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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再出什麼意外,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放學鈴打響,嚴肅的學習結束,接下來的是屬于學生們的自由活動時間,參加了同一個社團的人勾肩搭背地跑出教室,急匆匆地趕去社團活動教室或者操場,熱情洋溢的歡笑聲取代了朗朗讀書聲充滿整個校園。
網球部放學後還有安排好的訓練,作為部長幸村精市更是早早地就收拾好了書包,準備趕往網球部。
看了眼旁邊同樣收拾好東西的少女,幸村頓了一下然後側頭輕聲說道“明天見,天滿屋同學。”
今天的事情刷新了他對少女的認知,讓幸村對這個以往性格冷淡的同桌產生了點好奇心。在自己沒看到的地方,對方還有多少出人意料的表現呢?
這讓他稍稍有點想探尋一下。
所以才有了剛才有別于以往打招呼的舉動。
听到幸村的告別天滿屋深雪驚訝一瞬,並沒有多想,只是輕輕點頭回道“明天見,幸村同學。”
輕飄飄的告別過後,沒有後續的交談,兩人各自分開走出教室。
剛走到校門口深雪就看見了早就等在那里的虎杖悠仁,粉發少年正無聊地按動著手機,看上去像是在給誰發短信。
“悠仁,等很久了嗎?”
“啊,深雪姐。”听到她的聲音虎杖悠仁才注意到自己要等的人來了,連忙合上手機放進兜里,“沒有沒有,我也才剛到幾分鐘。”
他說的是實話,剛放學虎杖悠仁就被田徑部的顧問高木給堵在了班級門口,對方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隔壁學校田徑部的人過來找他麻煩,然後火速跑了過來。
說了些什麼“作為男子漢就要堂堂正正地打敗敵人!”的話。
哈?虎杖黑線,就算不加入田徑部那樣做,他也是貨真價實的男子漢吧。
好不容易才甩脫了對方過來。
顯然在走過來的路上,天滿屋深雪也听說了剛才的事,她轉頭示意邊走邊說,免得被麻煩的人找過來纏上。
兩人並肩慢慢走著,一陣風吹過,天滿屋深雪將被風吹亂的鬢發挽到耳後。
“看你的樣子,剛才是在給倭助爺爺發消息,還是沒回復嗎?”
虎杖悠仁“是啊,完全沒有回我的打算,明明昨天才去看過他,真是狠心的老頭子。”
他長嘆一口氣,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是還在生你的氣吧,明明都叫你去參加社團了。”深雪無奈輕笑,轉過頭看著身側一起長大,現在已然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少年,調侃道“田徑部也很不錯啊,高木顧問追求你那麼久了,真是很執著的人呢。”
“有好好考慮過嗎?西中之虎大人。”
“嗚啊啊啊啊,別這樣說啊深雪姐!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啊!”
粉發少年神情抓狂雙手抱臂瘋狂搓動著肩膀,被她所說的高木顧問“追求”自己和那個土到爆的稱號給弄得惡心的不行。
兩者殺傷力都實在太大,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槽哪一個。
深雪被他的樣子笑得不行,好一會兒才停歇下來,平復好急促的呼吸,銀灰色的眼眸靜靜看著少年,良久垂下眼簾。
“悠仁,你是怎麼想的呢。”
從旁邊傳過來的淺淡話語並沒有疑惑,只是簡單的陳述著。和時下同齡的女孩子們大多清甜柔軟的嗓音不同,黑發少女的聲音總是帶著絲沙啞,卻每每在尾音處輕飄飄地向上散開去,如霧如紗一般。
話語中的涼意隨著她銀灰色眼眸中紛紛揚揚搖落的大雪覆在人身上,裊裊娜娜,微妙結合出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嫵媚。
虎杖悠仁听見這句話愣了一下,側頭轉過來正好撞進正看著他的眼楮里。
淺灰色的霧氣深重,縴長的睫毛上都像凝結著霧霜,撲面而來的冷意透徹心扉,讓人直面最真實的夢幻。
