那位名叫陸離的巫師,宮里宮外未曾尋到一分相似之人。”
男人把玩著手中的綠面羅剎鬼面具,眯著眼,道︰“我倒是覺得那巫師有幾分像,卻又不像。”
“太子殿下,該如何處理?”
陸洵起身,背著手,看向窗外燈火通明的宮殿,道︰“如今離返陸水的日子所剩無幾,白桃也沒有送出去。”
他轉身看了眼身後的黑衣男子,道︰“你留在這兒不妥當,傳白桃過來,我有話對她說。”
*
紅燭燃盡,火光熄滅,宮外的燈火卻照的室內通透,橘紅的光暈彌漫,好似大火將一切吞噬殆盡。那光影下,映照著凹凸有致的身姿,伴隨著木屐落在地板上的啪嗒聲,愈發清晰。
女人微微側臉,接過了擦臉而過的羅剎鬼面具,嘴角一勾︰“太子殿下。”
“白桃,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女人將面具插入胸口,搖著羽扇,道︰“太子殿下,放心。我,從來沒有失手過。”
陸洵慵懶地揮了揮手,那裊娜的身影片刻間便消失了。
窗外席卷著寒風,簌簌的雪花在空中飄蕩。
“又是一場大雪啊。”
*
“平王,對此次陸水太子獻白桃于朕,有何看法?”楚玉�側身看著與自己並肩行走的楚蕭然。
“皇上,恕臣斗膽一言。”
“說。”
“白桃非尋常女子,恐意不在妃嬪之位,意在天嵐。”楚蕭然停下腳步,彎腰作揖,小心翼翼地說出這番話。
“哦?”楚玉�一聲疑惑,抬了抬首,轉身看著眼前行禮的楚蕭然,道︰“朕也曾這般想過,如若陸水意在此,是否太明目張膽了。”
“陸水兵力強盛,已壓制天嵐數年,他若想安置眼線,監視天嵐,天嵐無力反抗,卻也不能無所作為。”
“那該當如何作為?”
“可將白桃許配于丞相之子曾逸梵,白桃留在丞相府,比宮中安全甚多。”
楚玉�拍著楚蕭然的肩膀,笑道︰“丞相也是與朕這般說的。”
“既然如此,那便于送塵宴上明朗此事。”
哈哈,楚玉�解開心中疑惑,大笑著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揮袖讓楚蕭然緊跟上前。
“平王的王妃,倒是讓朕出乎意料。”楚玉�沉眸思索了一番,道︰“是許寒山的妹妹,許裳依是吧。”
“是,皇上。”
“內室能得皇上夸贊,不勝榮幸。”楚蕭然波瀾不驚地回答著,心里已蕩開陣陣愉悅的漣漪。
“除了那場玄女之舞,她的廚藝也甚佳,那金黃的圓團叫甚?”楚玉�手指摩擦,回味著當日宴席上品嘗的滋味。
“黃金酥。”
“那得改天讓她進宮,教習于御膳房廚子,朕才能大飽口福啊。”
*
下元節三天後,送別陸水太子及眾臣的送塵宴,在益和殿如期舉行,益和殿內,載歌載舞,觥籌交錯,好不繁華!
宴席之上,楚玉�以曾逸梵在包餅大賽獲勝為由,將白桃許配于他。
“逸梵是丞相之子,定不比在這宮中差半分,白桃姑娘嫁到丞相府,定能一生滋潤。”楚玉�端著琉璃杯,敬酒于陸洵。
陸洵自斟酒一杯,舉杯,道︰“謝皇上恩賜。”低首撐袖遮臉飲,嘴角一絲笑意隨酒水入肚。
“曾逸梵,該好好待白桃。”楚玉�看著激動得表情呆滯的曾逸梵,囑咐道。
曾逸梵紅著臉,在席位上,直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喝道︰“謝皇上。”
正襟危坐後,他緊緊攢著手心,眉眼間流露出無法言語的喜悅,停留在陸洵身旁的白桃身上。白桃看了眼他憨傻的模樣,莞爾一笑。
“楚蕭然,夠意思啊,這麼快就辦妥當了。”曾逸梵塞給楚蕭然一杯酒,楚蕭然接過放下,道︰“那你該如何報答我?”
“大不了,鴻月齋日後你免費來吃,上等座席。”曾逸梵說著,還不忘向對面的白桃拋了個媚眼。
“……”楚蕭然不再顧得瑟的沒人樣的曾逸梵,看向一旁安靜看舞的許裳依,道︰“依依,五天後是端王妃小兒子的一周歲生辰,送塵宴後我們一同去挑選賀禮。”
許裳依听到楚蕭然喚自己,回了神,道︰“好。”
*
陸水國太子終于離開天嵐了,楚玉�松了口氣,大臣們松了口氣,天嵐城子民都松了口氣。楚玉�站在城樓上,看著陸水帶走一大批的天嵐貨物,那一箱箱金銀珠寶,一袋袋糧食布匹,就連運貨的馬匹都是從天嵐手中索取的。
他眉頭緊鎖,何日何時,此景不會再現。
“陸水,貪得無厭。”老丞相深深地嘆了口氣,雪花落在他的白發、胡須上,讓此刻布滿皺紋的臉龐,又蒼老了幾分。
“照著樣下去,天嵐遲早被挖空。”老丞相憤怒地躲著腳,哀怨自己的無能為力。楚玉�走過去,拍了拍老丞相的背,道︰“丞相之心,朕能理解,切莫怒氣傷身。”
“老臣怒自己,沒能生出個于國家有用的兒子。”
“逸梵大才還未現,不可過早斷定。”
“哼。”老丞相哼了一聲︰“他大才,他若有那日,我死也瞑目了。”
“天嵐男少女多的狀況一直沒有改善,陸水又威嚴相持,他國的難民都不敢來天嵐了。”楚玉�一想到此,頭痛感又增了幾分。“丞相可還記得,前幾年陸陸續續還是有難民過來,難民來了,倒也能增添點人丁,不知何時起,竟無一外人來訪。”
老丞相年事已高,哪里還能將此事記得清清楚楚,一時語塞,摸著胡須直拍腦袋。
“五年前。”楚蕭然答道。
“五年。”楚玉�捏著眉頭,五年前自己還沒執政,那時陸水還沒現在這般逼迫天嵐。
“陸水,這是打算要將我們化為困獸。”老丞相重重地打了一拳城牆。
“除了鼓勵生育,大家還有何計策?”楚玉�看向身側站在城樓上的大臣,發問半天,竟無一人回話。
“罷了,罷了。”楚玉�揮揮手,“外面風大,明日朝會再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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