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謙也不廢話,直接問道︰“清泉莊被滅一事,還望先生詳細說來。”
“清泉莊啊……”說書先生毫不意外地點頭,故意拖長音。
一眼之間,卻無意瞥到歸謙衣上的碎屑,略帶吃驚地又看了他一眼,心里那點顧慮和算計忽然就打消了,干脆道︰
“算了,看在你我今日有緣的份上,就說與你听吧。”
“清泉莊被滅一事,實有淵源。知道滅了他們的是誰麼?是聖慈宮!”
“聖慈宮?”
雲夏皺了皺眉,听說兩年前在麓山學院鬧事的就是這個聖慈宮里面的人。
這麼久沒有听見聖慈宮的消息了,怎麼如今又冒出來了?
“這個傳聞中給錢就替人辦事的,素有三大規則,非惡貫滿盈者不殺,非世仇舊恨者不殺,非俗世之人不殺。”
“清泉莊向來神秘,歸在山林,甚少與人來往,不算惡貫滿盈者;也算俗世中人,與朝廷無瓜葛,那剩下的不就是有人與他們是世仇舊恨,雇佣聖慈宮的人去報仇麼?”
“至于是何人與他們有仇,那我肯定不清楚——我敢打賭現在無人知曉!”
說書先生一臉神神叨叨的樣子,故作高深︰
“但我可以再說點事,這清泉莊嘛,尋常人以為是小小山莊罷了——”
“但傳說這莊內藏有絕世武功秘籍和寶物,並與幾大門派早有牽扯。這些年試劍會上群英薈萃,有些門派撈不著名,越發慘淡。”
“至于會不會是有人起了奪秘籍的念頭,故意雇佣聖慈宮去搶奪,那我不知了……這些事是真是假,二位少俠就自行辨認吧。”
“可惜那莊里六十口人,一朝全被毒殺了,連年僅七歲的鹿家公子都沒法存活下來,到底是什麼仇能置他人于如此死地,造孽啊……”
說書先生越說越覺得這事慘絕人寰,不覺搖頭同情道︰
“聖慈宮下無生魂,牽涉到他們的事,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多問了。”
但既然收了銀袋,他自然也不會敷衍了事,他好歹也要在道上混。
于是又听了幾句說書先生好心說與他們的話,歸謙便和師姐一同準備告辭。
將要離開客棧時歸謙听到那白先生跟他說道︰
“二位少俠氣盛敢為,出手果決,實在少見。只是少管一樁閑事也許會更好……”
雲夏也听到了,只是笑,回頭向說書人說了句“多謝告知”。
等出了客棧,歸謙抬手接下向他飛過來的小錦兒,才看到沾在衣袖上的堅果碎和不知哪里惹來的絮屑。
歸謙隨意地拍去身上塵埃,無謂地繼續向前走。
“說書先生說的那些話,又是真是假?”
若想要徹底搞清楚清泉莊的事,他們恐怕就要直接找到聖慈宮才行。
可天恆山的前輩曾告訴過他們,聖慈宮縱橫江湖數十年,不是那麼容易聯系上的。
只有真正有所求時,才能得以見其真貌一面,且還必須要有求有應。
若是為了閑事必然無可尋,更別說他們現在更算得上是要找他們“算賬”的仇家了。
暫時還需整理頭緒,歸謙與雲夏出客棧透口氣。
這小鎮雖不大,可白日里人來人往,叫賣聲穿街過巷,倒也是喧鬧非常。
小錦兒好動地貼在歸謙肩頭,時不時梳理羽毛,迎著風抖了抖,又想飛到雲夏頭上撒歡。
“……他看著也不靠譜的樣子,說清泉莊有六十口人,皆是毒殺,那鹿家公子也不是莊里最小的人,多半也是半知半解。”
歸謙頓了頓,繼續道︰
“雖然他自己也說習慣添油加醋地講故事,可這也未免太會編了。”
“他當然會這樣說,至少這說書先生還能說出是聖慈宮所為。一來他並不知道真實情況,二來將故事講的越慘越有人听,你總不能指望他一個說書先生能把事實全貌說仔細吧?”
雲夏接話道︰
“再說,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關心這些事的,所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對他對別人而言,其實也並不是特別要緊。”
就單說凶手是聖慈宮一事,如若是別的門派動了清泉莊,不出幾日早就有人討伐了
——這些年俗世不甚太平,門派家族之間多有摩擦,抓住把柄就能群起而攻之的事也不是沒有。
但如果將一切都歸為是聖慈宮所為,本就不了解清泉莊的人就會認為,這僅僅是尋常恩怨情仇,沒什麼大不了。
江湖里打打殺殺何其常見;而那些對清泉莊有所覬覦的門派就會不斷猜疑︰是自己的哪些仇家動了手。
從而不敢輕舉妄動,以免自己惹上麻煩,怕被別人潑了髒水。
而像他們這些只知一半實情、渴求全部事實的人,會自己尋找真相。
“也是……”歸謙點頭︰“那接下來我們要先去哪里?我們能找到那個藏頭不露尾的聖慈宮嗎?”
“要先找到聖慈宮,也得先尋到失蹤的家主和夫人。還記得說書先生方才說的情報嗎?”
雲夏邊說邊往自己的懷中拿出一封疊的很小的信紙︰
“師兄也說了,聖慈宮雖然無蹤無跡,但做事風格卻是非常清晰明了。”
那傳聞幾乎令人聞風喪膽的聖慈宮里頭有三類人,自稱是判官,無常和孟婆。
有人雇佣他們,他們就會先派判官對人下‘判官筆’。
而後便是無常使用‘無常鉤’殺害。
如果有特殊要求,便可派孟婆使‘紅塵針’對無關之人下毒使之失憶。
三者互相勾結,共同組成行事流程,有自己的一派標準,向來是不怕、甚至可以說是巴不得被人看出是他們所為。
“可清泉莊這次卻很奇怪,聖慈宮行事從來不遮遮掩掩,這次滅門卻要燒毀整座山莊,就是要毀尸滅跡。”
“前去調查的師兄師姐,都說尸體身上都無法發現留下的‘判官筆’印,更別說鹿家主與夫人還失蹤了。”
歸謙認真補充道︰“倘若我們要去聖慈宮對峙,也得先要有他們做下這些事的證據。”
否則他們空口無憑無據就要去找人,哪來的底氣和資格?
聖慈宮雖然不算什麼正經門派,風評也不好,可好歹在江湖行走多年,規矩明明白白。
哪怕天恆山要做那個討伐的首領,也得要有證據才是——
如今連其他門派的人以及家族尚且未被驚動,實在還需要更多的事實真相,他們也渺小如塵埃。
更何況……
歸謙伸手抓緊了背在身上的包袱,鹿家人還拜托了一件事給他,這件事還不能聲張。
“那真是奇怪,如果聖慈宮不想被別人發現是他們做的事,依他們的風格,要麼天下皆知,要麼絕不會透露半點風聲。”
歸謙思慮良久,有些不解道︰
“雖然因游家公子所說,我們都是知道凶手的人,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現在連說書先生都傳是聖慈宮做的呢?”
歸謙想著想著,就有些莫名的喪氣來。
原本他以為,自己也應該成長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修者了。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離前輩們,尤其是那位尊者,還差得很遠。
“有可能是有另一撥人在傳這個消息。而這撥人也該是知情者。”
雲夏沉吟片刻,如此道,“聖慈宮不想被人知道,可有人想要它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