和這雙眼楮對視的瞬間,虎杖悠仁剛才還激動的心情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自己被包容著,他想到。
然後自然笑起來“我有參加靈異研的啦,雖然只有三個人,但是前輩們沒有我的話是不行的,至于田徑部那種,我是真的參加不來啊。”
“現在這樣就很好,安心在靈異研當個幽靈部員,還可以早點回去……”
“城一郎叔叔已經走了,創真也到達了遠月學園。”打斷虎杖的話,天滿屋深雪直視著他“幸平定食屋已經不需要我們幫忙了,至于倭助爺爺那里,我會去照顧的。”
“悠仁,你有很多時間。”
能去做你喜歡做的,大放光彩的事情。
這會兒輪到虎杖悠仁無奈了“深雪姐你誤會了,我是真的,很喜歡靈異研的氛圍,活動也很有趣,前輩們也對我很照顧。”
所以,他真的沒有在勉強自己啦。
安心安心。
他一直都知道作為三人中年齡最長的天滿屋深雪,對自己和幸平創真存在著超乎尋常的關心和擔憂,事事都站在前面替他們擋住,不讓他們受到一點傷害。
這種保護讓小時候的虎杖悠仁和幸平創真極為崇拜這個姐姐,什麼事情都向深雪看齊學習,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作為男孩子的兩人也想反過來保護姐姐時,卻遭到了頑固的抵抗。
天滿屋深雪固執地對他們保存著守護的姿態,兩人多次上訴未果,這會兒虎杖悠仁也只能盡力證明自己是真的說的是真心話。
深雪也是真的了解自己的弟弟,在仔細觀察下看出他確實沒有說謊,欣慰中帶著一絲可惜道“那就好,不過可惜了你的運動天賦了,我還想可以憑借棒球進甲子園,現在看來只能考東大了。”
“東大的話,以悠仁你的理科有些差了,從明天開始我給你補課吧,要努力加油哦悠仁。”
“嗯嗯嗯?”
虎杖悠仁瞪大眼楮,東大什麼東大?他什麼時候說要考東大了?
深雪姐你清醒一點啊,以他的成績要考東大的話只能拼命啊。
深雪姐對自己的信心未免也太充足了吧啊啊啊!看出天滿屋深雪說的是認真的,虎杖悠仁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一陣絕望。
但他不敢反駁。
他哽咽道“……好的。”
長姐的威嚴震懾著他。
…………
兩人是打算去醫院看望虎杖爺爺的,去的路上虎杖和深雪各自挑了一束花。
虎杖悠仁挑了幾朵雛菊搭配著滿天星的花束包裹起來,雛菊嫩黃的花瓣映襯著他的黃色兜帽衫顯得格外有活力。
已經結完賬的天滿屋深雪站在門口等他,懷里抱著一束顏色熱烈的金絲杜鵑,火紅的色彩看著就能讓人感受到其中涌動的生命力,少女潔白的臉龐仿佛也帶出了絲絲紅暈。
虎杖悠仁不認識這種花,直白疑惑問道“這是什麼花啊?從來都沒有見過。”
想到金絲杜鵑的俗稱,天滿屋深雪噗嗤一聲,低笑著給他解釋。
“這是金絲杜鵑,它有個很有趣的別名哦,因為生命力頑強,即使是種在水泥地里,也能保持七天存活,所以叫做‘死不了花’。”
“很有趣吧?”
莫名感覺很適合倭助爺爺。
听到這個名字粉發少年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真的假的?好適合啊。”
兩人笑著一起走向醫院,懷里都抱著對家人的殷切期待,生活還有更好的明天。
……
病房里老爺子對自己的孫子態度一如既往的暴躁,聲音洪亮得讓走廊上過路的醫生護士紛紛側目。
“你又浪費錢去買這東西,我都說了不需要了!”
那抖擻的樣子一點也不個像病入膏肓的病人。
虎杖悠仁理都沒有理他,自顧自地和深雪拆開包裝,給花束換上花瓶。
被吵得煩了,頭也不回的惱火回過去一句。
“才不是給你買的啊,這是給護士小姐買的,人家照顧你也很辛苦的好吧。”
深雪找了個花盆,想把金絲杜鵑種起來,以這種花的生命力,很快就能長出新的植株了,到時候只要澆澆水就能一直養著,听到這里笑著搭話道。
“病房里太冷清了,多少也增添一點鮮艷的色彩吧,護士小姐看著心情也會很好吧。”
當然實際上是給誰帶的,三個人都心知肚明。
對上深雪的笑臉,虎杖倭助的態度明顯就緩和了下來,用和對待混蛋孫子截然不同的輕柔語氣說道“深雪小丫頭啊,真是麻煩你來看望老頭子了,社團活動沒關系嗎?”
