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近舟驅車前往顧傲霆的家。
    顧傲霆把佣人都支出去,正拄著拐杖在臥室里散步呢。
    他勞碌慣了,閑不住,這幾天躺得渾身難受。
    忽听佣人來敲門,說顧近舟來了,嚇得顧傲霆拄著拐杖就往床前跑,咚地一下扔掉拐杖,掀開被子躺下,慌忙閉上眼楮。
    又想起拐杖沒藏好,他爬下床,將拐杖塞到床底下。
    再躺好時,他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很快,顧近舟上樓,推門而入。
    顧傲霆連忙收住呼吸,繼續裝虛弱。
    顧近舟走到床前,習慣性地將手指放到他頸動脈上試。
    感覺他今天氣息比往常有力,顧近舟開口,“太爺爺,請原諒舟舟不孝。”
    顧傲霆一听不妙。
    他忽地地睜開眼楮,有氣無力地問“怎麼了?舟舟。”
    顧近舟道“天予對瑾之有意思,瑾之崇拜天予,兩人男有情女有意,我就不橫插一刀了。”
    顧傲霆哎喲一聲,惱得眉頭擰成個“川”字。
    天予再好,那是重外孫,哪有重孫親?
    顧傲霆雙手撐床想坐起來。
    顧近舟彎腰攙扶他。
    顧傲霆仰頭望著他,眼泛淚花,“舟舟啊,你非得,逼死,太爺爺嗎?你就不能,和瑾之,好好的,快點,結婚,生個孩子,讓我,過幾天,舒心日子?非得,氣死,我?”
    他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顧近舟急忙幫他輕撫胸口順氣,問“我和天予,都是您的孩子,誰娶瑾之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你姓顧,天予,姓沈。”
    但是顧近舟懶得和元瑾之再做戲。
    他本就不是個愛做戲的人,虛情假意的,很煩人。
    顧近舟道“您無非就是想要個孩子,將我的基因延續下去,對吧?”
    顧傲霆搖搖頭,緩緩說“不止,我還想,讓你,幸福。”
    “我幸福不幸福無所謂,至于孩子,我會想辦法給您搞一個,有我的基因,也是我親生的。您再撐一年,一年內,搞定。”
    顧傲霆瞪大眼楮,一臉狐疑地望著顧近舟。
    是他思想老了嗎?
    不結婚,沒有女人怎麼生孩子?
    難道他要搞試管嬰兒,找別人代生?
    他納悶,那個顏青妤有那麼好嗎?長得是挺漂亮,但是偌大京都缺美人嗎?
    她是會修復古畫,但是甦𨳊那一脈全是修復古畫的,在他們家真不稀奇。
    顧傲霆氣得身子一歪,重重躺下。
    任憑顧近舟怎麼喊他,他閉著眼楮不肯搭理他。
    顧近舟只得喚來佣人守著他。
    他則開車去了機場,一張機票飛到了金陵。
    顏青妤正在臥室里看書。
    忽听外面好像有人在推窗戶。
    冷不丁的,顏青妤嚇了一跳,心想,該不會是青回又來了?
    可是她和顧近舟已經分手,青回那種人不會做無用功。
    莫不是又有人要暗殺她?難道暗殺她的人,消息不靈通?不知道她和顧近舟已經分手?
    但是暗殺這種事,不應該安排在晚上嗎?
    她迅速站起來,走到窗前,唰地一下拉開窗簾。
    窗戶已被推開。
    冷風吹進來,一張異常英俊的面孔出現在她面前,劍眉星眸,眸底一股勢不可當的神色。
    這氣勢,這來訪架勢,除了顧近舟,沒別人。
    太過突然,顏青妤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一恍神的功夫,顧近舟已經從窗戶跳進來。
    接著他手一伸,將窗戶關上,窗簾拉嚴,房間內恢復朦朧光線。
    顏青妤退後幾步,問“你來做什麼?”
    顧近舟垂眸望著她瘦骨伶仃的臉,冷硬的眸子不由得變得溫柔,心卻一扯一扯地疼。
    一開口,他聲音溫柔了三分,“找你有要事相商。”
    “什麼事?”
    顧近舟道“借你身體里的一樣東西。”
    顏青妤心里突地一沉,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你生病了?”
    顧近舟唇角輕牽,“為什麼這麼問?”
    “借我什麼?血還是腎?心或者肝?是不是要先去醫院配型?”她垂在腿側的手,不由得輕輕抓緊褲子。
    見她緊張起來,顧近舟覺得好笑。
    這女人就不能盼他點好?
    從前他捉弄她捉弄慣了,此時不由得又生出點戲謔之心。
    他半真半假道“是,我生病了。”
    原本離他三米之距的顏青妤,忽地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滿眼緊張,眼白甚至微微泛了紅,“你真的生病了?什麼病?”
    顧近舟想說,心病。
    得了,干脆說心髒有病吧,看她急不急?
    忽然想起心髒,活人不能捐,說血液病吧,捐血不痛不癢。
    肝倒是可以活人切一塊,腎也可以移植一個。
    顧近舟抬手捂著胸口,做出一臉痛苦狀,道“我被人暗害,中了毒,肝損傷,醫生讓移植肝。你知道的,我有潔癖,不想移別人的。”
    若放在平時,顏青妤肯定會罵他矯情什麼?
    命重要,還是潔癖重要?
    可是她望著他清瘦的臉,身姿雖仍然挺拔,但是他瘦太多了,可不是生大病的樣子?
    他說潔癖,估計是借口,肯定是找不到合適的肝源,不得已才來找她。
    她伸手想去摸他的臉,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說“可以,我明天去醫院做配型。”
    顧近舟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不用做配型。捐肝條件沒那麼苛刻,只要血型一致,身體健康就可以,你我血型一樣。”
    顏青妤咬著唇用力點頭,“好,什麼時候動手術?去京都做吧,京都醫療條件好一點。”
    顧近舟覺得好笑。
    這個傻女人,真容易騙。
    三言兩語就上當了。
    他伸手將她眼下的淚珠輕輕揩掉,“捐肝後遺癥,了解過嗎?”
    顏青妤慢慢搖搖頭。
    “切你的肝,你身上會留下很長的疤,手術時有可能會出現麻醉意外、術後出血、切口感染,甚至會死。即使手術成功,你身體也會大不如從前,會出現腹部疼痛、乏力,也有可能出現脂肪肝、凝血功能異常、長期膽道狹窄、膽汁淤積等。”他將她耳邊垂下的頭發輕輕撩到耳後,輕聲問“怕嗎?”
    顏青妤點點頭。
    怕。
    誰不怕被割肝?怕挨刀,意外,怕手術失敗,怕死,她也不例外。
    她仰起頭,眼楮直直地盯著他,“如果我不割肝給你,你是不是會死?”
    “會,我的肝中毒,已經廢了。”
    顏青妤吸了吸鼻子,“我捐!”
    顧近舟揚起唇角,“你不是最怕死嗎?怎麼現在不怕了?”
    顏青妤伸手抹了把不爭氣的淚,聲音濕顫,“還是怕,但是我更想讓你好好活著。”
    顧近舟眸色深重望著她,忽然一把將她按進自己懷里,用力抱緊,勒得她氣都快喘不上來。
    他想,這個傻女人,沒白喜歡她一場。
    這個傻勁兒,真讓人感動。
    他下頷抵著她的頭頂,低聲說“除了肝,還想借你點東西,借嗎?”
    “什麼?”
    “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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