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父頭大。
    兩強相爭,夾在中間的最難受。
    他沒在老婆和母親中間當過夾心餅干,沒想到卻在顧近舟和元伯君中間當起了夾心餅干。
    偏偏他還不能告訴顧近舟,是因為元伯君出面了。
    顏父對著手機說︰“近舟啊,人活一世,會有很多的身不由己,過剛易折。認識一場,叔叔勸你有時稍微柔軟一點,該進進,該退退。你和青妤有緣無分,就到此為止吧。”
    不等顧近舟回答,他迅速掛斷電話。
    那小子性格一向強硬,他講不過他。
    顧近舟再一次將電話打過來。
    顏父沖顏青妤搖搖頭,“別接了,冷處理吧。”
    顏青妤道︰“他會來金陵找我。”
    顏父思索幾秒鐘說︰“豫省新發現一座漢代大墓,正在進行搶救式挖掘,墓內有一些破損的壁畫和古畫,邀請你爺爺前去協助。我怕他年邁,體力不支,給婉拒了,你去吧,去避一陣子,那邊簽保密協議,你的行蹤也是保密的。近舟不像個痴情的人,冷淡一陣子,他就會放下。”
    顏青妤點點頭。
    到時他放下她,和白忱雪再續前緣,顧楚帆也能解脫了。
    唯一受傷的,只有她。
    她退出,成全所有人,將整件事的傷害降低到最小。
    顏青妤唇角極輕地扯了扯,浮出個自嘲的笑,很偉大又很傻的做法,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
    反正她現在心里很難過。
    做好人真難啊,好想做一個自私的壞人,只顧自己舒服,不管旁人。
    顏父說︰“回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一早出發,他們會派車來接你。”
    顏青妤答應著。
    次日一早。
    顏青妤在監控死角處,上了考古隊派來的專車,秘密前往豫省。
    下午抵達豫省洛市下面一處村鎮。
    此處地勢高敞平緩,分布著眾多的古代帝陵和陪葬墓群,墓冢林立、石碑高聳、石刻成群。
    考古隊正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讓顏青妤意外的是,白寒竹和白忱書也在。
    原來墓內殘損壁畫太多,考古隊不只邀請顏家協助,也邀請了白家,同時還邀請了甦墨兩家。
    顏青妤心中暗暗責怪父親,不打听清楚,就急急替她安排行程,如果甦𨳊也來了,那她還躲什麼?
    她翹首看向忙碌的工作人員,尋找甦𨳊或者甦星妍的身影。
    白忱書見狀說︰“甦𨳊奶奶那一脈沒來,去西北古城了。那邊發現了一座唐代大墓,急需搶救,墨家也去了那邊。”
    顏青妤暗暗松了口氣。
    稍作休整,顏青妤便下了墓室。
    在考古隊專家的帶領下,一行人進入主墓室,牆壁上壁畫斑駁。
    隔著數千年的時光,顏青妤和白忱書、白寒竹等人聚精會神地研究著牆上的壁畫,壁畫題材相當豐富,有天象圖、五行圖、神仙鳥獸、出行圖,以及各種祥瑞圖像,雖殘破仍栩栩如生。
    看著看著,顏青妤不知為何,眼圈突然潮濕。
    她想,她是被這些精美的具有極高藝術性的壁畫感動了。
    接下來要將這些壁畫搬遷出去,然後再進行修復。
    壁畫的保護和搬運難度很大,一不小心,就會造成損害,一行人需要開會商討具體搬遷方案。
    他們原路返回朝出口走去,去墓室附近臨時搭建的簡易辦公室開會。
    正走著,一方潔白的手帕遞過來。
    白忱書溫聲道︰“擦擦鼻子。”
    已入深秋,確實挺冷的,尤其這里相對偏僻,要比市區清冷得多,顏青妤吸了吸鼻子,伸手接過手帕,迅速擦了擦眼楮,又擤了擤鼻子。
    開會商討,最後決定采用“更換支撐體”的方法,即在壁畫上粘接新型支撐體,從而完成壁畫的整體搬遷,確保壁畫在搬運過程中不受損傷。
    一行人忙到深夜,才休息。
    住的地方是借的附近村鎮的老鄉家,自然不能和酒店相比。
    顏青妤要去燒水泡個腳。
    突然有人敲門。
    顏青妤道︰“請進。”
    進來的是白忱書,手里拎著一個暖瓶和幾個塑料盆,還有幾塊毛巾、牙刷和牙杯。
    把毛巾搭到架子上,盆放到地上,白忱書將熱水倒進一個粉色的塑料盆里,說︰“這邊條件比較艱苦,你將就一下。等壁畫整體搬遷出去,去了文保所,條件會稍微好一點。”
    顏青妤道︰“謝謝你。”
    倒好水,白忱書指指那幾個塑料盆,“粉色盆是洗臉的,深藍色盆最大,可以用來洗腳。”
    還有兩個盆,他沒好意思說,一個是洗手的,一個是洗屁股的,不過他覺得顏青妤不傻,應該會自己安排。
    白忱書說︰“我就住在隔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喊我一聲,或者敲一下牆。”
    顏青妤答應著。
    白忱書點點頭,轉身走出去。
    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下腳步,回眸,說︰“對不起。”
    顏青妤一怔,“你對不起我什麼?難道你偷偷在這幾個盆上抹了毒,還是在熱水里下了耗子藥?”
    她在開玩笑。
    白忱書卻沒笑,只望著她的眼楮道︰“我妹那件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顏青妤咳了一聲,“那事是意外,不可抗力因素,誰事先都不知情,誰都不怪。早知忱雪是顧近舟前世亡妻,我就不和他相親了,搞得好像是我拆散了一對苦命鴛鴦似的。”
    白忱書道︰“希望沒影響你和近舟的感情。”
    顏青妤不出聲了。
    怎麼可能不影響?
    顧楚帆要接收白忱雪,影響他的人生,他的感情,自然會影響到她。
    白忱書又說了一聲“對不起”,抬腳走出去。
    顏青妤把門反鎖,打濕毛巾,洗了把臉,接著把水倒進深藍色盆泡腳。
    她摸到手機,開機。
    一串未接來電蹦出來,九成是顧近舟打的。
    顏青妤望著那熟悉的三個字,兀自一笑,笑著笑著,心有點疼。
    還有無數條信息,全是顧近舟發來的,千篇一律,全是讓她回電話,問她人在哪?
    顏青妤一條一條地刪除。
    冷著他吧,她想。
    他沒有耐心,冷他幾個月,不,用不了幾個月,一個月,或者半個月,他就不會理她了。
    她發現了個秘密,國煦魂識在他身上時,即使是他本人,情感也比平時豐富細膩。
    國煦的魂識一剝離,他的情感就不再豐富細膩,變得剛硬,霸道,傲氣。
    清洗干淨,顏青妤躺到床上。
    定好鬧鐘,剛要關機,手機又進來一條信息︰顏青妤,你要折磨死我是吧?快接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