老人看上去有些不明顯的愧疚,像是生怕耽擱了對方的活動時間。
“我和悠仁一起的,早在五點之前就結束了,倭助爺爺你就放心吧。”
面對老人的問話,天滿屋深雪自然微笑著回道,耐心安慰好對方。
老人一下子高興起來“那就好那就好……”
隨後又問起兩人平時在學校的一些事情,說著說著又不知道怎麼回事又和虎杖悠仁吵了起來。
爺孫倆一人一句“混蛋孫子”,“煩人的老頭子”來回爭吵著,來人之前冷清的病房霎時喧鬧了起來。
天滿屋深雪沒有插嘴的打算安靜地坐在一邊插著花,笑眯眯地看著。
這樣,也蠻好的嘛。
到六點的時候,虎杖悠仁去食堂把飯菜帶了上來,等倭助爺爺吃完之後兩人也到了差不多該回家的時間了。
不等老人準備開口趕人,兩人自覺地先說了明天再來。
“我說你們兩個,剛才到底听我說話了沒有,我都說了別再來了!”
看兩個人油鹽不進的樣子,虎杖倭助坐在床上暴躁又無奈。
病房的門即將關閉,漸漸遮住了少年少女的身影,虎杖倭助靜靜看著,突然開口喊了一句。
“深雪小丫頭,你等一下。”
耳尖地听見了這一聲,天滿屋深雪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把手,重新打開了病房門。
“倭助爺爺,你叫我?”
“老頭子有些事想對你說,小子你等在外面不許進來!”前面半句和聲細語,後面半句凶神惡煞。
虎杖悠仁被自家爺爺截然不同的態度弄得無語,認命地守在外面,坐到了听不見談話的走廊長椅上。
雪白的病房門被關上,隔開了兩個寂靜的空間。
在老人的示意下拉過一個凳子放在床邊,天滿屋深雪坐在上面看著對方。
“是有什麼事要交待我的嗎?倭助爺爺。”
眼前的老人面相嚴肅,滿臉生活艱苦歲月造成的皺紋能嚇住膽大的小孩子,但當視線移到已經褪去年輕時櫻花色色澤的枯白頭發時,又能恍惚感受到一絲絲時間不饒人的苦澀。
進而讓人察覺到頑固皮相下幾不可見的柔軟內里。
「這個人類快要死了。」
「閉嘴。」
不為人知的對話飛快發生又消失。
病房里始終一片寂靜。
“我快要死了。”
虎杖倭助默默凝視著面前可以說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少女,良久,平靜地說道。
“在這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沒有說什麼不要說這種話,別想太多之類的空話,天滿屋深雪只是端正坐著,安靜听著老人的話語。
銀灰色的眼眸里仿佛又下起了飄飄揚揚的大雪,一點一點將所有的情緒覆蓋埋藏,不留痕跡。
“悠仁那小子有著超出常人的能力,但他並不會運用這種才能,甚至是故意忽視著。”
“但這是不對的!有能力的人就應該盡力地去幫助別人,他不該像是老頭子我一樣默默無聞,他會有與眾不同的光明未來。”
“但是沒有人督促是不行的,沒有吃過苦的小子疲懶起來讓人生氣。”
“我希望你能代替我,鞭策那小子前進,去獲得屬于他自己的未來。”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就行,能救的人都去救,迷茫也無所謂,不被人感謝也不用在意,總之,盡可能多地幫助別人。”
“他一定,要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
“絕對,不能變成我這樣。”
…………
蒼白的病房門漸漸關上,隔絕了老人和少女的視線,也隔開了彼此晦澀的眼神。
看見她終于出來一邊開心喊著“深雪姐”一邊快速朝自己跑過來的粉發少年,天滿屋深雪寂靜站在原地。
反映情緒的一雙眼冰封著,是沒有風的湖泊,永遠也不會泛起波瀾,濃重的霧氣籠罩上空,使誤入其中的來人迷失回路,不得往返。
眼前的少年近在咫尺。
天滿屋深雪閉了閉眼,然後睜開。
薄霧般的迷惘倏忽散去,眼神慢慢明亮起來,雨後的晨光一點一點凝聚起來,她抬腳迎向了少年。
“以後,就拜托你了。”
“……我會幫助悠仁的。”
——以我自己的方式。
因為足夠強大所以必須去幫助別人,那麼,如果一直沒有出現更加強大的人,是否需要背負別人的重量至死呢?
能救的人都去救,凡人終有力竭的那一刻,到時候,又有誰能去拯救他呢?
