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崢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抿緊唇不語，心里又開始自責。</br>甦驚語道︰“你靠近一點。”</br>元崢俯身，把臉湊向她的臉。</br>甦驚語盯著他的眼楮，眼皮一眨不眨地問︰“我現在是不是很丑？”</br>元崢望著她被火燎傷的小臉，新長出的毛楂楂的短發，只覺得心痛不已，哪顧得上美丑？</br>她無論怎麼樣在他眼里都是美的，可愛的，仙女一般，即使以後老了，也是老可愛，老仙女，她是吊著他活下去的那根線，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br>他嗓音低沉，“依然很美。”</br>甦驚語知道他不是膚淺的人，問︰“如果我會留疤，腿腳的傷長不好，你還要我嗎？”</br>元崢神色一頓，問︰“什麼？”</br>甦驚語快要被他氣死了，“怎麼？你還要把我推給慎之？”</br>元崢忙說︰“不推了。”</br>甦驚語咬了咬唇，問︰“你還愛我嗎？”</br>元崢望著她的眼楮，很輕地說︰“愛。”</br>怎麼能不愛呢？</br>一直愛。</br>從前是當成精神支柱去愛護，後來是當成愛人愛。</br>甦驚語問︰“你襯衫上的粉底口紅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不跟我解釋？”</br>“我去墓地看我爸媽，梅黛也去了，她喝醉了。我離開後，又倒了回去，把她扶上車，給她叫了個代駕，後來我回家了。沒跟你解釋，是希望你和……”</br>他不想解釋下去了。</br>甦驚語睜大一雙水眼楮定定瞅他半天，才開口︰“吻我。”</br>元崢想，不管了，親吧。</br>他把嘴湊到她沒受傷的那半邊臉，輕輕親了一下。</br>甦驚語眉頭微擰，“這張嘴明晃晃地長在這里，是擺設嗎？”</br>元崢遲疑了一下。</br>因為她昏迷剛醒，口腔接觸怕細菌傳染。</br>甦驚語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攬住他的脖頸，將他的嘴印到自己嘴上。</br>元崢抿緊唇沒張口。</br>甦驚語這一折騰，傷處疼得更厲害。</br>她倒抽一口冷氣，松開他，道︰“懂了嗎？以後再拿別的女人氣我，自以為是的把我推給別人，我立馬嫁人。上街隨便拉個人就嫁，嫁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讓你後悔死……”</br>元崢伸手將食指按到她的唇上。</br>不需要說了。</br>他懂了。</br>她已經由從前對他的遷就，假裝愛他，漸漸變成了真的愛他。</br>他不想問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br>問多了，她會煩，她身上有傷，話說太多耗費精氣神。</br>甦驚語目光四處尋找。</br>元崢不知她要找什麼，便說︰“如果不是太重要的東西，就改天再找吧，你剛醒過來，需要好好休息。”</br>甦驚語道︰“很重要。”</br>“什麼？”</br>“戒指，你送我的戒指，我手上沒有了，應該是搶救的時候被摘下來了，你去幫我找找。”</br>元崢道︰“不用找了，我重新給你買個新的。”</br>甦驚語固執地說︰“就要那枚，那是阿姨留給我的，我戴了一年多，摘下來不習慣。”</br>不知為何，去年甦驚語這麼說，元崢覺得她在哄他開心，在遷就他，可是今年沒有那種感覺了。</br>“我去問問阿姨，你等我。”他轉身朝門口走去。</br>走出去幾步，他又倒回來，在她毛楂楂的短發上親了一口。</br>甦驚語起先以為他說的阿姨是她外婆甦𨳊，過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她媽甦星妍。</br>她兀自一笑。</br>臭阿崢，終于反省過來了。</br>她看了看自己的傷手，傷腿和傷腳，一時又覺得苦惱。</br>很疼。</br>剛才怕元崢擔心，她一直強忍著。</br>元崢走出病房，找到甦星妍，問︰“阿姨，驚語的東西放哪了？她要她的那枚藍鑽戒指。”</br>突然改變的稱呼讓甦星妍一時不適應。</br>好像一下子被叫老了好多歲。</br>甦星妍道︰“你稍等。”</br>她去包里取來戒指，遞給元崢，說︰“小驚語臉上的傷很淺，醫生說不會留疤，被燒掉的頭發也會長出來。腿腳上的傷重一些，可能要植皮。我嫂子和阿堯叔正在幫忙尋找玉源靈乳，如果能找到，就不需要植皮了。”</br>元崢接過戒指道︰“是我不好，沒保護好她。”</br>甦星妍輕輕嘆息，“從前我不信命，直到後來遇到阿恪，才知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劫。這是驚語命中一劫，好在她醒過來了。十九年前你來我們家，小驚語哄你開心，如今你哄她開心吧。她嘴上不說，燒成那樣，心里肯定很自卑。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多陪陪她。”</br>元崢沉默幾秒鐘說︰“謝謝阿姨。”</br>“慎之一直在追驚語，窮追不舍，但是驚語一直沒答應他。她年紀還小，智商高不代表愛商高，很多事情需要她自己慢慢領悟，慢慢確認，不要急于下結論。”</br>元崢答道︰“好。”</br>他握著戒指走進病房，小心地戴到甦驚語右手中指上。</br>甦驚語看看戒指，再看看他蒼白俊氣的臉說︰“我變丑了，那些因為我的容貌喜歡我的人都會遠離，但是你不能嫌棄我，我也不嫌棄你大。咱倆一丑一老，湊合著過日子吧。”</br>元崢想，到底是被寵愛著長大的孩子，心是實的，人也是樂觀的。</br>如果換了他被燒成這樣，肯定悄悄遠離了。</br>可是她不，她理直氣壯地要求他跟她湊合。</br>他俯身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她戴戒指的那只手放到唇邊吻了吻說︰“不是湊合，是榮幸，非常榮幸你肯給我機會，謝謝你重新接納我。”</br>還有一句話，他沒說，說出來像在詛咒她。</br>哪怕她傻了，全身燒傷，只剩一口氣，他也會娶她。</br>于他來說，美貌是最不重要的東西。</br>他幫她換了尿袋，接著打來溫水，幫她擦洗臉上沒燒到的皮膚，幫她擦洗脖頸。</br>他永遠那麼會照顧她，細致熨帖。</br>甦驚語忍著疼，抻長脖頸，方便他擦。</br>她望著他清晰好看的下頷，說︰“你要一直這麼照顧我。你比我大九歲，年輕時你照顧我，等你老了，我照顧你。你要是再自以為是的把我推給別人，等你老了不能動了，我夏天給你穿棉襖推到烈日下暴曬，冬天把你推到雪地里，讓你喝西北風。”</br>元崢鼻子發酸。</br>相比從前她小心翼翼地遷就他，他更喜歡她現在強硬的下命令式的話語。</br>這種話，比她從前說愛他，更讓他踏實。</br>“篤篤。”</br>門被敲了兩下。</br>元崢剛要說“請進”，那人已經推門走進來。</br>進來的是一道冷白高挑的身影。</br>那人將手中拎著的藥瓶咚的一聲放到床頭櫃上，說︰“省著點擦，很難找。”（www.101novel.com）