我的悠仁,我可愛的弟弟啊。
不會有那一天的到來的,天滿屋深雪微笑著伸手摸了摸彎腰低頭配合她動作的少年,櫻粉色的發絲一如自己主人的心性柔軟又堅韌,溫順滑過她的手指間隙。
不會有面對苦難的那一天的,黑發銀眸的少女如此確信到。
她會把一切,都在靠近之前——切斷。
「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得了的詛咒!」
「——人類啊,真的是所有罪惡的源頭。」
猖狂的大笑聲在無人問津的海底瘋狂回蕩,尖銳的聲響湮滅周圍的一圈圈波紋,黑暗深不見底,在長久的靜默過後,被深達萬米的重力緩緩強勢鎮壓,不留絲毫聲息。
…………
在走出醫院門口的時候天滿屋深雪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連忙叫住虎杖悠仁,從書包里拿出兩份包裝好的甜品袋遞給他。
“這是什麼?哦哦,是和果子啊,深雪姐你又研發出來新的甜點了嗎?”虎杖悠仁疑惑,也不跟她客氣直接打開袋子看了一眼,然後驚喜叫道。
因為在料理部方便的緣故,以前天滿屋深雪也經常研發出一些新的菜品或者甜點帶過來讓他品嘗建議,所以他並沒有太過意外,不過有點奇怪的是……
“為什麼有兩個?”
他歪頭疑惑,難道這次做得多了?
不過沒關系,深雪姐的甜點做得那麼好吃他絕對能一點不剩地全部吃完!嘿嘿。
看見少年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伸手毫不留情地對準飽滿的額頭一個暴栗,天滿屋深雪沒好氣笑道“想什麼呢!有一包是倭助爺爺的,剛才忘記給他了,你一會兒給送上去,記住不要吵架。”
虎杖悠仁悻悻地摸著額頭“哦哦好。”
“還有一件事,關于這個和果子……咳嗯。”深雪難得有些羞澀,白皙的面上浮現一絲絲紅暈,畢竟是對自己的弟弟說,她抵拳清了清嗓子,然後慢慢謹慎措辭“這不是新研發的甜點。”
“我結婚了,悠仁。”
“這是飽含祝福的喜餅哦,一定要好好品嘗,一輩子只有一次的那種。”
“知道了嗎,悠仁。”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
縴細的手指在眼前晃來晃去,虎杖悠仁已經听不進去任何話了。
為什麼?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不過是一晚上沒見而已。
他昨天放學時還是完美單身貴族的姐姐就已經進入了別人的戶籍,和一個不認識的欺騙未成年少女的男人結婚了。
發生了什麼?!世界要毀滅了嗎!
天滿屋深雪伸出手指小心地戳了他一下,已經僵硬成了水泥石像的虎杖悠仁 里啪啦地就碎了一地,然後一陣風吹過,石塊隨著冷風化成了灰燼。
“啊,糟糕,看樣子沖擊過大了。”深雪蹲下身苦惱地捂住嘴,看樣子解釋也听不到了啊,這下子該怎麼辦。
她遲疑了一會兒,突然看見了旁邊走廊上掛的時間。
“啊糟糕!已經八點了,要快點回家。”少女一下子跳起來,急忙朝家里跑去。
中原先生剛才發消息來說今天下班早,已經在開車往家里走了,她昨天忘記給他備用鑰匙了,再不回去的話中原先生就會被鎖在外面的。
拿起書包,天滿屋深雪只來得及對親愛的弟弟揮了揮手,匆匆告別。
“我還有事,先回家了悠仁,記得把喜餅給倭助爺爺哦——”
話音未落,少女縴細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街道拐角。
只留下風化成沙的虎杖悠仁留在原地懷疑人生。
剛才的是夢嗎?
是夢吧。
……
遠遠就看見站在門口路燈底下的中原中也,依舊是整齊西裝三件套的男人靠著機車,手里還拎著幾個包裝精美的袋子,天滿屋深雪笑彎了眼,腳步輕快地朝家跑去。
“等很久了嗎?中原先生。”
“你回來了啊,還好,沒有很久。”
“嗯嗯,我回來了,中原先生。”
“啊,歡迎回來……”
“…………”
“……”
交談聲逐漸遠去,門很快被打開又關上,昏黃的燈光從窗戶里漫到街上,讓冰冷的夜色也染上了溫馨。
夜晚靜好,好夢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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